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只是这冬雪刚过,越是晴朗,则天气愈发显得严寒,文武百官到了太和殿前都不愿寒暄,而是匆匆进了殿内来,人多拥挤,倒是有了些暖意!
苏芸和慕容裳到时钟磬之声刚好响起,小云子出来道:“恭迎圣驾!”
众臣跪下,三呼万岁之后听得慕容海的脚步声从上面传来,众人都是垂首听训。
“起来吧,这大冷天的跪着也是寒凉!”慕容海倒是体恤!
文武百官谢恩之后起身恭立,慕容海双手拢在袖中笑说:“朕离京这些日子,朝中稳固,苏芸代朕调理国事,更是下令户部协同各衙门开仓放赈,如今民心归附,朕心甚慰!”
苏芸赶紧出列道:“启奏圣上,微臣体念圣上关爱万民之心,行的也是圣上体恤黎民之道,只是未曾请旨,请圣上治罪!”
这话虽则之前两人在御书房中早已说过了,可是当着文武大臣的面苏芸仍旧要将这处置之权交到慕容海手中,如此才能尽显慕容海至高无上之皇权。
慕容海果然高兴,就摆手笑说:“这话便说的远了,既是行的朕之爱民之意,朕若是再责怪于你,岂不是说不过去了?”
文武见慕容海在朝堂之上开了个玩笑,于是都呵呵陪笑起来,慕容海笑说:“你这蹄子向来说话时滴水不漏,如今也是要为难朕吗?”
“微臣不敢!”苏芸赶紧回应道。
慕容海点头微笑,而后示意苏芸退下,看着下面众臣道:“朕昨日在御书房中已然赏赐过女史了,你们也不必再来为她求封赏!”
众人又笑,苏芸却知道,自己从慕容海手中求得一块免死金牌,慕容海说的就是此事,于是就回到班列中没有说话。
而御史班列中当即站出一个人来,苏芸去看时,正是昨日参奏自己禁足慈心庵的那个御史。
“圣上,昨日微臣参奏女史大人藐视国教,禁足慈心庵,更将饥民流放如相国寺与慈心庵中,此等做法欠妥,不知圣上可有处置?”那人垂首冷冷说道。
御史的之责便是上朝言事,而且有监察百官之权,慕容海没有就他昨日参奏之事给出结论,他自然是要出来讨个说法的。
慕容海沉吟说道:“此事朕本不欲再提,既然你来问朕,朕不妨就告诉你,那慈心庵中澄明老尼不顾朕尊崇圣教之心,接国教之名,行无法无天之实,幸而女史查察确凿,代朕惩戒了她,此事不必再提了!”
可是那御史却不愿就此善罢甘休,而是跪在地上朗声道:“微臣请问女史大人,既然佛教乃我天朝国教,则当有所崇敬尊遂才是,缘何女史蛊惑圣上有如此计较?”
他这话分明是在质问苏芸了,慕容海正要发作,苏芸却站出来笑问:“御史大人,敢问你可是出自科举?”
那御史倒是被苏芸问的一愣,而后悠悠回道:“自然是的,这朝中文武想必过半数都是出自科举之途!”
“那就是了,再请问御史大人,大人推崇国教,缘何不将治理朝政之事交由出家人来料理?”苏芸笑着追问。
慕容海本来有些担心,御史台的御史个个都是铁齿铜牙之人,她本是担心苏芸伶俐有余,但是论理不济,可是如今看来自己当真是担心的有些多余了。
御史回道:“朝政岂可儿戏,我辈中人自幼承蒙圣人之训,学贯经史,此则是经世致用之途,女史大人难不成是想要冥冥佛法来指教治国安邦之策吗?”
“大人,这便是你自相矛盾之处了,苏芸的意思才是看重了大人等经世致用之学,而并不在意什么佛法教义,大人难道没有体察苏芸的苦心吗?”苏芸轻笑说道。
那御史顿时哑口无言,苏芸将是用了,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法子,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就被她绕了进来。
“可是佛法精妙,也不容大人亵渎吧?”他仍旧不死心,继续质问苏芸。
苏芸点头笑说:“大人这话不错,佛法精妙苏芸自然有所领略,而大人忽视了一个至关重要之事,那便是这精妙佛法也要看掌握在何人手中,若是在慧根明朗之人手中自然会发扬光大,只是一旦落入戚戚小人手中,只怕机会祸国殃民了!”
她这话自然是在提点那御史,其中隐情他并不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益,弄不好还会惹得龙颜震怒。
那御史也不是傻子,立时听出了苏芸的言外之意,赶紧恭敬磕头说:“圣上,女史之言,微臣拜服,再无异议了!”
慕容海大笑说道:“瞧瞧,苏芸这一张利嘴可是抵得过你们御史台铮铮铁笔吗?”
御史台众御史齐声答应:“圣上英明,女史大人果然是心思澄明,臣下等拜服!”
苏芸赶紧对着御史台班列行礼,那边也自回了礼!
慕容海心中高兴,就站起身来道:“好了,相国寺与慈心庵之事朕已然下了圣旨到户部去了,裳儿只管按照朕的旨意行事即可,退朝吧,苏芸递牌子御书房见朕!”
众臣赶紧跪下恭送圣驾,慕容海转身去了,小云子朗声道:“退朝!”而后急匆匆转身去追慕容海了!
苏芸知道慕容海召见自己仍旧是为了孟淳案件之事,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看看站在身前的云半城笑说:“云大哥无需担心,妹妹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了!”
云半城点点头说:“也好,为兄还要会同魏王计议西北军事,这就去了!”
苏芸拱手,云半城还礼之后出了太和殿,慕容裳从后面追出来,拉着苏芸衣袖笑的前仰后合。
苏芸无奈说道:“你这蹄子真是吓人,这里可是金殿,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慕容裳勉强正色说道:“姐姐方才质问的御史哑口无言,妹妹看着心中痛快呢!”
“好了,你且回去好好将相国寺与慈心庵的差事办了,回头到大理寺中来与姐姐再叙话不迟,姐姐正要入宫见驾呢!”苏芸嗔怪说道。
慕容裳撅着小嘴正要说话,旁边严宓却过来一把拉住她说:“你无端耽误姐姐面圣,若是圣上怪罪起来,你却要代姐姐受过吗?”
这话倒是叫慕容裳无以应对了,赶紧让开苏芸的路说:“姐姐自便,妹妹处置完户部公务就到大理寺中等着姐姐便是!”
苏芸摇头微笑从两人身边过去,直奔太和门,到了门前换过腰牌,小太监早已在里面候着了,就引领苏芸一路朝御书房来。
想必慕容海也是刚进御书房不久,小云子匆匆从房内出来,到了值房端出茶点来,到了苏芸身边,苏芸往托盘上丢了一锭银子,小云子眉开眼笑请安道:“女史大人安好!”
小云子将托盘上的银子收到袖中,苏芸则接过托盘来说:“你在门外候着吧!”
苏芸亲自端了茶点进了门,慕容海正坐在御座上翻阅奏折,苏芸将茶点放下,慕容海也不曾抬头就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这茶可是新鲜的?”慕容海茫然问道,苏芸应了一声:“微臣不知,不过从这色泽香气论断,应当是新鲜的,只是采摘的时令不对而已!”
慕容海愕然抬头,见是苏芸,就笑说:“你这蹄子,原来是给朕变了个戏法,这茶的味道委实有些不对。”
苏芸点头笑说:“这茶当是出自缥缈峰的碧螺春,那缥缈峰本就立于江南太湖之中,四季潮气侵袭,因而采摘之时当选在八至十月的艳阳高照之正午才是最好。”
“朕倒是忘了,你本就是出身江南,对于这些当是有些熟悉,不过朕约莫记得当年先帝在时,江南道每年都会进贡来一种茶品叫做‘凤舞九天的’。”慕容海其实也并不确定,倒是想要请教苏芸。
苏芸立时跪下道:“圣上明鉴,那‘凤舞九天’也并不见得就是什么名品,而且制法残忍了一些,且也是不干不净,圣上还是忘了这茶品的好!”
慕容海听她这么说一时间倒来了兴致,于是笑问:“如此说来你倒是懂得其中妙法,不妨说来朕听听。”
苏芸悠悠说道:“这凤舞九天其实也不过就是寻常的碧螺春,只是当在清明当日采摘,且一位茶娘只能采摘一片!”
慕容海诧异问道:“一位茶娘采摘一片,这又有什么讲究?”
“圣上不知,这采茶的茶娘必须是在清明之日年满二八一十六岁,采摘了每株茶树顶尖挂着露珠的一片茶叶之后,再用绣花针刺破舌底筋脉,将茶叶贴在血口之上,如此下山之后取出晾晒、炒制!”苏芸轻声说道。
慕容海听的不禁连连皱眉,怪不得苏芸说这制茶之法又是残忍,又是不干不净。
“当年朕侍奉先帝时见那‘凤舞九天’当真神奇无比,如今想起来也是回味隽永呢!”慕容海不由得点头微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