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俊臣的出身比侯思止更低,他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原来有一个姓蔡和姓来的赌棍经常在一起赌钱,蔡赌棍运气不好,十赌九输,向来赌棍借了不少钱,原打算靠这些钱为赌本,把输了的赢回来,可是,他的赌运实在不佳,越赌越输,房子输了,地也输了,没有办法还债了。蔡赌棍就对来赌棍说:“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欠你那么多钱,我是还不上的,你说该怎么办吧?”蔡赌棍的妻子有几分姿色,来赌棍早就看上了她,而且已经跟她私通上了,见蔡赌棍一副舍得一身剐的样子,来赌棍就说:“那就拿你老婆抵债吧。”就这样,蔡赌棍的妻子就跟了来赌棍,改嫁过来时已经怀孕,不久就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来俊臣。所以说,来俊臣到底是蔡赌棍的儿子,还是来赌棍的儿子很难说,不管是谁,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来俊臣在这样的家庭成长,其教育是很成问题的,从小就养成了偷鸡摸狗的习惯,长大后又变成了杀人放火的恶棍,犯了法,被关进监狱。
来俊臣被关进监狱的时候,武则天已经发布了鼓励老百姓告密的诏令。来俊臣觉得这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他向典狱长提出申请,说自己要告密。典狱长拿不定主意,武太后虽说人人都可以告密,但没有明说犯人也可以告密,怎么办呢?他就去请示他们本州的刺史,这个剌史恰好是李唐宗室的成员,最讨厌打小报告的小人,当即说不行,并下令将来俊臣打一百大板,看他还敢不敢告密。就这样,来俊臣的第一次告密流产了。后来,武则天当了皇帝,国号改为武周,李唐王朝的宗室差不多都被杀光了,包括那个曾经下令打来俊臣板子的刺史也人头落地了。来俊臣见政治气候变了,决定第一次告密,这一次他成功了。见到武则天,他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自己当初告李唐宗室谋反不成,差点连小命都丢了,幸亏陛下现在把那帮狼子野心的人都杀掉了,小民才得以重见天日。来俊臣从小就在社会上混,能说会道,语言也很有逻辑,虽说在大狱里呆了好几年,受过大刑,看上去仍是眉清目秀,脸色白里透红,与众不同,既俊俏,又健康。武则天是个喜欢美男子的女人,见这个人口齿伶俐,思维敏捷,为了告密而受过委屈,就大笔一挥让他当了侍御史。
侯思止和来俊臣这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几乎是整个酷吏集团的两个缩影,是典型的四无三有人员,无身份、无道德、走正常渠道无出头之日、在朝廷里无背景,只能效忠于武则天,他们有野心、有胆量、有手段,能根据武则天的意思办成别人办不成的事。武则天要的就是这种人,只有他们才能充当自己的鹰犬,有效打击那些反对自己的人。
在酷吏们的上蹿下跳下,一个个案件被上纲上线,李唐宗室几乎被一网打尽,一个个对武则天不满的人被揪了出来,处以极刑。在酷吏们的眼里,没有他们办不成的案,想办什么案就办什么案,一切唯皇帝的马首是瞻。因此,在当时的人们看来,见到酷吏就等于是见了活阎罗,惟恐避之而无不及。那么,酷吏们是怎样轻而易举地办成一个个大案要案的呢?我们可以从来俊臣这位酷吏所写的一本书中窥出其中的奥妙。
来俊臣写的这本书叫《罗织经》,顾名思义,所谓罗织经,就是罗织罪名的经典。来俊臣当过犯人,对于犯人的心理了如指掌,后来又当了官,秉承皇帝的意旨办案,对皇帝的心思也是洞若观火。一番换位思考后,他总结出一套办案的原则、方法,于是就有了这部耸人听闻的《罗织经》。他认为,办案首先要有一个原则,就是要么不办,办就要办成大案。他在书中说:“事不至大无以惊人,案不及众,功之匪显,上以求安,下以邀宠,其冤固有,未可免也。”意思是案子不办大,不足以震慑天下;案件涉及的人员不多,办案人的功劳就体现不出来;皇帝的目的是使天下安宁,办案人员的目的是邀功请赏,要办成大案要案,其中被冤枉的人是有的,也是不可避免的。也就是说,要办案就要把案子办成大案,让皇帝满意,自己满意,至于是否是冤假错案并不重要,因为办案并不是为办案而办案,而是为某种政治目的服务。
有了办案的原则,还要有办案的步骤。来俊臣的办案步骤是循序渐进,有的放矢的,共分为六个步骤:
第一步是锁定目标,看哪个人对皇帝不利,或者是皇帝反感的。
第一步是群起而攻之。锁定目标之后,就在全国各地鼓动一批流氓无赖’让他们同时到朝廷里投递告密信,或者到洛阳上访,检举揭发那个被锁定目标的人,造成舆论攻势,引起朝廷重视,只要朝廷重视,皇帝下诏调查此案,这第二步就完成了。
第三步是缉捕人犯,这一步是轻而易举的事。
第四步是刑讯逼供。按正常的审理程序,就算是罪恶滔天的人也会抵赖,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更何况是那些无辜的人呢?不过,来俊臣是有办法让所有嘴硬的人开口的。他曾经是犯人,最懂得犯人的心理:一个人可以接受痛快地死亡,但很难忍受永无休止的痛苦和折磨。所以,他发明了很多残酷的刑罚,比如驴驹拔枷,可以让人生不如死,不得不招。当然,这样的刑罚还不算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那个套枷,所谓套枷就是不止一个枷,一共是10个,一个比一个大。这10个枷每一个都足以致命,却又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地让你失去性命。来俊臣给这10个枷取了十个很恐怖的名字:第一个叫定百脉,只要往你脖子上一套,你立刻就动弹不得;第二个叫喘不得,往你脖子上一套,你立马就喘不上气来;第三个叫突地吼,只要一套上,你就会杀猪般地叫起来,不胜其苦;第四个叫著即承,只要给你套上,问你什么,你就会承认什么;第五个叫失魂胆,只要一套上,你就会魂飞魄散;第六个叫实同反,只要给你套上,你就会承认自己参与了谋反;第七个叫反是实,只要给你套上,就不是参与谋反了,你就会承认自己是主谋,由从犯变成主犯;第八个叫死猪愁,只要往你脖子上一套,那就不是你想死的问题,你死了还会发愁,自己的身后事怎么办;第九个叫求即死,只要套上这个枷,你就会说:“别再折磨我了,我什么都认,赶快杀了我吧”;第十个叫求破家,套上这个枷,你就会说:“赶快把我全家老小都杀了吧”。这十个大枷只要一摆在犯人面前,不用一个一个给他们戴上,他们马上就会招供,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是个招,早招还会免去这么多痛苦。这就大大提高了办案的效率,审讯时,也少了鬼哭狼嚎的声音,大家耳根子也清净。
第五个步骤是顺藤摸瓜,扩大战果。借助于此案,尽可能把更多的反对者或自己看不惯的人网罗进来,把案子做大。这一点是不难办到的,有那十个大枷做保证,相信会水到渠成。
第六步是伪造口供。由于牵涉的人很多,大多是无辜的,大刑之下,问什么他们就承认什么。人多了,人与人之间的口供难免有互相抵触的地方,这就需要润色处理,添油加醋,使之看上去冠冕堂皇、逻辑严密、无懈可击。这样一来,皇帝高兴,群臣无话可说,办案人员也可以邀功请赏了。
酷吏们就是这样办成大案要案的。不过,如果说这一套办案的程序耸人听闻的话,那还有更耸人听闻的,因为他们有时候甚至连办案程序都不要,直接就把人给杀了。举个例子说,一个谋反案办成后,主犯和罪行较大的从犯被杀了,罪行较轻的从党和他们的子女被流放到外地,一桩桩大案要案下来,流放的人就多了,数以万计。武则天称帝后的第三年,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流言,说“代武者刘(流)”,反正是口头流言,到底是“刘”还是“流”,谁也说不清。但武则天更愿意相信是“流”字,所流,就是那些被流放的人,他们对武则天有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于是,有个酷吏就给武则天出主意,说干脆把那帮流人弄起来审一审。武则天说是个好主意,马上派一个叫万国军的酷吏前往广州。万国军到了广州,把所有流放岭南的人召集起来,也不审讯,直接说皇帝有旨,让你们统统自杀。此语一出,这些流人哭的哭,喊的喊,说自己怎么命苦呀!万国军非常生气,下令把300多个流人驱赶到河边,让手下人拿起大刀一排头砍下去,300多个流人就这样被砍到河里,河水顿时一片鲜红。万国军回朝复命说,经过一番审问,发现所有的流人都心存不轨,图谋造反,幸亏发现得早,臣害怕他们生事,就自己做主把他们全杀了,请陛下见谅。武则天不但没有追究他,反而给他升了官。既然岭南的流人想造反,难道其他地方的流人就没有试图谋反的吗?于是,武则天又派出了五个酷吏前往五个流放地。这些酷吏都是人精,心想万国军杀人能当官,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于是,他们也大开杀戒,最多的一个酷吏杀了九百多人,最少的也杀了五百多人。这就是武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六道使事件”。
在整个武周王朝,酷吏们办成的大案要案有40多起,到底有多少人死于酷吏之手,实在无法统计,但至少是数以万计。酷吏政治让朝野上下人人自危,一个个噤若寒蝉,反对武则天的声音渐渐平息了。
职场圣经语录
在非常时期采用非常手段,这仿佛是历朝历代统治者的惯例。武则天君临天下了,她颠覆了传统的皇权游戏规则,以致反对的人比比皆是。跟这些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何况武则天的那些道理并不符合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为了让那些反对自己的人闭嘴,武则天实施了酷吏政治,在打击反对派的同时,也使大量的无辜者受害。为此,她饱受后人诟病。其实,这就是皇权生存的历史逻辑,汉高祖、朱元璋诛杀功臣,清代康雍乾三代的文字狱,哪一个皇帝杀掉的人不是数以万计?杀人虽然是无道的、残酷的,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是皇权的本质,它不容许任何人质疑、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