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沉寂了多日,忽然之间中门、角门齐齐大开,还没等附近一些观望之人反应过来,便见一身便服的宁王亲自打头,带着一群亲信随从打马直奔皇宫方向去了。
这些人中有眼睛尖的,便发现宁王那匹御赐的乌云盖雪上,似乎还有一人半伏半靠在宁王身上——看服饰与身形,估计是哪一位公子,待这行人风卷残云般一扫而过,细心的人就发现,地上,赫然有一行细细的污渍,再一看,竟仿佛是一滴滴黑血滴落的。
于是,一个时辰后,有关宁王府又出了事的流言已经肆虐在了帝都的大街小巷,而武德侯府知道的自然更多,不但更多,而且还更详细。
因苏如绘的缘故,苏泰这段时间算是盯紧了宁王府,这会正亲自在帐子外给苏如绘禀告着:“宁王庶三子据说是误服了砒霜,以至于七窍流血,幸亏宁王当机立断,带着他冲进太医院,救治及时,应无大碍。”
“宁王对这个庶三子,也真是爱到了骨头里。”一旁苏如锋慢条斯理的呷了口茶,道,“他膝下一共四子五女,甘珍还是嫡子,却为了这个庶子闯太医院,也不知道端木氏此刻是什么脸色!”
苏泰笑着道:“三公子,宁王后如今的脸色自然好看的很……您想着,甘远公子好好的怎么又误服了砒霜?”
“端木氏出身锦绣端木,砒霜是个什么样的毒物?寻常民妇谋害亲夫的货色,她怎么屑于用?端木家族岂是没有更好的货色的么?”苏如锋不以为然,“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她做的,再说当初甘远误闯柔淑郡主闺阁,这么大的事,宁王没有找儿子算帐,反而在端木氏知道这件事匆忙回府处理时,当着下人和外客的面直接掌掴王后!”他摇了摇头,虽然不喜欢端木氏,但也觉得王后做到这份上也算可怜了,“偏心至此,这个王后做到今天,端木氏也算手段过人了。”
苏如绘在帐子里扑哧一笑道:“三哥这话说的,难不成觉得咱们该手下留情么?”
“留什么情?端木氏不被待见,那是她与宁王的事情,但她女儿欺负我的妹妹,可不能轻饶!”苏如锋隔着帐子白了她一眼,哼道,“你当我不明白苏泰的意思?也难为那甘远了,虽然是苦肉计,但若想让宁王相信,还要瞒过太医院众人……他也算是孤注一掷了!”
“阴私之事最难解释,何况甘远误闯进柔淑郡主的闺阁,那是宫里派来的内监亲眼目睹,甘远想要洗脱冤屈,只能另辟蹊径,我倒觉得,难为他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苏如绘摇着头道,“他若活着,自可以说端木氏意图栽赃与灭口,若死了,却被端木氏现成的说是畏罪自尽。”
苏如锋懒洋洋的道:“不过既然苏泰打听来的消息说他已经没什么事了,想必眼下该头疼的就是端木氏了。”
“三公子,四小姐,容小人说一句——砒霜等物遇银则色变,王府怎么说也不至于用不起避毒的银器,因此,甘远公子的计划,却是仓促了一点。”一旁陪笑的苏泰忽然开口说道。
“哦?那你有什么好法子?”苏如锋听他这么说,便抬眼扫了过去,“是想到替他弥补的方法了么?”
苏泰认真的道:“宁王后谨慎,据探子所言,方才宁王带甘远公子驰马入太医院诊治,宁王府在宁王含怒冲出后没多久又关上了门,宁王后此举,原该是为了防止流言而甚,损及王府声名,毕竟她是王后,原本因柔淑郡主的缘故,已经让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又说王后治府不力,又说王后刻意谋害庶子。所以宁王后虽然知道宁王这么做,流言必出,但还是尽力要将流言遏止一些。这样,倒反而方便咱们动手脚!”
“宁王府里既然被端木氏管的那么严,你却有什么办法动手脚?”隔着帐子,苏如绘细声问道。
“正因为端木氏对王府管得紧,甘远公子这回为了洗脱罪名,制造自己乃是一直被嫡母谋害的景象,服食砒霜——据小人猜测,甘远公子虽然有宁王支持,但他没有母族,想来宁王这里给予他的权力,也还无法与宁王后对峙,而且宁王甚爱甘远公子,是绝对不允许他做出服毒赌命这种事情的,这也是甘远公子为什么‘误服’的是砒霜,此物最易购买获得,只需随意指使一个可靠的小厮就能外出买到。因此甘远公子若要指证端木氏,端木氏必定会请人四处查访售卖砒霜者。”
“砒霜是毒也是药,各处药铺都有,是极容易到手,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漏洞,甘远打发人去买,难道还会想不到隐藏身份吗?”苏如绘还以为苏泰会说什么巧妙的法子,谁知道是说这个,不觉有点失望的说道。
苏泰笑着道:“小姐说的是,正常情况下,甘远公子自是会如此做,但这位公子难怪那么得宁王疼爱,确实聪慧,所以他使人买砒霜,却非但没有遮掩,反而大大方方的表示了身份!”
“哦?这是为了什么?”苏如绘一怔,倒是苏如锋毕竟不像妹妹那样自幼养在了宫里,对家里的事情要清楚许多,顿时脱口而出道:“该不会他派的人是到咱们家铺子里买的吧?”
“咱们家有药铺?”苏如绘一呆,苏泰已抚掌笑道:“三公子说对了!若非那日来抓一副有砒霜做药引的方子的小厮在付帐时故意把甘远公子的一张空白帖子漏在了柜台上,小人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来向小姐和公子禀告详细。”
“甘远这么做,显然是要把咱们拉下水了!”苏如绘闻言,倒对这个宁王庶三子兴趣大起,“这个人,原本是除了宁王,什么依靠也没有的,他倒是聪明,知道咱们家与端木氏母女有仇,这就借起了力!”
苏如锋撇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虽然宁王宠着他,但作为一个庶子,能够让宁王把他宠到了废嫡立庶这个地步的,岂是寻常人物?”他话音刚落便听苏如绘不满的喊了一声三哥,这才醒悟了过来,但也不尴尬,道,“你急什么,二哥不是那小心眼的人,再说我这说的是宁王府,又关咱们家什么事情了?”
其实这个时候苏如峻还未过来,不过苏泰是外宅总管,到底不像内宅一样,是安氏的心腹,对于苏泰来说,苏万海的子女,不管是嫡是庶,都是他的主人,这番嫡庶的话,苏如峻听到了万一不喜其中的嫡庶之言,到底伤了兄弟情份。
但苏如锋也机灵,没有就着苏如绘的打断住口或岔揭开话题,反而大大方方的说开来,这样的话,苏如峻就算听到,总也好过许多。
苏如绘心底叹了口气,这不同母的兄弟姊妹之间终究是有差别的,就如现在苏如锋虽然是哥哥,但说错了话,当着下人的面自己就叫了起来,苏如锋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换成庶兄苏如峻,自己这会不是还担心着三哥说话不仔细,莫要让这二哥吃味?
“还是好好说一说,该怎么替这甘远洗刷名誉吧!”她忙把话题转了开。
苏泰在旁自听到苏如锋那番快语起就目不斜视,一直到此刻方接起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