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温暖的大手,帮我拭去眼角的泪水,又轻拍着我的背。脉脉温暖从他的指尖传到我的身上,我的心肺。这种信任,需要多大的胸襟?
叶子姐姐
听着欧阳菲菲的《感恩的心》,在她深情的歌声中,我想起了叶子姐姐。她是第一个相中我文章的编辑,这份知遇之恩,我将一生铭记。
我清楚地记得是在红榜网站看见她的约稿函,然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她投了一篇亲情稿。在这之前,一年多时间,我一直在写文章、投稿,但是稿件不是没有通过,就是杳无音讯,编辑的漠视,稿件屡屡被毙的打击,让我满满的自信崩溃如泥。
我从小就是个沉默而敏感的人,没什么朋友,平时喜欢独自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在别人的故事中快乐或忧伤。但是我的成绩实在太差,所以,班级推荐去参加作文比赛的人选中,从来没有我。虽然我自己认为,我的作文好过那些参加作文比赛的同学,但老师却从来没有给过我这个机会。
从初一开始我就写作、投稿,我自己有很明确的目标,希望有一天我的文章能够在别人的手中传阅。我喜欢幻想,喜欢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然后通过文字把身边的人写在自己构想的故事中。我一心扑在写作上,写得天昏地暗,完全忽视了日渐下降的成绩。
但是,我把写作想得太简单了,写了一年多时间,一百多篇稿件投出去,居然没有发表过一篇。那段日子里,面对同学无情的嘲笑和讽刺,我心灰意冷。我的成绩已经退到了全班倒数第一,老师在班会上已经批评了我好几次。一向支持我看书写作的妈妈也终于忍不住大声骂我了,她怒气冲天的样子很吓人。爸爸更过分,说我走火入魔了,他不仅掐掉我的网线,连电脑也没收了。我没有争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流泪。这一年多时间,我完全投入在写作上,付出了那么多精力、时间,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我真的没有一丁点写作的天赋?付出再多努力也是徒劳吗?
心灰意冷的我卖掉了原来收藏起来的所有杂志,也把以前写的稿件都烧成灰烬。我心里充斥着满腔的挫败感。电脑被没收了,我开始泡网吧,可是一次次从惊心动魄的网游世界中抽身出来时,我却没有一丁点的快乐,内心一片荒芜。
一天,从网吧出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人静了。走在路上,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我突然很有写作的冲动。于是我又重新返回网吧,打开WORD文档,第一次没在网吧玩游戏,而是用了一夜的时间写了一篇亲情稿。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重新坐下,打开原来常去的红榜网看约稿函。叶子姐姐是我常投稿的那家杂志新来的编辑,抱着碰运气的想法,我把这篇有感而发的文章投了过去。
心里是有奢望的,但愿这位新来的编辑能够选中我的文章。没想到,梦想成真,这篇文章投出去几天后,我真的收到了她的留用通知和QQ号。我加她的QQ时,她正在线,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她说我的文字不错,而且情感真挚。第一次有编辑肯定我的文字,濒临崩溃的我重新找回了前进的动力。
随后我们又聊了几次。我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叶子姐姐,那些久埋在心里的伤痛,需要有个宣泄的出口。她是第一个读懂我的人,我愿意向她诉说。
当她知道我因为沉迷于写稿而耽误学习时,她在QQ上给我留言:“如果你真热爱写作,那就用一生的时间去经营,而不应该急于一时。人生是个漫长的过程,每个阶段都应该有不同的重点。你现在是初二的学生,就应该以学业为重,把基本功学扎实。如果把写作当成业余爱好,会成为‘锦上添花’的好事,如果占用学习时间,很可能就‘得不偿失’了。如果轻重不分,你不仅享受不到写作的乐趣,还会让父母、老师担心。写文章、发表文章应该是件顺其自然的事,而不是为了发表而写作,为了写作而放弃学习。没有知识的累积,能够写出好文章么?文学不是急功近利的事,只有踏踏实实地做人、做事,才能够写出真正有生命力的文章……”
她的回复很长,洋洋洒洒一大段。望着闪烁的屏幕,我愣住了。我原以为自己的投入是对的,以为这样才是为梦想而奋斗,没想到,我忽视了学习的重点性。
叶子姐姐还给我发来一些介绍少年作家的文章,让我看到那些和我一样酷爱文字的同龄的少年作家,他们在学习之余是如何努力写作的故事。看完后,我心里豁然开朗,曾经郁积在心里的苦恼一扫而空。
我的处女作终于在她的手中编发了,收到样刊那天,我激动得手一直发抖。一放学,我就飞快地跑进操场边的小树林里,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掏出样刊,捧在手里,一页一页用心翻阅。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透下,撒在我身上,暖暖的。我太开心了,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虽然我和叶子姐姐至今都未曾谋面,但是,她的出现,给了当时意志消沉的我多少勇气和鼓励,是她帮我重新建立起自信,找回最初的自己。
人生加减法
接到邱奕打来的电话时,我很诧异。
电话中,邱奕热情地说:“老班长,十多年没见面了,我们见个面吧!”
到达邱奕下榻的酒店,好半天我都没敢认他。原来的“豆芽”身材现在健壮了,总是耷拉着的脑袋微扬着,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看见我,他大步走过来,紧紧握着我的手,又给了我一个前所未有的深深的拥抱。我很不习惯,也很拘谨,我和他之间从来就没有如此亲近过。
邱奕给我泡了杯茶,我们聊了很久。才知道他这次是从新西兰回来的,他已经见过了很多当年的老同学。在徐徐升腾的茶水热气中,我的视线有些模糊,思绪游离。坐在我对面的邱奕,真是邱奕吗?
邱奕当年在班上常遭同学欺负。那时,他的成绩很差。虽然他很沉默,但大家仍然喜欢作弄他,拿他取乐。有几次,我还发现他眼眶中蓄满了委屈的泪水。我也不喜欢邱奕,同学几年,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但我从不曾欺负过他。在我眼里,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同学。
记得那年初中毕业,邱奕哪也没考上。毕业晚会时,他也没来。他本不是班上的焦点,来与没来,影响不了什么,毕业晚会进行得很顺利。我想,那时根本就没有人想起邱奕,更没想到他会在一个多月后就离开了我们共同生活的县城跟随他的父亲到海南去了。那时的海南刚建省,是块开发的热土。邱奕的父亲在海南奋斗了很多年,站稳脚根后就把家人接了过去。邱奕要不是面临中考,早过去了。
在新的环境里,邱奕重读了一年初三,然后考上高中,后来又顺利地考上大学。而当年班上的同学,后来仅有三个同学考上大学,别的干什么的都有。生存方式的不同,大家的距离也就渐远了。
几年前,邱奕一家又移民新西兰。班上的同学原来就没有和他联系的,后来就更不曾有人提起过他,似乎,他从来就不曾在我们的生命中出现过……
老同学见面,寒喧过后,就只能聊以前的旧事,聊那些过往的同学。其实,我是不大愿意和他聊这些的,毕竟,我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值得共同记忆的事,那于他更是一段不愉快的回忆。当年班上的同学欺负他,让他学狗叫,把他绑在树上,就连女生也会无故去扯他的头发……那些情形我没有忘记,想起来,心里就有歉意。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这些?那时虽然年少,但被人伤害的事总是难以忘怀的。
“还记得王大奎吗?当年班上个头最高的那个,我在上海时遇见过他……”邱奕讲得兴致勃勃。如果不知内情,别人定以为他们曾是最要好的同学。可我清楚地记得,王大奎是当年班上最会欺负邱奕的人,就是他把邱奕的书包挂到树杈上,他还在邱奕的衣服后背贴上小乌龟,最可恶的一次就是他联合另外几个同学,把邱奕挟持住,绑住他的双手,在他下巴画胡子,然后脱他的裤衩。那一次邱奕哭了。我不知道邱奕是不是真忘记了那些事,说起王大奎时特别亲切。
邱奕还说到了很多人,说到了曾经发生在班上的那些趣事,更多的却是别人对他的好,仿佛年少时的那段岁月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回忆。
“你常保护我,维护我年少的自尊,那时特别感激你,一心想和你做好朋友,但又害怕被拒绝,只能一厢情愿地在心里记住你的好。”邱奕诚恳地说。“哪有?”我低语,脸泛红,又在瞬间抬起头问他:“你都清楚地记得吗?”望着我的眼睛,邱奕的脸也在刹那间涨得通红,“嗯!我一直记得。”
“当年同学那样欺负你,你都没有一丁点记恨吗?”我说。有些残忍的话,我还是说了,我想不明白,既然他什么都记得,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像是对中学时代无限的追忆和眷恋。
邱奕认真地看着我,笑了:“以前确实恨过的,我还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一个一个收拾回来。”邱奕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看我,接着说:“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再回想起那些往事时,我的心头竟一点点温润起来,那些当年让我恨得牙痒痒的事情竟也变得美好起来……”邱奕娓娓道来,不像口是心非的样子,他的声音真诚得没有一丝杂质。
一些小小的善意已经被他无限放大,一些在我看来不可原谅的错也被他以年少的玩笑所取代。我无言地望着他,望着他波动的目光,觉得他真的是好帅气。
“那些时光一去不复返了,那些人也再难遇见,我是宁肯只记住他们的好,记得那些日子中快乐的点滴,这样,每一次回首往事时,我的心里就会充满暖融融的感动。我喜欢这种感觉,也会珍惜。”邱奕说。
怔怔地望着邱奕,心里微痛。我不知道,如果当年的同学听见了邱奕的这番话,是否会有些歉意?手捧着邱奕亲手为我泡的茶水,在蒸腾的热气中,我的眼眶模糊了。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我朝邱奕露出真诚的微笑。心里有感激,还有深深的歉疚。
“人生只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把快乐相加,快乐就增大了,把不快乐的事减去,人生就只剩下那些美好的回忆……”邱奕说。
我明白邱奕的话,要想让自己快乐起来,就去记住那些快乐的事情,一个善意的眼神,一个微笑,一声问候都可以让我们的心在瞬间温润起来,充满感激。
过客·归者
我的店铺开在一条巷子口,巷子里租住着很多外来农民工。在众多的顾客中,我和刘卫东最谈得来。他当过三年兵,长得还有几分帅气。或许是因为当过兵的缘故吧,他为人豪爽、而且健谈。
刘卫东长年在外面打工,去过很多城市,却始终没能在哪一座城市发迹。“我只是城市的过客,我的根在陕西老家,终有一天,我要回去。”说这句话时,他自嘲地笑了,眼中盛满掩饰不住的哀伤。我曾问过他,当年退伍时为什么没在当地谋一份工作。“我这个人习惯闯荡。”他说,声音中有些晦涩。我想,当年一身豪气、年轻力壮的刘卫东准备出门闯荡时,应该是有过种种美好的梦想吧,可是几年过去,无情而坚硬的现实一次次碾碎了他的梦。
“我以前干过保安,有一段日子,我还当过别人的私人保镖。”刘卫东说。“为什么没再干下去?”我笑着问他。“说是私人保镖,其实讲成打手更贴切一些,是报复别人的工具。当打手工资高,一个月近万元,只是良心倍受煎熬,常做噩梦,我还是离开了。但我为了离开也付出了代价。”刘卫东说话时,伸出了他的左手。我是第一次仔细看他的左手,他的中指齐刷刷的被截去了一节。我惊讶万分,一时无语。
刘卫东后来又辗转了很多城市,当过推销员,贴过小广告,还在火车站扛过大包。在深圳什么工作也找不到时,他想过去乞讨,“还好,在一个老乡的帮助下,我在建筑工地找到了一份活干,要不,那一年,我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听他提到家,我就马上问他家里的情况,毕竟前面的话题有些沉重。
每个离家的人,一说到生养自己的家总是关不住话匣子。刘卫东向我描述起他家的窑洞,还有家乡的山山水水。“你的父母呢?”我随口问。
刘卫东静默了片刻,眼睛转向店铺的角落。
“对不起!我是不是问错了?”我低语。在刘卫东眼中,我已看见了深深的无奈和失落。时间一时静得出奇,我听见了他叹气的声音。
“母亲走了……那时,我还在海南,工地老板拖欠着我们的工资不给,我连给母亲看病的钱都无法寄回家……”刘卫东说着有些哽咽。
“对不起!”我怯怯地说,心里很抱歉,我知道自己不该提起他的伤心事。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都过去了……我现在就努力挣钱,我要把父亲的病治好。他一个人在家,我总是不放心……”
这次之后,有一段日子没看见刘卫东,我以为他已经走了,巷子里的外来人口流动频繁,他的离开很正常。
可是一天下午,刘卫东又出现在我的店铺,乐呵呵地说:“兄弟,我过段日子要回老家了。”
“你不打工了?”我问。
“今年运气不错,没拖欠工资,加上以前的积蓄,我想尽快回去带父亲去治病,然后和他老人家一起过个团圆年,我已经好几年没在家过年了。”刘卫东说。
他离开那天,在我店铺买了很多东西,我不收钱,他跟我急,好说歹说,他才收下我送他的五斤地瓜干。“本地特产,一点心意。”我笑着把打好的包裹递给他时,顺便又塞了几瓶饮料进去。认识了半年,我已经在心里把他当朋友了。在他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人生至关重要的东西,比如:坚忍、乐观、责任。
我没想到刘卫东会在离开店铺时,趁我不注意悄悄留下50元钱。望着外面跳跃的阳光,我的眼睛痒痒的,有泪水滴落。
我知道我不该流泪,我要微笑着替刘卫东祝福:他,还有他的家人,一切安好。
温暖的大手
A
父母离婚那年,十四岁的我选择了父亲。母亲面对我的选择,终是流泪弃我而去。
父亲是一个天性飘泊的人,这是离婚的主要原因。离婚后,父亲飘泊的脚步停止了半年。那是记忆中,我们父子相处最长的一段时光。父亲每天都很忙,早出晚归。半年后的一天,父亲递给我一张银行卡。我知道他又要远行了。
躺在暗夜里,泪湿枕巾,渐渐明白了母亲往日的心情。父亲走得决绝,连头也没有回。颓然倚在窗台的我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猫,落寞而孤独。
B
面对父亲的远行,我无心学习。
母亲离婚半年后又再婚,她也离开了这座城市。父亲长久的飘泊伤透了她的心,而我的选择,无疑在母亲的伤口撒上了一把盐。
同学都知道我父母离婚的事,他们在背后嘀里嘟噜。脊背如芒,我连和别人争辩的勇气都没有。各科老师看我的眼神满是不屑,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班主任居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我是“野孩子”。心,仿佛被狠狠地剜了一下。含着泪,我冲出教室,再也没有回去过。
我踏上开往另一座城市的汽车,那里有我的母亲。半个月,找遍偌大的城市,我都没有打听到母亲的下落。卡里的钱越来越少,天气越来越冷。走在寂寞的长街,望着兀自闪烁的霓虹灯,眼中,我只看见这座城市背后的冷清。
C
回到家,我日日流浪街头。久而久之,认识了一群和我一样游荡的伙伴。
十六岁了,个头长高的同时,思想也发生变化。我迷恋上网络游戏。父亲每次离家前留给我的钱都被我换成了游戏币。我们白天黑夜都泡在网吧里,有吃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