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庸不说话了。这一点他早想到了,当初光明中学的陈校长也这样提醒过他,说是工作不能干得太猛,花园中学过去是那样一种状况,如果转变太快不仅招眼,还会引起局里的过度重视,陈校长说,让局里过度重视可不是好事啊,这是经验之谈,学校干得不好不坏,这学校总是你的,一旦干得太好就悬了,这学校就快被别人拿去了。当时何文庸听了这话还不以为然,觉得陈校长危言耸听,现在看来,果然要应验了。
庞月娟又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信息,据说局里考虑新校长时,是把你和朱艳,还有陶大林,三个人放在同等位置的,也就是说,你们三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新校长。”
这个信息真让何文庸大吃一惊。直到这时他才明门,庞月娟为什么让他来家里吃这顿饭,这种事无论在哪里说显然都是极不合适的跟着,何文庸的心里就有些忿忿了,局里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将花园中学干成这样,要改实验中学也没关系,但凭什么要重新考虑校长人选呢?总得有个理由吧?难道是自己的工作出现了失误不成?
庞月娟说:“我估计,这肯定是夏副局长的意思,夏副局长早就对你不感兴趣,朱艳和陶大林当初又都是98中调过来的,这次有这个机会,他当然要做一做文章。”
何文庸想了一下问:“刘局长呢,他是什么意思?”
庞月娟说:“听说把花园中学改为实验中学,是夏副局长直接跟市里商量的,开始刘局长并不知道,为这事,刘局长还对夏副局长很不满意。”
何文庸立刻明白了,早就风传夏副局长在上面有背景,倘若将花园中学搞成实验校,那么他今后也就可以直接跟市里对话,这很可能会成为他直线上升的一个阶梯。换句话说,如果别人想把一所普通校搞成实验校,还未必有这样的道行。
庞月娟笑着说:“你的那个朱校长为什么趁你不在时接受电视采访,这回明白了吧?”
何文庸苦笑笑,这才把回来这几天的事告诉了庞月娟。
他说:“岂止是接受电视采访,一场空前的盛大活动正方兴未艾呢!”
庞月娟听了点点头:“嗯,她这样搞,正好跟夏副局长的想法暗合,难怪夏副局长支持她呢。”然后就又笑着说,“这还是你的老同学呢,准让你当初非要调人家来!”
何文庸已经彻底明白了,朱艳肯定早已知道了花园中学改实验校的信息,而且,还很有可能是夏副局长透给她的,她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着同一个目的。
何文庸只是还吃不准,陶大林是否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庞月娟想了一下说:“他未必知道,夏副局长不会同时告诉两个人,而且这种事,朱艳更不会告诉陶大林,除非她想增加竞争对手。”
何文庸没想到庞月娟会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忽然觉得挺感动。他看着庞月娟,觉得真该把她当成自已的一个红颜知己。庞月娟被他这样愣愣地一看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说:“干嘛这样看着我?”
何文庸说:“你为什么……对我这样?”
庞月娟反问道:“你不知道?”
何文庸说:“不知道。”
庞月娟问:“你真的不知道?”
何文庸老老实实地说:“真的不知道。”
庞月娟神色一暗,叹口气说:“完了,要这么说就没劲了。”
何文庸一下有些激动,想一想下午除了回去捶觉,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又斟上酒说:“来,我……我敬你一杯吧,什么都不说,只是敬一杯酒。”
庞月娟噗哧又笑了,说:“敬什么敬,别忘了,这可是我的酒啊!”
她忽然想起来,又说:“关于这件事,哪天你跟刘局长谈谈吧。”
何文庸摇头道:“还是算了,应该怎么办,刘局长心里肯定有数。”
庞月娟伸过手指在他脑门上捅了一下,笑着说:“你这个人啊,真没法儿说你,一阵聪明得吓人,一阵又迂腐得可气,甭管刘局长怎么想,你总应该让他知道你的想法!”
何文庸也笑了,说:“我就是这样的人,恐怕改不了了。”
庞月娟的笑容在脸上定了一下,忽然沉下口气说:“可这样的脾气,也吃亏啊!”
何文庸说:“好吧,就听你的,哪天抽个时间,我去找一次刘局长就是了。”
何文庸原本还是有些酒量的,今天只喝了点红酒就觉得直往头上撞。他站起身又要去卫生间,但晃了晃险些裁倒。庞月娟赶紧过来,把他扶到旁边的沙发上。何文庸嘴里喃喃说着:“没事……我没事。”头往沙发背上一歪,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何文庸再睁开眼时,立刻吓了一跳。他发现自己正舒舒服服躺在庞月娟的床上,盖着松软轻柔的鸭绒被,而且浑身上下精赤条条一丝不挂。更让他吃惊的是,庞月娟这时正躺在自己身边,身上也是光润水滑,他身子一挺想坐起来,可是头沉得像灌了铅,脖子怎么也支撑不动,庞月娟见他醒了,翻过身趴在枕头上笑着问:“感觉怎么样?”
何文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嘴里只是不停地嘟囔着:“怎么这样,怎么会这样……”
庞月娟说:“你吐了,吐得身上到处都是,我把衣服给你脱下来洗了,脱着脱着……干脆就都给你脱了……”她说着就趴在何文庸身边笑起来,光滑的身体在被子里一动一动地碰着何文庸。何文庸朝边上一缩,身子立刻蜷成一团。
何文庸平时最怕裸身,跟乔丽结婚十几年,还从没在她面前赤身裸体地走动过。现在,猝不及防地跟另一个女人光着身子躺在一个被窝里,这感觉就像是突然被扔到大街上。何文庸的第一反应不是冲动,而是羞臊。
庞月娟笑着喘过气来说:“放心吧,你没失身。”
何文庸有些狐疑。
庞月娟说:“你还不相信?我才不会干你们男人的那种勾当,先用酒把女人灌醉,然后再弄到床上来为所欲为,我只是觉得你太累了,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而且……也想试一试跟你这样躺在一起的感觉。”
庞月娟看着何文庸,又很多情地说:“和你这样躺在床上,感觉真好,好极了。”
她说着,顺手从床头柜上端过一杯热咖啡,递给何文庸。
何文庸接过来说:“谢谢。”
庞月娟说:“喝吧,你身体不舒服,喝了会感觉好一点。”
何文庸一边喝着咖啡说:“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庞月娟说:“这已经是你第二次问我了,好,现在我就告诉你,首先,你这人很能干,而且干出成绩也小张扬,再有,你很聪明,但又不卖弄聪明,聪明也聪驯得不张扬,这就是你特殊的地方,男人的特殊才是最吸引女人的,明白了吗?”
何文庸笑了,说:“你说的这些,我自己一点也没感觉到。”
庞月娟说:“如果你自己感觉到,这些特殊之处也就没了,你还有-个特殊的地方,唔……怎么说呢,比方说吧,现在如果是另一个男人和我这样躺在一起,恐怕一睁眼立刻就会朝我身上扑过来,可你没这样,你反倒把自己蜷起来,倒好像你足女人,我是男人似的。”她一边说,就又扑在枕头上格格地笑,两根胳膊和裸在被子外面的半截后背白得耀眼。何史庸从侧面看,就看到了白皙饱满被压得胀鼓鼓的半只乳房。
何史庸只觉一阵冲动袭来,真就有了朝这身体扑上去的欲望。
他连忙起身穿衣服。所有的衣服都已洗过了。庞月娟的洗衣机带烘干,衣服已经平平整整地叠好放在何文庸的枕边,正散发出一种特殊洗衣粉的芬芳。庞月娟也从被子里爬出来准备穿衣服。她赤身裸体地从何文庸而前走过去,拿起沙发上的睡衣。何文庸从上到下看着她那女人味十足的身体,忽然觉得有些后悔。那身体在睡衣里一闪就不见了。
何文庸走到门口,回过身说:“我,走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庞月娟倒很洒脱,两手插在睡农兜里说:“怎么了这是,生死离别呀?”
就在何文庸转身开门的一瞬,她忽然古怪地笑着扒在他肩膀上低声说:“给你提个建议,以后那个地方要经常洗,男人也是一样,臭死了!”
何文庸脸一红,赶紧开门出去了。
何文庸到街上,长长出了一口气,发觉天已大黑下来。
晚上回到家,乔丽在桌上留了张纸条,说是今晚公司要在南海南请客户吃饭,大概要回来得晚一点。另外又说,她今天也有些低烧,大概是被何文庸传染上感冒了,让他找几片药放在床头柜上。何文庸放下纸条,掏出手机看了看,才发现早已没电了。
他又去了趟卫生间,晚饭也没吃就躺到床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