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残雪坐在草垫上,阳光从半尺见方的天窗口斜斜打入,照在她苍白尖小的脸上。数日没有认真梳洗,她原本柔亮似水的四尺青丝已经变得暗哑无光,凌乱地披散在肩头。面庞的淤青已经消淡,可略蒙灰尘的脸颊仍然让她看上去既疲倦又憔悴,唯一不变的,是双眸中透出的缕缕锐芒。
她的身畔放着一盘冷掉的饭菜。入狱之后她便失去了时辰的概念,纵然墙上有一方狭窄的天窗能够告诉她清晨与夜晚的降临,但那狭小的空间仍旧无从让她得知世间的星辰运转、潮起潮落。地牢每天只在中午提供一顿简单的饭菜,于是她也只有勉强靠狱卒送饭的时间来判断是否已经日过晌午。
一天又过去一半了,这遥遥无期的牢狱生活却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朝廷那边迟迟没有提审的消息,近些日子又押了好几名有夜后嫌疑的女子进来。女囚之间隔着障碍,交流也不甚多,有时候还是有几个女囚隔着铁栅彼此寒暄几句、聊聊家世什么的,可从来没有人跟西门残雪搭过腔,西门残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面向比较凶戾的缘故,但她向来也不屑与那些女囚交流,所以也没怎么深想。
西门残雪心中反复琢磨的。是白羽聆探监那天临走时说的话。
“我不过是一只祭坛上的羔羊,若要我牺牲我之幸福来换来你们的安康,哪怕赴汤蹈火,我也再所不辞。”
西门残雪怎么也想不透白羽聆那番话的涵义。虽说白羽聆有着不同于寻常世家小姐的阅历与见识,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温柔又明丽的弱女子罢了,不像西门残雪这般有着功体的修为以及悖逆的命格。白羽聆即便曾经经历过坎坷的路途,但终究是回归了属于她的世家生活,与她的兄长一道,在烟火气息浓厚的府邸赏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
西门残雪不知道,白羽聆的牺牲便是永远地离开白家,更不知道此时白府之人正在夜后投射下来的阴影中苦苦煎熬。
西门残雪撇过头,看见一只背上生有脓疮的老鼠顺着墙角爬了过来,垂涎着西门残雪身边那盘已经不怎么新鲜的饭菜。就当老鼠爬到离那盘饭菜还有半尺的距离之时,西门残雪猛地一掌打翻了饭碗,微馊的米饭从缺了口的旧碗里泼洒出去,老鼠吓得扭头就跑,发出呼救似的“吱吱”声。
西门残雪忍了一阵,忽然转身扶着墙干呕起来。她倒不是多么厌弃那只可怜的老鼠,而是她已经记不清从何时开始,这些卑贱的生命在她眼中就成了刺眼的存在,哪怕自己已经锒铛入狱,那些生命都还觊觎着想从自己这里分得一杯苦羹。
这一切,是因为自己有着与它们同样的卑微么?
西门残雪的干呕过后,又贴着墙剧烈地咳嗽,看似是那只无辜的老鼠掀得她胃部翻江倒海不能平息,实则是给自己愈来愈单薄的身体敲响了警钟。自幼加入月行舟,西门残雪熬过了泯灭人性的试炼,经历过出生入死的险境,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塑起了坚韧刚毅的武骨,殊不知重重劫难压下来,血肉之躯到底还是会痛的。
缓了很久,西门残雪慢慢地摸索着扶墙站起,继而她后退几步,让天窗透进来的阳光刚好打在自己脸上。西门残雪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恩泽,那一刹她脸上的冰霜似乎已融化在了着明媚又有些惨淡的阳光里。
这一生,若是没有刀光剑影,或许真的很好。
可西门残雪知道,自从踏出了这一步,便必须有不可能回头的觉悟。
她不愿回头,是因为已经回不了头。
三日之后的下午,云歌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分堂的木门。
秋日的暖阳不知疲惫地将阳光投射在秦淮河上,泛起一池炫目的碎金。
韩铮坐在窗边,看着河对面伎馆的小厮蹲在河边洗着几条春裙,颜色各异的春裙在小厮手中换着捶打、搓揉、拧干、抖开,远远的一片姹紫嫣红。韩铮知道,那座楼子里的姑娘们待会儿又会描眉细妆、换上已经晾干的干净罗裙,倚栏卖笑或者用她们撩人的歌艺、舞技魅惑前来度良辰的恩客。
韩铮曾经也贪恋这一时的快活,现在,他更愿意做一个旁观者,用他的眼睛来记录这纸醉金迷的旖旎风情。
云歌站在韩铮身后良久,终是没有说话。
“云歌,你来了啊。”韩铮却是率先开口了,他转过身,看着那个站在门扉阴影里的少年。
“云歌今日是来听韩叔详谈计划的。”云歌走到木桌边,定定地道。
“你就这么相信你韩叔的能力么?这么快就能把劫囚的‘逆天大计’给制定出来?”韩铮看着他,唇边带着似是而非的笑意。
少年却是犯难了:“这……营救西门不是韩叔的当务之急么?”
韩铮沉默了半晌,疲惫地抬了抬眼角:“好罢。”
然后他长身而起,走到木桌边,将一卷纸缓缓铺开在木桌上。窗外斜斜照入的阳光打在这一张一尺见方的纸卷上。云歌看着那卷纸上密密麻麻地绘制着大内监牢的地图,还有用赭红的颜料勾上路线并标上箭头。
“地牢的路线图。”韩铮淡淡地道,“这标记的是我们突入、劫囚以及撤退的路线,你先看看。”
云歌拿起路线图端详了一阵:“就我俩么?”
“我俩足够了。”韩铮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气,仿佛说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其他人留在他们各自的地方,留心各路动向。”
云歌点点头,又继续看路线图。详细的路线图险些看花了他的眼睛,他想起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研究过什么计划了,他一路跟随韩铮来建康扎营,三年以来一直在栖月阁当店小二,除了随时向韩铮汇报周围动向、接收总堂分发的消息,也就只是奉命杀过几个人而已。云歌甚至有些质疑自己在月行舟的价值究竟有几何?但时到今日,自己终究是看到了自己的意义所在。
“我是在这里跟韩叔接头么?”云歌指着图中的一个红点。
“是,你辅助我突入地牢内部,然后你顺着南路的暗道一路往上,在北边的甬道口等我。”韩铮伸出劲瘦修长的手指,在地形图上轻轻比划,“劫囚之事主要由我完成,之后我会带着西门跟你在这里碰头。”
云歌听着,又端详了纸卷一阵:“那……这计划的实施时间,定在何时?”
韩铮转过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今晚。”
“今晚?!”云歌一惊,脱口而出。
“今晚有云,月光会很淡,又正值狱卒大班次之间的交接轮换,是劫狱的最好时机。”韩铮平静地说着,“而且,据悉左尊将军已收到绝杀笺,你也知道白府与西门之间的渊源,我们的行动更是刻不容缓。”
“知道了。”少年吞了口唾沫,双手慢慢地收握成拳,似乎心有忐忑。
“我们这次也只是趁势去探探,看看地牢把守的疏漏。若顺利,就劫;若不顺,则退。”韩铮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似笑非笑地看着云歌,“紧张么?”
“这……”云歌一滞,却是憨憨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很久没有杀过人了罢?”韩铮看着他,嘴角刀刻般的细密皱纹因为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而变得更加深刻。
“嗯,很久了。”
“想杀么?”
云歌闻言,缓缓起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瘦弱似竹竿的清癯男子,用冗长却笃定地口气回答道:“想。”
“那好。”韩铮拉了拉嘴角,向一旁走了几步,坐在了木凳上,“来罢,跟你详讲一下这个计划。你记好了,今晚若是有任何的差池,都将万劫不复。”
“云歌明白。”少年应道,继而走到韩铮身后。
韩铮点点头,拿起一支炭笔,在图纸上勾勒起来。
阳光斜斜打入,韩铮枯瘦的手指在图纸上投下长长的阴翳。阳光明媚,却绚不亮两人的眼眸,有一种久违的信念在酝酿、积淀,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撑着他们宿命的长篙再度行驶在湍流之中。
只不过这一次,无月,星孤。
入夜的白府,比以往多了一份肃穆与宁静。
亲兵营的好手们穿戴成侍卫的模样,在府院的各个角落来回巡视,不放过任何可以的蛛丝马迹。左尊将军收到绝杀笺至今已经四天了,按照夜后“绝杀十五”的定律,每过一日,夜后出现的几率便增大了一分,众人们的煎熬亦更加难耐。
夺命判官的脚步在慢慢逼近,每一步踏上去仿佛都会百草衰竭、繁花迟暮,纵然整座白府都知道,左尊将军求生的希望如同风中的火烛,而且这般天命会让白府相当一部分人为夜后的行动陪葬,但他们仍然怀着一种侥幸的心态,企盼着能够斩杀那个嗜血的狂魔,以求得生存的契机。
每个人都是蝼蚁,在世事的腥风血雨中苟安。
叶归澜抱着血馥站在白延宗卧房外的房檐下,看着不远处来回巡视的亲兵们。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夜色氤氲的天空,今晚的月光很淡很朦胧,星辰也失去了以往的光彩。他忽然想起了两个月前的那个无月星稀的夜晚,他与林襄,刀者与剑客,相对倚着各自身后的朱漆木柱,陷入了对各自曾经记忆的幻境里,过往如同飞速翻过的书页在脑海里定格成恒久的祭奠。
叶归澜还记得,梦醒之后,那个面带伤痕的少年抱着剑跟自己聊起了今生的执念。叶归澜透过少年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他的内心,在那里,仇恨盘绕出了寂寞纠缠的青藤,将少年的整颗心包裹、勒紧。少年对夜后刻骨的恨意加上脸庞上的那道伤痕让他的面庞看上去有那么一些狰狞,叶归澜一直很想问林襄这样活着会不会很累,但夜后的登临在一瞬间扼断了所有的臆想。
如今,少年已经含恨而逝,叶归澜已然秉持着那柄嵌进他宿命的长刀,再一次守候在了高官的府邸,等待着命运之战的到来。
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叶归澜不仅为了勘破这个宿命,还为了赎罪。
白羽笙立在水榭之上,看着天空中黯淡的星芒,有一丝惆怅与伤感久久地萦绕在心头。若是以往,白羽聆定是已经调好了弦轴,乘着这安谧祥和的夜色拨弦而歌,而自己也会秉一杯香茗或者一盏淡酒,静享这份在乱世中无以复加的宁和平静。而现在,白羽聆舍下所有的亲情与牵绊毅然出走,父亲也因所有高官贵族无法摆脱的宿命而陷入死劫,自己心爱的人也因为命格相克的悖论与自己铁窗相隔……白羽笙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烟霞路远,红尘道窄,到最后,终究要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白羽笙转头,看见两名亲兵站在离自己不远处,全副武装,神色肃穆。父亲执意要派两名亲兵保护自己周全,白羽笙拗不过父亲,也只好作罢。那两名亲兵的存在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虽然没有给白羽笙的行动造成什么阻碍,只是如侍从般跟随白羽笙,却总让他有一种失了自由一样的困惑。
白羽笙沉吟良久,转身朝父亲寝院的方向走去,两个亲兵见状立刻跟了上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来到父亲的寝院,白羽笙远远见叶归澜秉着刀沉默地孑立在那里,灯火将他寂寥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淡金。自西门残雪入狱之后,他对那个孤单的年轻人便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说不上仇恨,却也不可能接受他对西门残雪做出的无情判定。白羽笙纵然知道其中必定有无法解释的误会,但现今,他除了任凭事态发展,再无其他选择。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待一切水落石出之后,慢慢地来面对。
“归澜。”白羽笙走到叶归澜身后,低声唤道。
叶归澜闻言,慢慢地转过身:“映尘,你没有歇息么?”
“还早。”白羽笙摇头,他看见叶归澜一身精巧轻便的短衫,又说道,“天气转凉,你穿得单薄,记得添衣。”
叶归澜沉默了一瞬,道:“我无妨的,这身穿着便于活动。”
“好罢。”白羽笙点点头。夜风袭来,他下意识地拉了拉素白的长袍,他看见灯笼在风中轻轻晃动,于叶归澜神色疏淡的脸上投下明暗的光影。
叶归澜似乎想起了什么,默默地掀起了短衫的衣摆。白羽笙看见那件轻便的短衫之下,是线条贴身的轻巧软甲,他忽然发现叶归澜在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短衫罩在这身软甲之上,竟然不怎么显得出来:“归澜,这段时间你瘦了不少,为夜后费了不少心思罢。”
“没有罢。”叶归澜愣了愣,放下了衣摆。
白羽笙发觉自己的嘴变笨了,曾经开口风月闭口琴瑟的一张嘴,如今已失了曾经的那般潇洒不羁:“这几天你辛苦了啊。”
“没有的事,诛灭夜后既然是我此生无可能卸下的责任,我就绝不会有任何的懈怠。”叶归澜慢慢地说着,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不温不火,似乎是在说着无谓的旧时光景。
白羽笙默然。
当一切已成为了一种执念之后,就真的神鬼难动了么?
白衣公子偏过头,看向叶归澜腰间的长刀,将话说开:“归澜,你很小就开始习武了罢?”
“嗯,从我开始有记忆起,父亲便开始教我刀法了。”叶归澜淡淡地说,按了按血馥的刀鞘。
“这么多年了,倒也塑成了令人钦羡的武骨。”白羽笙走到叶归澜对面的木柱边,看着那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叶归澜继承了叶霆钧高拔的身量,却没有他像父亲一样魁梧壮硕的身形,整身紧实的肌肉流线修长,加上他浑然天成的沉默气质,整个人如同在紫陌烟尘中独行的寂寥刀客。
“哪有,刀术还不甚纯熟。”叶归澜摇摇头,食指轻轻敲击血馥的刀柄,他想起自己似乎还从未向白羽笙提过血馥的刀格与自己命格相冲相克之事,但他细想之下还是放弃了,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说多了反倒无益,“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面对夜后。”
白羽笙一怔,无端地觉得很悲哀。他这一生,本应该与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有任何的遭逢,两人同在建康生活了多年,若不是因为父亲的寿宴,若不是他的父亲在回府路上遇刺,他们之间,或许会一直走着陌路罢?
“会是最后一次的。”白羽笙看着叶归澜神情落寞的眼睛,坚定地道。
叶归澜一怔:“怎么?”
“因为这一次夜后就伏诛了。”白羽笙再度拉了拉嘴角,尽力想展现一个轻松点的笑颜。
叶归澜的脸色沉了一刹,又缓和了下来:“但愿罢。”
“归澜,你觉得我是习武之人么?”白羽笙莫名地问了这么一句。
叶归澜愣了愣,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白衣公子。白羽笙向来都是世家子弟般的存在,尽管有一个被封为左尊将军的父亲,可他却没有丝毫的武魄,依旧过着飒沓逍遥的生活,斜倚躺椅,薄茶一盏,听着他妹妹奏响的琵琶琴曲,笑得山水雍容。注视了良久,叶归澜漠然地摇了摇头。
叶归澜的回答在白羽笙的意料之中,白衣公子淡淡地笑了笑:“曾经父亲最大的愿望便是我能够继承他的武魄,接过他手中的重剑,走一条坦荡的武途。可我天生就是一副恬淡性子,对刀剑之事提不起半点兴趣。父亲曾不甘地想将他毕生的剑道绝学传授给我,但还是以失败告终。或许我天生就应该如此罢,却命中注定与祖传的剑道精髓无缘。”
“那……左尊将军的剑法,不是失传了么?”叶归澜怔怔地问。
“亲兵左营的副将们师承父亲,平日里训练亲兵们时也会传授一部分给他们,算不上会失传罢。”白羽笙说着无谓的话语,眼里没有多余的感情。
“哦,也好。”叶归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内心仍旧是惋惜不已。他从小跟随父亲以及亲兵右营练武,父亲教给右营副将们的刀法虽为他之独门套路,却终归没有私下传授给自己的那份精髓。
“不过话说,归澜你这些天都跟着亲兵们在练‘三宫九翼’阵,队形的排列出动可都烂熟了?”白羽笙望着星光暗淡的夜空,如同聊着家常。
“当然。”叶归澜偏过头,看着白羽笙的侧脸,“父亲曾告诉过我这个阵,尽管没有跟亲兵们正式操练过,但耳濡目染,现在跟亲兵们多操练几次,便也熟记了。”
“这样甚好。”白羽笙点点头,他知道这几天以来叶归澜一直不辞劳苦地在跟亲兵们一遍遍操演着“三宫九翼”之阵,以求夜后登临之际能够配合无间、所向披靡。这份辛劳白羽笙一直看在眼里,他明白叶归澜对夜后的执念,怎奈重重隔阂逼迫,他嘴上也不好多说。
良久,白羽笙再度将目光投向叶归澜腰间的血馥:“我记得右尊将军挚爱的武器是一把名叫‘鬼啸’的霸刀罢。”
叶归澜微微一怔:“想不到映尘也知道。”
“因为右尊将军与家父所用之剑,出自同一铸造师之手。”白羽笙不紧不慢地道,“这一刀一剑,被誉为‘鬼门双绝’。”
“鬼门双绝?”叶归澜愣愣地重复。他一直只知道“鬼啸”的存在,并不曾听父亲说起过还会有与“鬼啸”同出一门的宝剑。
“是,这把剑的名字,叫‘鬼玄冥’。”白羽笙看着叶归澜幽深的眼瞳, “一刀一江湖,一剑一乾坤,一步一声叹,一啸一玄冥。”
一步一声叹,一啸一玄冥。
叶归澜默念这首题给“鬼门双绝”的诗。喋血疆场,黄沙满陌,当年那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死战他无法经历,却从这一刀一剑一天下的峥嵘岁月中,触摸到了过往深处的余温。
“那……鬼玄冥现在在何处?”叶归澜定定神,问道。
“鬼玄冥么?现在悬挂在父亲卧房的墙上。”白羽笙语气淡漠,“父亲告别沙场之后便封了这把剑,只是将它悬挂在卧房的墙上以起镇邪之效,至于能不能镇住夜后,我也说不清楚。”
叶归澜略略有些恍然,他想起在白延宗的房间布置机关之时,有一把古朴厚重的阔叶剑悬挂在墙上,却没有想到那就是与鬼啸齐名的鬼玄冥。
“父亲没什么别的奢望,唯一的企盼便是能够静享天伦。”白羽笙的眼中尽是凄凉的神色,“归澜,夜后若是伏诛,你对今后的路有何打算?”
叶归澜的头脑一片空白,曾经给莫霭怔怔有词地说要变卖家产归隐山林,所有的展望却在此时此刻沉沦进了一片混沌里:“我……不知道。”
白羽笙上前一步,曾经清澈若山泉的眼瞳似乎起了一层薄薄的障雾:“跟我一起去找阿聆,好么?”
“我……”叶归澜看着他的眼睛,却不知如何作答。
“那时候,狂魔伏诛,残雪洗冤,父亲安身,本是举家团聚之刻,却惟独少了阿聆。”白羽笙神色凄哀,恍若在展望一个难以实现的黄粱美梦,“待到那时,所有的误会与隔阂将会消散,所有的希冀都将成为现实……”
“白公子,夜已深了,这四周极不安全,还是早点回房歇息了罢。”一小队巡夜的亲兵走了过来,为首的亲兵向白羽笙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
白羽笙的话被扼断了,微微有些不悦:“我为我父亲守夜,不可么?”
为首的亲兵见状忙道:“左尊将军有令,要属下等人誓护白……”
话音未落,弓箭的利啸声怒破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