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飒爽,碧蓝的苍穹如一块冰凉的蓝宝石,俯视着神州。
树叶渐黄,枯枝浅露,狂风经过,卷起漫天黄叶,萧索、苍凉。
萧山之下时令逆转,依旧温暖如春。漫天桃花飞舞,满山枫叶如火,春秋之景交错,甚是迷人。
竹林中,女孩正在练功。浅黄色的丝带束起如墨的青丝,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一身素白的衣裳,配着浅黄色的腰带,显得清爽俏丽、干净利落——标准的练武装。她手握一把软剑,剑走如飞,招式温和大方中带着诡异刁钻,变幻无穷。
竹林中,小小身子翻飞,剑气荡漾,卷起地上无数枯叶,漫天飞扬。女孩目光如电,出剑迅速,翻转的剑招、舞动的身子、灵活的步伐配合得宜,一张一弛之间杀气顿现,有横扫千军之势。
竹林中,只闻得狂风猎猎作响,只见得剑影昏眩,变幻莫测。舞到急处,剑影把女孩的身子团团围住,大有人剑合一之势。
不远处,步逍遥眸光清冷,唇边挂着满意的笑容。突然杀气一现,信手拈来一片尖细的绿色竹叶,放至唇边。
清冷流畅的声音从她唇边缓缓响起,起初很清冷,丝丝扬扬,缠绵至极,令闻者心神荡漾、意乱情迷。
一首缠绵多情的乐曲——唇边的竹叶,像是有生命般,溢出绝世之音。
女孩闻得曲声,眼神骤变,大喝一声换了招式,转攻为守,守中带攻,身形越发诡异,动作迅猛,气势如虹。整个竹林曲声悠扬,竹叶漫天,剑气森冷,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杀气凝重。
猛然间,音乐变了!
清冷缠绵如泡沫般消失,音乐变得尖锐刺耳,带着割裂九苍大地的狠绝,从步逍遥的唇边溢出。霎时间狂风大作,卷起枯叶,赤色的气流拧成狂猛的旋风,扑向女孩。
女孩软剑绷直,稳住身形,一双邪魅的眼眸射出惊人的沉稳。她一手执剑直指旋风之口,一手缓缓放开,猛然一跃,人剑合一,直冲而进。
步逍遥吹奏的乐曲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尖锐,像是有成千上万支无形的箭呼啸着射入旋风中心。
狂风刮得女孩眼睛都睁不开,她只觉得全身都被压制着,胸口发闷。薄薄的竹叶如刀般割在身上,像是有无数的兵刃割得她体无完肤,喉咙干裂,如火焚烧。
稳……
静……
身在旋涡中心,顺者昌,逆者亡。
竹叶旋风不断翻滚、呼啸、忽上忽下。处在风暴中心的女孩闭上眼睛,随风上下舞动。突然女孩魅眼一睁,锐利如电。她稳住身形,舞动软剑,抓住阵中“杀”“困”“囚”三气的缺口横扫长剑,只听得四周骤然响起一片断裂之声,旋风散去,枯叶漫天飞扬。
女孩翩然落地,已是汗湿重衣、头发散乱、眸光血红,单膝跪在布满落叶的地上,气喘吁吁。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漫天飞扬的枯叶肆意飘落,落在女孩的脸上、头发上……
突然间响起一片断竹倒地的声音,啪啪啪啪……狂风一卷,无数竹子被拦腰折断,切口干净整齐……
步逍遥微微一笑。好样的,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破了阵,简直不可思议。
布衣老人也步入竹林,见状满意地点点头。
米儿睁开眼睛,调匀呼吸,兴奋地蹿到步逍遥身边,扑上去高兴地大喊:“娘,我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可爱的丫头,这么激动,真难得啊!”步逍遥用力拥抱了她一下,捏捏她的脸颊,很是宠溺。
“才四次就闯过了乐阵,米儿真了不起!当年你娘可是闯了六次才过去的。”布衣老人淡淡地笑道,也为此惊异不已。
“你还说,当年若不是你老打扰我,害得我不能专心,何须闯那么多次?米儿这么专心、刻苦,加上天分高,学什么都快!”
“娘,我的武功好像又精进了,方才觉得内力绵绵不断,畅玄二脉已经通了!”米儿兴奋地说道,小小的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好有成就感。
步逍遥点点头。天天给她泡草药浴,就是要提高她的内力。米儿开始练武的时间太晚,内力欠佳,只能用药物打通经脉。这方法虽然效果不错,但还是不及自小练武之人。内力是米儿的一大弱项,但是武学招式却可以弥补这个不足。加上她天赋极高,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比白灵、林枫五年的时间还有成效,实在大出步逍遥和布衣老人的意料。
除了她的天分,和她的勤奋刻苦也是分不开的。
“娘,接下来教我驭蛇术吧!”米儿拽着她的袖子兴冲冲地说道。
步逍遥抿唇摇头道:“别急,娘这身本事迟早会一一教给你。不过现在你还学不了驭蛇术,等过两年大一点再说吧。好了,咱们去凉亭休息片刻。”
米儿皱眉,撒娇地拉着她的手走向凉亭。半路上,米儿突然露出可爱又谄媚的笑容来,“爹爹,你教我命理吧,我好想学!”
布衣老人笑道:“你不是天命门之人,不能学。再说学命理之人要经得住诱惑和考验,沾了煞气多少对本命有所折损,不学也罢!”
凉亭中有茶有果,米儿一坐下来就歪着头问道:“那么,爹爹,你帮我算算命呗?”
步逍遥和布衣老人相视一笑,挑眉问道:“算什么?”
米儿毫不犹豫地答道:“姻缘!”
两人一怔,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步逍遥清冷的脸色温润如水,慈爱地说道:“我女儿这么优秀,自有人中之龙倾城相护、倾国相许!”
若是米儿知道自己的命盘并不属于天命之内,谁也算不出,会有何感想?不仅仅是她,就连和她关系密切的那两个少年也是算不出的。
算命,算命,其实又何尝一定准确?
“倾城相护、倾国相许?”米儿缓缓地念着这重如千钧的八个字——这是多少女孩的梦想,可世间有谁能真正实现?
步逍遥摇摇头道:“米儿啊,姻缘之事呢,不要太在意,顺其自然。是你的,绕了一圈还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强求也不会属于你。你才多大,关心这个干吗?”
“好奇嘛!”
“你不是喜欢你的玉邪哥哥吗?”布衣老人敛去眼中的担忧,笑问她。
米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露出纯真的笑容,忽而扁扁嘴说:“我是喜欢玉邪哥哥,可是好奇怪,我也说不清楚,心里总觉得还有个影子。”
这让她隐约不安。
步逍遥笑道:“米儿,娘问你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勤奋学剑?当初你不是说不感兴趣吗?”
对米儿这一年来态度的改变,步逍遥甚是不解——仿佛一下子转了性子,玩命似的练功,像一块海绵般不断地汲取力量,为什么?
米儿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考虑了半晌,有点为难。娘暗示过一次,她没有回答,这次明着问,要不要说呢?
她不想瞒着他们,可是说了,不知道会不会……
“孩子,娘只是好奇才问一问,要是为难就别说了。”步逍遥清浅一笑,理解地抚抚她的秀发。很少看见米儿露出这样为难的表情,她也舍不得逼问。这可是她真心喜欢的宝贝女儿。
“不是,我在考虑要怎么说。”米儿慌忙摇头,正了脸色,眼光扫过清幽的竹林,刚刚的杀气、卷起的风尘都已经荡然无存。清风徐徐吹起女孩墨黑的发丝,如漂亮的海藻贴在洁白的侧脸,显得别样的坚毅。
“我想让自己配得上玉邪哥哥,想帮他的忙。在朝中他势单力薄,没人可依;在朝外他孤立无援,只能靠自己。他要面对的风雨太多,没用的我只能令他分心。我想让自己变得强大,日后助他一臂之力。在他累了的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个能让他依靠、让他放松的女人,而不是被他收进口袋保护的无能之辈。所以我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他的绊脚石,就是这么简单!”
女孩声音朗朗,透着坚定,在竹林里分外清晰。她小小的身子明明那么娇柔,却有着最挺直的背脊、最骄傲的心灵,还有最坚贞的感情。
或许她对情爱还是很朦胧,但是,她却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这种爱,是真正的王者之爱。
步逍遥清冷的脸色微微动容,似乎想说什么。布衣老人温和一笑,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拍着,让她别介入。
“娘,我说得不对吗?”米儿敏感地察觉到她脸色有异,认真地问道。
步逍遥浅笑道:“对,你说得很对!”
只是那人是玉邪——他是玉凤的皇子,你是轩辕的公主,你们之间有家仇,更有国恨。总有一天你的记忆会恢复,到时候怎么受得了?
米儿并未感觉到他们复杂的心情,一跃而起,抓起软剑纵身掠出凉亭,舞了起来。她剑法纯熟,步伐灵活,小小的身子如出水蛟龙般敏捷、迅猛。一套剑法舞罢,米儿剑指苍穹,姿态肆意张扬,口气骄傲坚定,“总有一天,我手中的剑会名扬四海,我心中的剑会永世长存!我要让四海寰宇都记住它!”
元宵佳节,佳期如梦,玉都处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玄武大道人流如潮。新年新气象,百姓换上新衣裳,浓妆淡抹,绯红茶绿,街头一片喜气洋洋。
玉清河上画舫徐徐,大红灯笼高挂,彩旗飘曳,管乐清扬。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艘艘画舫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
爆竹之声不断,夜空星芒闪耀。烟花绽放,五彩缤纷,绚丽无比。
繁花似锦,荣华耀眼,元宵佳节的玉都热闹非凡,百姓共享天伦之乐。
“今年的元宵节比往年热闹。还是外面舒服,宫里一点意思也没有。”
“别说宫里头了,差点没熏死我。个个招蜂引蝶似的,浑身香味熏得我想打喷嚏。皇上真是艳福不浅!不过她们整天没事可做,就知道争芳斗艳,无聊得要死。”
热闹的街头上,玉箫和米儿相携逛街。玉箫一身火红的锦袍,细腰宽背,四肢修长,身材健美。少年五官俊秀硬朗,眉宇之间狂傲不羁,举手投足都有一种张扬的霸气。特别是那一身火红的衣裳,衣袂飘扬,更显狂放。
米儿墨发高束,玉簪横穿,着月白锦绣长袍,袖口处绣着几朵清淡的玉兰,衬得她越发清丽。那妖魅的双眸,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沉稳、锐利,刚柔并济。此刻她一身男装,俨然是个翩翩美少年。
她和玉箫站在一起,一如水,一似火,风采迷人。
不少行人纷纷为之侧目,猜测是谁家的风流贵公子,意态安闲地漫游街头。
“所以说让你早点出来啊。你还磨蹭,早些出来透气多好!”
米儿嗤笑一声,用胳膊肘顶顶他的腰腹,调皮地眨眨眼道:“那也得看和谁一起出来,每次和你出门都诸事不顺,我还怕大好佳节被你气死呢。”
“气死更好,我还不用费心记着忌日,元宵啊……祭拜都方便。”玉箫荤素无忌。
“你这头猪!”米儿咬牙切齿,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果真,他们想和平共处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玉箫哈哈一笑,很有义气地搂着她瘦削的肩膀,像是哥们般豪爽地说道:“走,放莲花灯去!”
元宵节放莲花灯是玉凤的习俗。莲花灯可以寄托百姓们美好的愿望,有人求姻缘,有人求平安,有人求富贵……玉清河中飘浮着很多粉色的莲花灯,每一盏都代表了一个愿望。
玉清河的上游人山人海,玉箫好不容易在岸边挤出个空位,拉过米儿来,把两盏莲花灯给她,示意她来放。
米儿接过一盏,把另一盏推回去,甜甜笑道:“每人一盏。愿望多了,菩萨会说我贪心,就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