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半城倒是镇定,如今在苍茫海上,无医无药,更是不能回头,思虑及此云半城赶紧到船上贮存淡水之处打来凉水,一遍遍为苏芸擦拭手脸,一夜也不知换了多少盆水,过了一夜,第二日红彤彤的太阳从海面跳跃而出之时苏芸身上才清爽了一些。
“妹妹,昨夜当真是吓死为兄了!”云半城见苏芸身上沉疴减轻,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芸见自己衣衫不整,想必是云半城将湿凉的毛巾尽量擦拭自己脖颈不得已而为之,她面上一红,赶紧整理一闪,云半城更是羞愧,忙不迭说道:“为兄也是无法,冒犯了妹妹!”
“表兄都是为妹妹好,妹妹哪里会不知好歹呢!”苏芸赶紧回说,云半城趁机去准备早饭,疾步走了出去。
云半城回来时两人都各自平复了心情,云半城才道:“如今舟随风势,却也不过三五日即可转圜至红河之中,贾家,叶家并在一处,妹妹可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了?”
苏芸见云半城依旧忧心此次出行差事,不禁笑了笑说:“表兄多虑了,你可是忘记了,这船上还有一条尾巴呢!”
云半城一愣,随即想到苏芸说的不错,那尾随之人一路都在药店之中追问药方,苏芸也是一路留下了解药来,出海之前更是给足了十日分量,却仍旧不会解开他身上毒性,那人自然还是会义无反顾跟了来的。
云半城好似有些明白苏芸的做法,于是轻声问道:“妹妹意思,倒是要叫这尾巴代咱们出头吗?”
苏芸呵呵轻笑说:“若然表兄还有比妹妹更奏效之法倒是不妨说出来听听!”
云半城赶紧摇头道:“为兄一切均听妹妹差遣,而且此法甚妙,为兄哪里就有更好之法了!”
几日无话,自在江阴府中时苏芸感慨轩辕雨贵为魏王之后云半城心中就不禁起了波澜,而又逢苏芸患病,他悉心照料了,接下来几日云半城倒是有些腼腆,每次面对苏芸都是心中怪异。
苏芸是女子,细腻又远胜云半城,早已体察了他的尴尬之处,虽然有心缓和,可是却也不知如何开口,两人倒是皮里阳秋,有些暧昧了!
整整时日,与苏芸计较丝毫不差,船靠了岸,苏芸在云半城搀扶下下了船直奔当地药铺,此次却没有留下解药来,却留了一张字条:“两日之内以贾家账册换取解药!”
苏芸与云半城找了客栈投宿,却说铁虎自那日夜袭苏芸之时本相舔破窗纸向她房内吹进迷烟,不料那窗纸上早已被苏芸撒过剧毒,他的舌尖刚离开窗纸浑身早已绵软无力,而且口中麻木,他便知道自己中了剧毒了!
去药铺抓了些清热解毒之药却是毫无用处,不得已第二日再去时就收到了苏芸留下来的药方,而且服用之后毒性减轻,却仍旧是浑身无力,而且苏芸留下了话来,虽未言明叫他一路随行,可是一路留药之举却正是此意!
如今到了红河,下船之后收到的不是解药,而是字条,铁虎才最终明白苏芸与云半城此次出京究竟为了什么。
他也找了间客栈投宿,而后写了密信飞鸽传书至皇宫去,自己则准备夜探贾家,偷取账册,无论丽妃娘娘交代若何,自己这条命却仍旧要留着的!
到了晚间铁虎准备停当,劲装结束已毕,一路潜行到了贾家,他武功确乎不在云半城之下,飞纵进了贾家之后当真是畅行无阻,只因贾家那些死士虽然众多,却丝毫不在铁虎眼中,他潜入贾家账房不费吹灰之力。
轻而易举找到了账册,铁虎转身欲走,可是却有些犹疑,觉得应该留下点什么来才对,他沉吟一笑,既然苏芸不仁,自己也就不义了,他从账房桌上抄起笔来略一思索,就在粉墙上挥笔写道:“大海苍茫游,天理自循环,孤寂寺中僧,死灰复苏时!”
他文笔不好,也不过是硬生生地将大理寺苏四字融入了诗不诗,词不词之中。
他转身出外,沿着来路回去,也不回客栈,而是直奔药店,他知道这个账册在自己身上必然是个负担,以防夜长梦多,不如就此放在药店之中,自己只需隔日来取药就是了!
次日苏芸到药店取了账册,果然留下了一个药方来,而后再次留下了一个字条,回到客栈中时云半城正在准备行装。
苏芸笑问:“表兄难道是猜到妹妹心思了,就在准备行装?”
云半城陪笑说:“一路随行妹妹,便是为兄再过愚钝也是得了一些妹妹皮毛,如今妹妹手中自然是已有贾家账册了,至于云家账册,若是带在咱们身上反而不安全,莫不如就让那条尾巴为咱们带回京中去,岂不是好!”
苏芸哈哈大笑,云半城正说中了自己心事,她茫然说道:“只是这八百里红河景色,表兄就不能全然领略了!”
云半城笑着摇头说:“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之事,为兄忧心的向来是妹妹安危,再有便是圣上交代下来的差事!如今两样事情都不曾误了,为兄心中也是去了一块心病呢!”
苏芸点头道:“此行多亏了表兄,妹妹心中感激,回京之后自然会禀明圣上,为表兄请功!”
“妹妹心中自是明了,云某在意的并不是什么功勋,我最在意的是妹妹!”云半城低头整理行装,却无意中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苏芸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他的心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轩辕雨的面孔来,她赶紧装作入内收拾自己行装,避过了云半城。
两人收拾停当,苏芸却对云半城道:“咱们来时悄无声息,如今皇命已成,妹妹的意思咱们走时倒要大张旗鼓一番!”
云半城见苏芸出来已经改弦易张,不再提及前番之事,于是也就笑说:“为兄也正有此意,如此一路自有各地州府官兵护卫,也省却一些时间,咱们脚程也能快些!”
计议已定,云半城就拿了苏芸金牌令箭直奔南疆道传了圣上口谕,午后南疆道便准备了钦差銮驾仪仗到了客栈跪迎了苏芸与云半城上了銮驾,队伍浩荡起行,果然脚程快了很多。
来时尽走偏僻小道,如今一路官道,大道坦途又是马队浩荡,晚间都是住在官驿之中,晓行夜宿,苏芸约莫计较这一日路程总也有个二三百里!
如此走了十几日京师已然在望,中间都是州府道轮番出动官兵护卫,倒也不觉得辛苦,按照朝廷律例,钦差回京,未收到朝廷御令是不能擅自入皇城的,苏芸远在六百里之外就从官驿发出六百里加急邸报进了京师!
这一日到了京城官驿,苏芸与云半城就此安顿了,只等圣命有人迎迓,钦差回京总有人为恭迎使节的。
此刻宫中慕容海自然已经接到苏芸奏报,虽然苏芸言辞含糊,可是她早已想到,苏芸能如此平安归来,自然是早已办妥了事情。
“程毋庸,宣魏王觐见!”慕容海传了口谕,程毋庸急匆匆出去了,过了不过半个时辰轩辕雨匆匆而来。
慕容海不等他跪下请安就笑着起身说道:“苏芸此次出京为朕办了一件大事,你即刻出城迎她入宫!”
轩辕雨愣了一下,立时又欢欣道:“少卿回来了,如此甚好,儿臣遵旨!”
轩辕雨出了御书房,外面摆开的倒是天子仪仗,此意即是他代天子迎接苏芸入城,此等规格自然是最高礼遇!
天子仪仗浩浩荡荡出了皇城,迤逦停在官驿门前,轩辕雨正要下了銮驾,随侍而来的程毋庸却尖声叫道:“那却不是少卿大人与云统领吗?”
轩辕雨愕然转头看着官驿侧面一道街市,远远地却见苏芸正手捧荷叶包的臭豆腐欢笑而来,与云半城并肩而行,从形容看来正自欢笑,他的心中不由得一沉!
苏芸蹦蹦跳跳而来,倒像是轩辕雨初时认识她的模样,当年他带苏芸入京时,她却也不知就非要吃这臭豆腐吗?
轩辕雨还沉浸在回忆之中,程毋庸早已朗声说道:“圣旨到,魏王奉旨恭迎钦差大人入宫复命!”
苏芸远远见是天子銮驾,早已将臭豆腐藏到身后,不想前来迎迓自己的却是轩辕雨,她满面含笑,先是跪下算是接旨,而后一跃起身笑道:“小雨哥哥,原来是你迎接妹妹入宫呢!”
轩辕雨一笑,笑容却是勉强,而后才悠悠说道:“圣上旨意,本王也是无从违拗,少卿大人与统领大人即刻随本王入宫面圣!”
苏芸一愣,轩辕雨的言辞未免生硬了一些,想要追问他这是怎么了,可是轩辕雨已经转身上了銮驾,帘子当即放了下来。
云半城自始至终不曾抬头去看轩辕雨,此刻才轻轻扯动苏芸衣袖说:“妹妹还愣着做什么,只管去准备了账册,赶紧入宫去,却不能让天子銮驾在此等候!”
苏芸愕然应了,心中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轩辕雨方才对他言辞冷淡,更是有些心不在焉,他为何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