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宓却是有些不放心,轻声劝慰道:“姐姐,咱们此时既然知道了,缘何不赶紧飞鸽传书奏报了圣上,若是其中再出什么曲折,怕是圣上要连同姐姐放任轩辕露入宫之事一起计较起来呢!”
“糊涂,此刻若是姐姐奏报了丽妃的事情,则孟淳的事情是瞒着圣上还是一同奏明了,这事情终有一日会浮出水面,圣上心思缜密若何,你还不知道吗,她若是追问起来,这两件事缘起前后,却叫姐姐如何自圆其说?”苏芸看着严宓问道。
严宓心中一惊,自己果然思虑欠周到,还是芸姐姐顾全大局了,于是就小声说:“妹妹总是性急,幸而姐姐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了!”
苏芸茫然点头说道:“其实姐姐也没有什么计较,只是有条准则姐姐时刻记在心中,在圣上面前尽量报喜不报忧,只有到了万般无奈之境,也要将坏事掰开了,揉碎了才行奏报,而且定要想好回应之策才是!”
严宓愀然不敢做声,她哪里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讲究,苏芸却沉默不语,而后沉吟道:“有些话姐姐不便交代了裳儿,还是交由妹妹去做,你且知会了裳儿,让城防司人马护卫了皇宫,万不可使外人入宫。”
“姐姐这话妹妹有些不懂呢,皇宫重地岂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严宓茫然问道。
苏芸无奈摇头笑说:“方才你还说呢,佛教乃是国教,相国寺的后山慈心庵的主持澄明老尼姑此前每月都是要入宫为圣上讲解佛法的,仅姐姐在御书房伺候之时就见过数次,而且每次她来,丽妃都从旁伺候。”
严宓点头说道:“妹妹哪里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内情,姐姐不提点的话妹妹自然不知道了,而今圣上离京去了,那老尼姑想必也不会再到宫中来了吧?”
“这个便是姐姐也不好说,只是宫中规矩,这澄明老尼姑来时是无需通传的,谁又知道她可是与丽妃私下里私通款曲呢?”苏芸悠悠说道,心中好似在盘算这件事情。
严宓赶紧回说:“姐姐放心,妹妹记下了,回头就去知会了裳儿。”
苏芸点了点头,刚好慕容裳从后堂出来,苏芸愣了一下道:“你这蹄子可是用过点心了,就此出来做什么?”
“姐姐还说呢,姐姐不是交代了妹妹嘛,若是妹妹再多用一些点心,四门外也不知道会不会饿死,冻死饥民呢,到时候可就是妹妹的不是了!”她皱着鼻子说道。
苏芸笑着摇头,严宓上前对苏芸道:“妹妹送裳儿出去吧?”
这倒是个机会,苏芸微微点头,慕容裳就撅着小嘴走在前面,严宓紧紧跟了出去。
到了门前慕容裳正要上轿,严宓却笑说:“姐姐有件事情要交代裳儿,裳儿可要听好了,近来宫中无人主持大局,裳儿着落城防司好好防守了才是!”
慕容裳有些诧异,就哼了一声笑说:“姐姐真是的,芸姐姐还不曾交代裳儿呢,而且皇宫戒备本就森严,说得不好听一点,就算是一直苍蝇想要飞进去都难,也不知道姐姐想要防谁?”
“好了,你只管记下了就是,这点小事妹妹不会不答应姐姐吧?”严宓正色说道。
慕容裳见严宓冷下脸来和自己说话,她吐了吐舌头,而后点头说道:“姐姐交代,妹妹哪敢不从,姐姐放心就好了!”
“那就是了,妹妹只管想想,如今朝中所有事务都是芸姐姐照应,说来咱们姐妹只要能想到的都要替姐姐做到极致才是,如此才能让姐姐心无旁骛照料朝事,方才姐姐语气生硬了一些,妹妹莫怪才好!”严宓笑了笑说。
慕容裳连连摆手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到,是妹妹的错,姐姐放心,妹妹回到户部之后就安排了此事,定不要宫中出任何差池!”
严宓点点头,在慕容裳肩头温柔拍了拍说:“姐姐知道了,你今日出去施粥定然会辛苦非常,晚间早些回来,姐姐给你准备丰盛晚膳等着你!”
慕容裳大笑抱着严宓说:“妹妹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严宓沉声道:“这里可是大理寺正门,下面那么多人看着呢!”慕容裳这才松开严宓,而后上了官轿去了。
严宓回到内堂,见苏芸正等着自己,就笑说:“姐姐放心,妹妹都安排妥当了!”
苏芸笑着点头,而后走到窗前悠悠对着外面发起呆来!
且说慕容裳回到户部之后,下面堂官们早已准备就绪,只等她回来之后就可奔赴四门了!
“大人,四门施粥事宜属下等都已安排停当,大人可是要巡守一番?”户部主事上前请奏,慕容裳点点头说:“本官自然是要前往的。”
慕容裳随即想到了轩辕露来,此时的轩辕露当在西门外带领京畿大营军士按扎营房以供流民歇宿,这个时候过去刚好可以见到他。
适才他从皇宫中离去时的落魄模样在慕容裳心中还是挥之不去,若是只因母子情深而流露出那种神情来未免说不过去。
“吩咐下去,本官今儿就到西门巡守!”慕容裳悠悠说道,而后站起身来。
主事立时吩咐了下去,慕容裳出门,下面大大小小的堂官随行,簇拥在她官轿四周一路朝西门而来。
粥场就设在西门外的空地上,户部人手本就不足,因而各个衙门都调派了人手来,慕容裳见粥场内积雪早已被饥民踩踏成了烂泥塘,上前喝道:“真是不开眼,这地下如此泥泞怎生是好?”
主事上前期期艾艾说道:“大人,如此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昏话,着人弄些干草来铺在地上不就是了?”慕容裳没有好气说道,主事听了也是道理,赶紧转身去安排了!
看着饥民男女老幼无所不包,又是拖家带口,慕容裳心中也是不免愀然,自己身居庙堂,自然不知百姓疾苦,若不是芸姐姐思虑周全,自己哪里就会见到人间如此惨象?
“女史大人有令,这粥场施舍之粥应做到插筷不倒,来人呐,给本大人准备一双筷子!”慕容裳交代了一声。
早有身边侍卫下去,不一时回来,虽然没有找到筷子,却找到了两截树枝代替,慕容裳点点头接了过来,走到了正在施舍的粥锅前。
她将树枝插入粥中,果然见树枝直直站立,丝毫没有松动迹象,心中欣慰,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
“本官自今日起直至放赈结束,每日都会前来巡视,若是发现尔等徇私舞弊,本官定然不饶!”慕容裳一声令下,所有施粥放赈之人立时震天般答应了一声,“谨遵大人钧令!”
正自领受施粥的饥民见慕容裳站立当场,一切都是为饥民请命,呼啦一声在泥水之中跪倒了一片,一时间呜咽之声四起:“青天大老爷,草民等叩谢大人!”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慕容裳忙不迭上前阻止,又就近拉起一位老大娘来!
慕容裳见老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赶紧解下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老人错愕地连连摆手,却被慕容裳制止了。
“大娘,你来自何方,为何流落到了京师?”慕容裳悠悠问道。
老大娘流出两行热泪说道:“回大人,老妪是河间人氏,只因捐税严苛,家中更无存粮,因而……”话是说不下去了,只能以眼泪代之。
慕容裳顿时愣住,征收赋税乃是户部本职,而自己政令下达之时早已言明,积贫积弱之家可免于征敛赋税,难道上行下效,自己的政令并不曾得意施行吗?
她心中激愤,不过还是惦记这轩辕露的事情,于是就折身走开,朝西门外而去,后面主事们随行,慕容裳转身呵斥道:“不必了,你们好生当差!”
出了西门,果然见京畿大营军士远远地在护城河畔的树林中安扎营寨,慕容裳就踏着积雪缓步而去。
“慕容大人,方才宫中分别本王确乎有些忘情,大人莫怪!”慕容裳到了近前,轩辕露从人群之中走出来上前施礼!
慕容裳摆手笑说:“没有的事,王爷多日不见丽妃娘娘,而且又在那种情景之下,在下自然想的明白!”
轩辕露神色错愕,慕容裳知道自己来的突兀,他心中定然会有所狐疑,于是轻笑说:“本官正在城门内巡视户部施粥之事,想起王爷凡事必然躬亲,定然在此署理按扎营寨之事,由此才过来瞧瞧。”
轩辕露顿时消弭了诧异神色笑说:“都是些粗笨的活计,也没有什么意思,慕容大人倒是有心呢!”
慕容裳就叹息了一声说:“说来倒是,只不过在咱们眼中好似儿戏一般的事情,可是对于饥民来说却是救命稻草,王爷不可忽视才是!”
轩辕露立时正色道:“这话无需慕容大人来说,本王定不会掉以轻心的,且不论这事情意义可是重大,仅凭此举乃是女史大人所托,本王就不会让其出半点差池!”
“王爷这话对了一半,芸姐姐交代的事情自然要做到尽善尽美,只不过,此事也不能说就是芸姐姐所托,咱们身居庙堂之高,自当以民计民生为己任,如今看着饥民流离失所,正是我等羞愧无地之时,哪里又能说是芸姐姐一人之托呢?”慕容裳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