苏家千年望族,底蕴深厚,虽然是从本朝以来头一回出皇媳,还是太子妃,到底沉得住气,游刃有余的打发着潮水般登门道贺的人,召南苑里苏如绘穿着半旧的家常浅妃色衣裙,心情舒畅的拈着一支樱桃小口小口咬着。
她这愉悦的模样叫苏如墨百般不顺眼,嫌弃的打量着她身上的半旧衣裙:“这都是什么时候置办下来的?你往常都在宫里面,哪来这么合身的旧衣?”
“这人真是糊涂了,难道在宫里就不穿常服了吗?”苏如绘咽下樱桃,接过紫陌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笑着道。
苏如墨拿着一柄檀木折扇,合拢之后朝她虚点了一点,轻哼道:“原来是从宫里带回来的?我道你还是全丢在了鹿鸣台呢!”
“这回是为了备嫁,她在宫里的东西自然要都收拾回来,到时候再以嫁妆的形式送回东宫,不然,难道还要在成婚后再从仁寿宫往东宫搬不成?”苏如染在旁撇了撇嘴角,到底问了她一句,“你的脚伤怎么样了?”
“咱们父兄都是武将,就算没学过拳脚,好歹从小看着他们在园子里练武也知道些诀窍,别说回家静养了这么段时间,就是继续在桂华宫里住着,拿药膏随便擦两天也就好了,如今连青紫色都褪了,就是啊我心里实在不痛快!”苏如墨把扇子向手边的几上重重一敲,挑眉冷笑道,“你们两个,可有替我报仇?”
看她大有说一个不字就不罢休的模样,苏如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有有,咱们苏十一小姐好大的气魄,当着桂华宫众多秀女的面,劈面就是两记耳光,末了那陶月还要谢谢苏十一小姐替她赶了一只蚊子!”
“蚊子?”苏如墨问过了经过,兀自觉得不解恨,“这也是给她脸呢,若不是情势逼人,我是当真想直接打了她连这个脸面都不给她遮掩!”
“十姐你也别恼了,你也不想一想,就是这么说了,她才越发的郁闷——他日帝都里面若有人问起来,陶家小姐,听说你在桂华宫时曾被苏家十一小姐当众掌掴可是真的?那陶月定然只得如此回答:这都是无中生有,那日分明是苏十一小姐见我面上小痣,看差成蚊虫,这才失了手。那询问之人接着定然道:如此说来苏十一倒是好意了?陶月啊她少不得要咬牙附和:苏十一娴静贤淑,怎会行此泼妇之状?她自是好心了!”苏如绘惟妙惟肖的模仿着陶月被人打探此事的对话,说到末了一句“苏十一娴静贤淑”时,苏如墨也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声:“苏如染,你几时娴静贤淑了?却说来与我听听!”
苏如染瞪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我自小就娴静温婉,自从长大些后,更是贤惠淑德,堪为闺阁典范!”
“哈哈……”这回连苏如绘也撑不住笑出了声,“十一姐你若娴静,也不知道那陶月脸上抹了药都到出宫还没褪去指印的两下是出自谁之手?”
“这只能说明我帮她赶走蚊虫之心是何等急切,甚至连手劲大小都疏忽了……”苏如染正色道,“所以说我本是娴静之人,为着帮她的缘故竟暂失了仪态,可见我为人是何等的贤淑!”
苏如墨推着她道:“你这般出色还叫如绘进宫干什么?苏十一小姐不如替了十六小姐去做太子妃吧!”
她这话出口,苏如染眉头微皱,暗自在她手上捏了一把,苏如墨也觉得自己似失了口,偷眼去看苏如绘,却见苏如绘依旧神态悠然,笑道:“咱们苏家女儿个个都是娴静淑德,哪里是寻常人家能比?”
“可不是么?如绘在宫里这些年啊也不知道‘贤惠’了多少次呢!”苏如染笑着将事情掩过,转了话题道,“这陶月的事情有些古怪。”
“宁国公世子同二……嗯十三哥的关系素来不差,宁国公与咱们家固然没太好交情,从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从前老宁国公时,与咱们的祖父,哦,是我与十姐的祖父老关乡侯还有同袍之谊,那陶月怎的忽然会来对付你们?”苏如绘又吃了一颗樱桃,吐出核道。
苏如墨冷笑道:“这还用说吗?必然是受了小沈氏、宋氏这些人的蛊惑!”苏如峻如今已经正式过继给了苏万泽,苏如绘便不能再以在家时的排行来称呼他,却要照着大排行称他为十三哥了。
“我就不明白了,当初你是怎么与那小沈氏交好的?她在宫里对你下手可是一点都不含糊!”苏如染和她一向不和,虽然因为这回采选在宫里两人连手消去了许多敌意,到底多年互相拆台的事情做惯了,张口就来。
苏如墨瞪了她一眼:“那时候二殿下还不是太子,采选还早着,她和我都是阀阅嫡系嫡女,性情还算相投,恰好遇见了彼此又谈得来,自然走得近些,有什么不对?”
“行啦,若不是十姐同小沈氏交好,魔降草那件事情还不知道该如何入手呢。”苏如绘赶紧劝和,“说起来此事我也觉得迷糊,单单一个陶月也就罢了,跟着那个孟蕊儿,看似帮着咱们,可仔细想想却似乎太巧了!”
“陶月若不推了十姐那一把,又使人拿沸水暗算我,我也没那个机会掌掴她出气,如此事情自然闹大,到了未央宫长乐殿上面,固然有如绘配合,叫小沈氏问罪不成,但若无孟蕊儿那一出,这小沈氏还真没那么好对付。”苏如染沉吟了下,点了点头,“但我更奇怪那宋氏……如今圣旨都下了,她竟然没什么动作?”
“圣旨只是定了正妃是如绘,太子还有两位侧妃,众多良娣、孺子,可不是我泼你凉水,如绘,你将来啊日子长着呢!”苏如墨哼了一声,“来日方长,只看如今宫里最得意的是谁就知道,也不是掌了中宫就能笑到最后的,宋家沈家或者就是打了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