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光了,网吧老板却是黑着脸把我们赶出来。一次,领头的伙伴因为赖帐被网吧老板修理了一番。怀狠在心的他邀上我们,商量着怎么报复那个网吧老板。
漆黑的夜里,我悄悄摸进网吧外面的卫生间拉下电闸,并迅速切断保险丝。网吧里顿时一片黑暗随即混乱起来。网吧老板以为保险丝烧了,举着手电过来查巡线路时,被躲在拐角暗处的伙伴敲了一闷棍,趁着混乱,另外两个小子早已奔到收银台一阵狂抢。仅仅五分钟,我和我的街头伙伴带着钱早已逃之夭夭。
那一次抢劫,我分到了四十元钱。没有人怀疑过我们,更没有人来调查。黑网吧老板又怎么敢顶风报案呢?
尝到甜头后,我们一发不可收拾。白天踩点,深夜作案。一段时间,街头巷尾人心惶惶。在人们惊惶万状的表情里我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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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深夜,我们撬开我家巷子口的一家食杂店防盗窗。借着月光,鱼贯而入。店主一家住在楼上,我们蹑手蹑脚的把各种香烟、酒往外搬。
正准备撤退时,我不小心绊了一跤,手里的白酒“咣”地一声砸在地上。楼上的灯一会就亮了,随之而来的一声吆喝:“谁?”三个伙伴迅速爬出窗外,手忙脚乱间,我的头才伸出窗外,手臂已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
我没有开口求饶,我知道抓住我的是谁。同住一条巷子,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呢?小时候,他抱过我。
怎么会是你?他惊讶地问。我想,他的脸上一定写满疑问吧。曾经,在他眼中,我是一个乖巧而懂事的孩子。我捡过他的钱包,一分不少的还给了他。那时,母亲常带我到店里买东西。母亲和他妻子说话时,他就拉着我的手吁长问短,满脸关切。他总是一而再地感谢我捡了他的钱包。虽然,他早已感谢过我,还送了不少东西。我很喜欢他轻抚我的头顶的感觉。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我的父亲从来不曾这样亲近过我。
依旧是那双大手,这一次,让我如坠冰窖。
你说话呀?你怎么走上这条路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紧抓着我的手却渐渐松了。
我没弄疼你吧?他又说。
我依旧低着头,不说话。入室偷盗,我能说什么?只等他送我去派出所。三个伙伴早已带着赃物逃跑了,按照事前的约定,我只能一个人扛下这件事。
把他绑起来!小偷,白眼狼。他儿子愤怒地叫骂。
你闭嘴!这事我来处理。他打断他儿子的声音,抚着我的后背问我,小宇,你是怎么啦?急需钱用?你告诉叔叔。
面对他的关心,我哽塞。
你爸这次走了多久?也怪我,平时忙,没有照顾到你。他突然的自责让我吃惊。我一句话也不肯说,更不敢抬头看他,直到他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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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伙伴怪我反应迟钝,更不相信,他会轻易放我出来,他们以为我出卖了他们不再来找我。
其实我也厌倦了这种偷盗的生活,更无颜见他,于是收拾行囊准备再次离家。
你要去哪?
没想到他会突然登门,心里紧张也惊讶。昏黄的灯下,我站在背光的角落,不想让他看清我脸上的表情。
你是要去找你父亲还是母亲?他又问。
没有!我想出去打工。我低语。
帮叔叔一个忙好么?他说。
我?帮你忙?心里慌慌的却又夹杂着兴奋,我想还他没抓我的人情。
你阿姨病了一段时间,一直拖着不肯去医院,店铺没人照看……他恳切地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然而,请我不等于抓一只老鼠进米缸么?
耷拉着脑袋,手绞衣角,我支吾着不敢答应。我承担不起这份信任。
屋里一阵静默。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瞥见他正真诚地望着我,期待我的答复。
对不起!我——我是一个小偷,我不值得你信任的……话出口,泪已满面。
我相信你!他走过来,轻抚着我的头说,谁也有做错事的时候,能改就可以了,不是么?答应我,帮我的忙。
那双温暖的大手,帮我拭去眼角的泪水,又轻拍着我的背。脉脉温暖从他的指尖传到我的身上,我的心肺。这种信任,需要多大的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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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他的店铺,我一直低着头。
老爸,你糊涂呀?你这是引狼入室。在我刚跨进他店铺时,他儿子锐声尖叫。
你闭嘴!他喝止他儿子。
他是小偷——
“啪”地一声脆响,连我也惊呆了。他居然扫了他儿子一记耳光,为我?我知道,他是一个和气、善良的人,他正上高中的儿子一直是他的骄傲。
脚底生寒,我不希望这样走进他家。他儿子狠狠地盯了我一眼,捂着脸跑开了。我低着头,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他儿子没说错,我确实是个小偷。
转身想离开时,他那双大手再次拉住了我,他说,别理那小子的话,你是来帮叔叔的忙。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信任我?仅仅因为我小时候捡回了他丢失的钱包么?可我才偷了他店铺的东西。面对这样的信任,我愧疚不已,也有些恐慌。
我终是留在他的店铺。我知道,我只有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才能回报他的信任,我不想让他再次失望。
他整日在医院陪伴他的老伴,偶有回家取东西也是匆匆离开。他儿子正上高中,我去后,他搬到学校住了。整个家,整个食杂店,他全交给我。我不安,面对这样的信任。
三个一起行窃的伙伴再次来找我时,我断然拒绝。面对他的信任,我怎可再次做出令人唾弃的事?我知道,如果我再次令他失望,我这一生就真正毁了,他是唯一还信任我的人。
被人信任的感觉是舒心的,他那双温暖的大手,是我迷失沼泽时牵引我离开的唯一力量。
一元钱的尊严
那天下班和往常一样,我挤上公交车时,车箱里已经插满了人。
到了市中心,车走得越来越慢。路过一所小学时,拥挤的车箱里又涌上一群孩子。随着孩子们一起上车的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消瘦男子。我本来没有注意他,但司机那声大喝“不找零,自己下去换钱”把我吓了一跳。透过密集的人群,我才看到他。
那是一个脸色蜡黄的农民工。他怯怯地望着司机,窘迫地站在自动投币机前,面色泛红,手里却紧紧地抓着张二十元的钱。我想,他是没备零钱吧?
我们都能肯定他没有逃票的意思,但从他尴尬的表情可猜到,要他投下二十元钱乘坐只需一元钱的公交车,他不舍。
是呀,二十元对一个进城务工的人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了,可能是他一天的工资;也可能是他一星期的伙食费;寄回老家,可以给孩子买上一件新衣裳,给老人买一份像样的礼品。
“怎么样?要不投钱?要不下车,我没空等你!”司机冷漠地说。
我注意到车里的人也都不满地望着他,有人已经不耐烦地说:“民工还坐什么车?嫌贵就下去走路吧,浪费大家的时间。”看着他愈来愈红的脸,我心里有些难受。我来自贫穷的农村,知道遭受城市人冷眼的滋味儿,而且我也有一个像他那样辛劳的父亲。这是由一元钱带来的尊严问题,我该怎么办?我摸出了钱包,想帮他投币,可是除了两张百元整钞外,我也找不到零钱。
“伯伯,我这里还有一个硬币,给你吧!”一声清脆的童声突然响起,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是一个矮小的长辫子小女孩,可能只有八九岁吧,天真无邪的小脸蛋上漾着笑意。
中年男子没有伸手去接钱,他窘迫的表情愈加窘迫,脸涨得通红。车门还开着,一转身,他就跳下车了,“谢谢你!”他边跑边说,才一会就没入人群不见了。
车终于开走了,我望着车窗外繁华热闹的城市却感到有点冷。
我和瘸腿门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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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发挥失常,我没考上一中高中。
去溪南中学高中部报名,我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溪南中学是一所很差的学校,特别是高中部,一年没几个人能考上好大学。面对未来,我心里一片茫然,我不知道三年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溪南中学高中部是寄宿制管理,这是新来的校长整顿校风的措举之一,还有就是班主任负责制。刚进学校时就听说了,条条框框很多,可我觉得,这些完全都是多此一举的事,这烂学校,学生都是一中挑剩的,怎么整顿还不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