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摆摆手说:“妹妹这般说倒是冤枉了姐姐了,姐姐心中所想确乎就是那些饥民,只是妹妹有所得那是妹妹心细如发,若是换做无心之人,又怎么会从中瞧出端倪来?”
慕容裳见苏芸是在夸赞自己,于是撅着小嘴说:“能得姐姐这般赞赏,倒是妹妹可遇不可求的!”
苏芸就呵呵笑了起来,让慕容裳坐到自己身边,而后笑说:“明日姐姐也会亲自到粥场去瞧瞧,此举姐姐也不曾请得圣上旨意,如此开仓放赈,也不知圣意如何?”
“姐姐做的都是善举,姑母便是知道了也定会高兴非常的!” 慕容裳笑说。
苏芸摇头说道:“也不尽然,若是心怀叵测之人说起圣上从来不曾有此善举,缘何姐姐就此做了,圣上听到这般言语,可是还能高兴的起来吗?”
“姐姐多虑了,去岁此时姑母尚且没有临朝,说来也是先皇的过失,哪里就和姑母扯得上关系了,姐姐只想将今岁善举一股脑儿说成是圣上恩典,岂不就是好的了?”慕容裳转动着大眼睛说道。
苏芸若有所思地点头说:“瞧瞧,还是裳儿聪慧,姐姐都不曾想到的事情,却被裳儿一语道破了呢!”
慕容裳忽而想到了那一僧一尼的事情来,就沉吟道:“本来是件好事,却不料被人搅了妹妹兴致!”
苏芸有些诧异,这赈灾施粥的事也算不得什么好事,而慕容裳又说被人搅了兴致,却不知是什么事,于是就追问说:“怎么了,难道粥场有人不尊姐姐法令,从中克扣饥民口粮吗?”
“那倒不是,而是相国寺与慈心庵今儿也加入了放赈之列,妹妹本来倒是欢喜的,谁料那两位主持却是借此邀功,想必是要圣上另行封赏的!”慕容裳哼了一声说道。
苏芸笑了笑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如今的佛家早已不是如此单纯了,妹妹却总将他们朝好处去想,自然是要失望的!”
“妹妹又不懂佛法,自然也不知道怎么揶揄他们,若是今日姐姐在就好了,定能羞臊他们一下!”慕容裳依旧有些愤愤不平说道。
苏芸却笑着摆了摆手说:“姐姐也不敢说就能收服了他们,不过相机行事就好了!”
慕容裳不知苏芸是何用意,就嗔怪说道:“姐姐有话直说就是,难道在妹妹面前也要藏着掖着不成?”
苏芸无奈说道:“你哪里知道,佛教乃是国教,便是圣上见了佛门中人也是恭敬有加,何况你我姐妹呢?”
“姑母笃信佛教妹妹也是知情的,只是姐姐说说,佛教与佛教中人岂是可以一概而论的,若是换做妹妹时,妹妹信的只是佛法,却并不是佛门中人。”慕容裳任性说道。
苏芸立时愣了一下,看着慕容裳道:“不想你这蹄子悟性倒是高呢,这话很是契合佛理,看来妹妹当真是有些慧根的。”
慕容裳急切要撇清,拉着苏芸的手摇晃着说:“哪有的事,妹妹可不想有什么慧根,如了佛门就不能吃肉,姐姐觉得妹妹可是受得了的?”
苏芸哈哈大笑,后面严宓和小柔正端着托盘过来,接口说道:“要裳儿不要吃肉,岂不是要了她的小命了?”
苏芸无奈摇头苦笑,慕容裳则陪着严宓大笑说道:“还是姐姐最了解裳儿呢!”
四人一同坐下用膳,慕容裳暂且将心中疑问收拾了起来,用膳已毕,小柔收拾了之后说:“姐姐,妹妹晚间还是回严府去陪伴母大人,就此告退了!”
苏芸和严宓就点点头,慕容裳则亲自将她送到了大门前,看着她上了轿子去了。
回到正厅,苏芸和严宓正做着品茶,慕容裳就坐下来道:“妹妹心中始终有个疑问,只因一直不曾有机会问过姐姐们呢!”
苏芸犹疑着去看慕容裳,严宓则问道:“妹妹有什么事只管说来就是了,为何还放在心里,这却不像是你的个性呢!”
“此事关乎家兄,妹妹心中澄明,两位姐姐与家兄之间好似总有些难解的龌龊,因而妹妹总是踟蹰,所以才不曾开口。”慕容裳低声说道。
苏芸和严宓早已想到慕容裳要说的定是孟淳之事,苏芸笑了笑说:“姐姐知道了,你是想问孟淳的事情,姐姐可以告诉你,当初朝堂上丽妃大闹金殿,圣上震怒,即刻便发落了丽妃,又将孟淳发付到了相府,其间的情由姐姐委实不知,你宓儿姐姐可以作证。”
“芸姐姐说的是呢,此前姐姐们正自审理九皇子围宫一案,因而也不会与外人接触,更不用说孟淳又是未央宫中之人,这一点妹妹想不到吗?”严宓也在一边帮衬着苏芸说道。
慕容裳悠悠点头,可是仍旧不死心问道:“可是自从那孟淳进入相府之后芸姐姐也多次前往查探,却不知都说了些什么呢?”
苏芸呵呵笑了起来说:“你想姐姐还能说什么,只不过是劝诫孟淳好自为之,万不要祸害了相爷之类的言语,难道裳儿怀疑姐姐会与孟淳沆瀣一气来害相爷吗?”
“妹妹可不曾这般说话,姐姐万不要误会才好,只是妹妹还是觉得孟淳留在家兄身边不是长久之计!”慕容裳看着苏芸,眼神中透露出无奈来。
苏芸点点头说:“这话自是不错,裳儿忧虑相爷自是合情合理,毕竟相爷乃是裳儿嫡亲的兄长,只是裳儿可曾想过,或许此刻便是咱们想了法子将孟淳从相爷身边支开,相爷自身倒是不愿意呢?”
慕容裳一惊,她还从来没有这么想过,难道说芸姐姐却怀疑家兄与孟淳早已沦为一路了?
“姐姐可是对于家兄有什么成见?”慕容裳忍不住问道。
苏芸真是万难,她最怕的就是这话从慕容裳口中问出来,所谓当局者迷,白慕容的狼子野心只怕慕容裳是看不到的。
“裳儿这话错了,芸姐姐在朝中从不曾对任何人有什么成见,而相爷又是裳儿亲兄长,姐姐自会更加顾忌一些,而且姐姐于朝事上对相爷也是百般容忍,裳儿却是看不见吗?”严宓的语气有些阴冷。
苏芸摆摆手说:“算了,这话就不要说了,相爷几经沉浮,说起来年岁也大不了咱们多少,他幼年代魏王在羌人手中为质,难免养成了一些偏颇性格,因而不太合群,姐姐与之不能相敬也是事实!”
慕容裳愀然垂首,半响才抬头道:“如今孟淳冒用家兄之名,行叛逆之实,姐姐若是不能有所动作,终有一日,这怕这顶帽子要扣在家兄头上呢!”
“这便是裳儿想的多了,咱们这么些人都可见证,裳儿却担心什么呢?”苏芸茫然问道。
慕容裳眼睛一亮,而后追问道:“姐姐说的可是真的吗,若是圣上追究起来,姐姐当真愿意站在家兄一边予以澄清?”
严宓笑了笑说:“裳儿当真是不了解芸姐姐呢,姐姐初到大理寺时便交代了,无论处置何事总逃不过情理法三字,而这情字却是要摆在第一位的。”
慕容裳就歉然笑说:“看来还是妹妹稚嫩了,这点小事就来疑虑姐姐,妹妹向姐姐谢罪!”
苏芸摆了摆手,而后才正色道:“只是有一点裳儿需心中分明,若是相爷有僭越之嫌,便是谁人都救不了他。”
慕容裳遽然一愣,茫然看了看苏芸,又看了看严宓,她又何尝想过这个问题呢,于是结结巴巴说道:“想来家兄不会有如此想法吧,姐姐不是说了吗,孟淳所为都是自作主张,却是与家兄毫无瓜葛的。”
“这话自然是姐姐说的,裳儿也不必太过在意,姐姐只是打个比方,若是裳儿能规劝相爷,勉其为朝效力,鞠躬尽瘁,大家日后自然会于朝中和睦共处的不是吗?”苏芸笑了笑说。
慕容裳出了一口气说:“姐姐真是吓死妹妹了!”
“再有便是姐姐说了,明日要到西城门去瞧施粥放赈之事,若是遇到了那和尚、尼姑该当如何支应呢?”慕容裳想到了果光大和尚的话不仅又担忧起来。
严宓从旁无奈笑说:“裳儿不必担忧,姐姐自然能应付得来,若是不信时,明日只管在旁边瞧瞧热闹。”
慕容裳听闻有热闹可瞧,原本对于白慕容的担心顿时烟消云散了,拍手笑说:“正是呢,今儿妹妹听了那和尚之言,心中虽然恼怒,却是无言以对,明日定要看看姐姐如何教训他!”
三人又笑了一回,而后各自回房歇息,苏芸进门之后听得外面脚步想起,知道是严宓偷偷前来,于是就开门迎候了。
“姐姐猜到妹妹会来吗?”严宓小声问道,苏芸点了点头,而后轻声问:“裳儿可是睡下了?”
严宓点了点头,而后就扶着苏芸在床边坐下,而后悠悠说道:“姐姐当初最为忧虑的事情果真就出现了,姐姐可是想过当如何应对才是?”
苏芸茫然摇头道:“只怕是没有什么好的法子,裳儿对于相爷抱有希望,说来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咱们姐们早已认定了他必然是有狼子野心的。”
“话虽如此说,毕竟咱们也没有实际证据,如此只能拖得一时是一时了,但愿其中有什么转圜出现,也就不要姐姐如此为难了!”苏芸不禁叹息说道。
严宓陪着苏芸叹息说:“姐姐说这话时无异于是等着奇迹出现,妹妹却坚信不会有此奇迹的,只怕白慕容叛国不过是迟早之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