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鹰云私自毁约,扰我国境,你们说,该不该把他们驱逐出境?”
“该!”洪亮的声音震醒了无数甜睡中的人。
“男儿志在保家卫国。我们都是玉凤的子民,都要保护自己的亲人。将士们,请你们告诉我,你们有力量为了家人而战,为了玉凤而战,为了乱世和平而战吗?”玉邪声震数里,激越人心。
“有!”
震彻山峦的应和,强有力地奏响了少年征战天下的序曲。
茉莉阁中,米儿在赏月楼抱着身子坐着,膝盖支着小脑袋瓜子,闷闷不乐。
暗香、盈袖不敢打扰她,离得远远的。
玉箫一溜烟地冲进茉莉阁,冲着米儿喊道:“野丫头,你怎么不去送大哥?”
“不想去!”米儿连头都不抬,懒洋洋地答道,面无表情。
玉箫奇怪地凑到她面前,扳着她的脸左看右看,寻思着太阳是不是要打西边升起。
米儿不耐烦地打落他的手,白了他一眼,“云妃不是让你少接近我吗?乖儿子,听话,还是回去吧!”
“谁接近你了?我只是奇怪,你今天怎么没去送大哥?”玉箫红了脸,打死不承认,露出一副很不屑的表情。
“德行!”米儿哼了声,懒得和他计较,依旧出神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漫不经心地问道:“玉邪哥哥穿盔甲的模样好看吗?”
“明明想去得要死,却在这里装死,我真不理解你这个野丫头。大哥刚刚一直回头看,估计想看见你呢,你真狠心!”玉箫嘴巴一扁,为玉邪打抱不平。
“谁说我想去的,我一点也不想!”
“嘴硬!”
“实话!我怕我去了,会忍不住和他一起上战场。”
玉箫一愣,蓦然睁大眼睛,“你想和他一起去战场?你疯了?”
“你才疯了呢!听宫女们说,你小时候老是欺负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挺帮着玉邪的?着魔了?也不怕云妃扒了你的皮?”米儿瞅着他,语带讽刺。
玉箫虽暴躁却很聪明,有时候有勇无谋,有时候却精明如斯。毕竟是同一个父亲调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差到哪里去,虽然不如玉棠、玉邪,却有他自己独立的个性和果断。
相比起玉邪、玉棠,对邪皇而言,他是最没有威胁性的,所以也最受宠爱。
真希望,他能一直这样。
“我……”被米儿提起往事,玉箫一下子涨红了脸,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少年的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声如蚊蚋,“小时候……不懂事!”
“你说什么?这么小声,谁听得见!”米儿故意逗他。天降异象啊,难得看到他这模样。米儿抿唇强忍着笑。
玉箫恼羞成怒。他敢确定这野丫头是故意的,于是别过脸去恶声恶气、咬牙切齿地说道:“听不见就算了!”
“哈哈……玉箫,我发现你其实挺可爱的!”米儿掩嘴偷笑。看他气得跳脚的模样,心情大好。
“你说谁可爱?”少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横眉怒目,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说你可爱呀!小小年纪就重听,真可怜!我说玉箫,你最好还是听话,别和我太接近,云妃不喜欢,皇上不喜欢,玉邪也不喜欢……呵呵,这么一说,是你的人缘不好,还是我的人缘不好呢?”米儿可爱地露出一抹很无辜的笑容,掩住眼中淡淡的忧伤。
玉邪走了,这皇宫一下子冷清起来,空荡荡的。
玉箫闻言狂傲大笑,衣袂飘扬在风中,有一种傲视天下的张狂,“我管别人喜不喜欢?我玉箫做事从不看别人的眼光!他们不喜欢关我屁事?我喜欢就行!”
霸气得几乎蛮横的话,有着少年独有的张扬。这年龄的他,有这个资本。
米儿微微一愣,扁扁嘴,“算了,随便你,反正也不关我的事。到时候你母妃迁怒于我,记得护着我点。”
“野丫头,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玉箫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非常笃定,表情十分认真,不容置疑。
米儿一愣,她年纪虽小,并不代表什么都不懂,“玉箫……”
“要欺负也只有我能欺负你!”米儿刚要开口,玉箫突然露出邪恶的笑容,语气很可恶,像是天经地义般。
米儿的小脚丫子立马踢了过去,踢个正着。
“哇,该死的野丫头,你怎么每次都趁我不备突然袭击啊?”玉箫捂着被踢疼的大腿,怒喊道。
“你活该!”米儿一哼,亏她还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玉箫漂亮的大眼敛去淡淡的哀伤,突然笑起来,拉起米儿强硬地说道:“走,出宫玩去!”
说完不顾米儿的哇哇大叫,硬是拉着她往宫外走……
不远处,邪皇若有所思地瞅着他们打闹的身影渐行渐远,阴鸷地眯起眼,抿唇冷声道:“老三和米儿不是不对盘吗?”
那近身伺候的公公早就被他一身的阴寒之气吓出了冷汗。
“三……三皇子和小郡主经常打架,宫里人都知道……这……”他也不理解,他们什么时候又是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了。
“哼!”邪皇怫然不悦,转身离开。
南郡边境的战事打得如火如荼。鹰云的大军每天都聚集在南城城下,蓄势待发,气势凶猛。或许尝过几次胜仗的甜头,他们也开始得意了,天天叫阵。
玉邪的大军正在前去南郡的路上。他收到了一封武青的亲笔书信,言辞之间净是轻蔑、奚落。像他这样身经百战的一方霸主,这次向朝廷请援,万般想不到出任三军兵马大元帅的会是年方十四的大皇子。
这对他、对南郡而言无疑是一种轻视和侮辱。同时,彼此的算盘是怎么打的,各自心知肚明。
大的他们不想理会,小的还怕惹不起?
所以,一封洋洋洒洒、文笔惊人的书信就这样送到了玉邪手上。
那位老狐狸纵横一生,潇洒如风,人虽狡猾,却正直豪爽、爱憎分明。朝廷和四郡的矛盾根深蒂固,自古以来都是相互牵制,南郡的郡王在南郡人的心目中,可比玉凤的邪皇要重要得多。
他傲!
他狂!
他虽然给邪皇三分脸面,不想撕破脸,对玉邪可不怎么客气。
所以,玉邪的军队还未到南郡,南郡郡王就已经以文笔好好地伺候了他一番,先来个下马威。
在他眼里,玉邪只是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屁孩。再加上德妃的势力刚刚垮台,玉邪又一向不受邪皇待见,南郡郡王更是不懂得何谓客气。
玉邪不动声色地在军帐中看完信,眸光如寒潭月影,越发沉静清冷,脸上看不出表情。烛光打在他刀刻般的脸上,略显文气的五官被渲染得明暗参半。
唇边缓缓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慢慢地捧起一杯粗茶,轻抿了一口。
来而不往,非礼也!
所以,玉邪当晚即下令——全军减速前进!
玉邪的大军在路上开始慢吞吞地前进,不像是一支去打仗的军队,倒像是一队去观光旅游的人马。
本来只要一天的行程,走了三四天不止。看着主帅那张冷峻的脸,底下的将军也不敢多问。反正出了事有他担着,既然他不担心,他们也懒得去琢磨玉邪深沉的心思。
这下,把南郡郡王武青气得直跳脚!
眼看着鹰云大军一日又一日地紧逼,看着南城街头日益萧索,狂傲的郡王在军帐中不顾形象,破口大骂!
探子传回消息时,玉邪只是轻轻一笑。他虽在笑,但所有人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冷如隆冬。
他依旧八方不动地下令——再减速前进。
本来已经慢得像乌龟的速度,开始向蜗牛的速度进化!
三军将士面面相觑,没人能弄明白,这位年轻冷峻的大皇子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武青本来想让玉邪先来送死,可是人家还在路上慢吞吞地观光,然而南城却等不起了——再不自主抵抗,等玉邪到的时候已经被人踏平了。
况且,鹰云这次带兵的是他的死对头罗安。他俩一生都是死敌,在战场上交战不下百回,各有胜负。如今,这支军队天天在城下叫阵,拉风得让他忍无可忍。武青早就想出城决一死战,会会这位态度倨傲、嚣张狂妄的大将。
所以,在愤怒战胜了所有理智的情况下,南郡王开始对鹰云正式出兵,不再是之前那种连他自己都鄙视的试探、佯败!
轰轰烈烈的战争开始在南郡爆发。罗安料不到武青会突然出击,措手不及,大败回营。
初战告捷!总算让一直处在低迷惊惶之中的南城军民有了一点信心!
玉邪得知南郡王正式用兵,又笑了,第三次下令——再减速前进!
本来已经慢得让人吐血的行军速度,这回终于慢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庞明终究不明玉邪的想法,在全军将士崇拜的目光中无奈地入了帅帐。若非他是军中资格最老的将军,他也不想去面对玉邪那张深沉冰冷的脸啊!
“大皇子,末将有事,不知当问不当问?”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问道。
虽然他征战二十余年,戎马一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可对着玉邪这个不满十五的大孩子,还是会忍不住打个寒战,因此对他更加恭敬。
不是因为他是皇子,而是因为他身上那股王者之气——沉稳、凌厉、强势,让人望而生畏。
“庞将军,有事请说!”玉邪放下卷宗。他身穿月白长袍,清风傲骨,更显得生人勿近。
“大皇子为何让军队停滞不前?”
玉邪挑眉,唇微弯,“停滞不前?本皇子只说减速,何来停滞不前之说?”
呃……一天五里路,还不算停滞不前么?庞明冷汗淋漓,被玉邪冷冰冰的眼光一扫,顿时觉得后悔进了军帐。
“南郡王已经多次催我军上路,大皇子如此,岂不是……”延误军机——他可没胆把这四个字给讲出来。
玉邪一哼,冷笑道:“南郡王请求朝廷支援,是以南城不敌之名,那么我军就等到南城不敌之时再去,方才合情合理。”
“可是,大皇子……”
“好了,庞将军没什么事就早点休息吧!本皇子还有卷宗要看。”淡淡的语气,他下了禁口令。
庞明无奈,只得行礼出去。
军帐外,三位将军面面相觑,茫然不解。
军帐里,玉邪专注地研究着南郡王武青的资料,唇边缓缓地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