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日晨,从韩摆渡、马家庵逃走的两团敌人被迫离了六安,战战兢兢,向南攻击前进。敌人对苏家埠地区有多少红军情况不明,害怕钻进我军包围圈,走了一段,干脆掉头向西,去攻击昨天丢弃的韩摆渡。
王树声、甘济时将这一新出现的敌情急报徐向前。“总指挥,打还是不打?”
徐向前沉吟片刻,说:“红十一师撤出韩摆渡,让敌人进去再围住它!多围一个点,就在敌人脖子上多套一根绞索!”
红十一师迅速撤出了韩摆渡,在敌必经之路两侧设下埋伏。中午,两团敌人进入我军伏击圈。王树声一声令下,我军官兵一起开火,随后发起冲锋。敌早有畏惧之心,听见枪声,也不抵抗,各自夺路而逃。原驻马家庵的警备二旅一个团逃进了韩摆渡,原驻守韩摆渡的四十六师二七四团逃向苏家埠,被红二十九团截住消灭了一个营,其余被苏家埠之敌接应进了寨门。
王树声、甘济时随即分兵把韩摆渡围了个水泄不通。
徐向前在距苏家埠一里之遥的永慧寺召开作战会议,指出霍山敌人只有一个旅,守城尚且不暇,不大可能来援;六安敌兵力不少,合肥尚有敌一个师,因此要将六安方向作为打援的重点。会上,他重新调整了部署:红十师二十八团、三十团围困苏家埠;红十一师三十二团、六安独立团围困韩摆渡;红七十三师。霍山独立团围困青山店,并准备打击霍山来援之敌;红十一师三十一、三十三团在六安西南的平头岗、樊通桥一线占领有利地形,构筑工事,准备打击六安援敌;红十师二十九团为方面军总预备队,部署于苏家埠和韩摆渡之间。
会议结束前,他特别向各师领导人点明:苏家埠、韩摆渡、青山店经过敌长期经营,我军没有几门炮,炮弹、手榴弹也不多,缺乏攻城的手段。岳盛瑄老奸巨猾,吃过一次苦头,不看准时机不会再派援兵,我军围点要有耐心。他还特别告诉打援部队,一旦敌人出动,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我军将陷入两面作战的境地。
战役进入更为精彩、激烈的第二阶段。
岳盛瑄第一次出援苏家埠失利,果然没有再派兵去解苏家埠之围。他一人躲在屋子里想来想去,认定红军远道而来,利在速战,现在他派兵出援,正中徐向前“下怀”。他若不出援,红军“打援’不得,必强攻苏家埠等三处据点。青山店、韩摆渡也许容易被攻下,但苏家埠城坚壕深,又有五个团的守军,足可与红军打一阵子。等红军在所围三个“点”上强攻受挫,士气疲惫,那时他再几路出兵,与苏家埠等地守军里应外合,就不难打徐向前一个“再衰三竭”。有了这种心思,他一连七天,对陈调元催他出兵的电报置之不理,却频频派出探子,前往苏家埠外围,窥视红军军情。
红白对峙的焦点,一时集中到了苏家埠。
前面说过,苏家埠是淠河东岸一个着名的茶麻大集镇,镇西紧跟淠河,北、东、南三面是敌人挖掘的深两米、宽三米的城壕,壕内放水,后面是一丈多高的土城,土城设五道栅门,五道吊桥,五座炮楼。敌人还在镇外构筑了高大的木城,架上机枪,向围城的红军射击。
最初一两天,红二十八、三十团没占多少便宜。
六安之敌据守不出,有点出乎徐向前意外。他想了一夜,第二天再次亲临苏家埠外围。
王宏坤将基层官兵的意见讲了出来:“总指挥,这样围而不打,天天反遭敌人火力杀伤,实在憋气,不如干脆将方面军的炮兵调过来掩护我们,一鼓作气将苏家埠‘啃’下来!”
“不行,”徐向前语气生硬地说,“苏家埠现有敌人六千,工事又坚固,如果强攻,正中敌计!敌人用工事对付你们,你们为何不能用工事对付他们?”
一句话提醒了王宏坤。
红二十八团和红三十团也针锋相对地在苏家埠外挖起工事来。他们先围着寨子挖了一道环形堑壕,以此为掩护,再挖出许多条向前直进的堑壕,然后以它们为依托,挖出另一条环形堑壕,不断将包围圈一点点缩小,终于靠近了敌人的木城和壕沟。
守敌从木城上射出急雨似的子弹。
“他们建木城,我们也建。”王宏坤道。
红十师官兵也在自己开挖的堑壕上建起碉堡和盖沟来,有的碉堡高达三层,与寨子内外敌人的碉堡、木城成对峙局面。这些堑壕和碉堡,不仅使敌人失去了工事上的优势,还在心理上对其构成了巨大压力。不过数日,苏家埠之敌就明白了:红军要在这里实施长期围困,以为徐向前短时间会撤兵是痴心妄想。
白军的“探子”将红军的动向报告岳盛瑄。岳盛瑄气得翻起了白眼。
“这个徐向前,哼!……”
至此,他也相信红军是要长期围困淠河东岸的三个据点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围困战的作用显现出来:苏家埠首先出现了粮荒。六千白军加上万余居民,存粮很快吃光,白军官兵抢老百姓的粮食,老百姓只好吃树叶和树皮。
岳盛瑄接到据点内派人送出的情报,只好请陈调元派飞机给苏家埠空投粮食。
第二天,一架运粮的飞机来了。
王宏坤令人在挖堑壕挖出的几座高达二十米的土堆上架起机枪,对飞机射击。
敌机胡乱将粮食扔到红军阵地上,掉头就跑。
苏家埠完全断粮了。时值早春,外面万木葱郁,据点内部一片萧瑟,树皮全被剥光,树都死了。困守之敌如瓮中之鳖,而红军战士却在工事内练兵、学文化,歌声不绝。
岳盛瑄终于到了不得不出动的时候。
3月31日,在陈调元多次严命下,岳盛瑄下令六安、霍山两城的敌人一起出动,试图一战解苏家埠、韩摆渡、青山店之围。岳盛瑄自己也来到六安城西的十里桥“督战”,他给各部下的命令是:“死打硬拼,只准前进,不许后退。前进者赏,后退者杀!”
在六安西南平头岗一线警戒的红十一师三十一团首先与敌打响。敌来势凶猛,红三十一团一面就地阻击,一面火速派人向师长报告。王树声随即命令红三十三团在红三十一团东侧进入阵地,准备向敌侧后迂回,一边将敌情报告给徐向前。
徐向前命令所有打援部队:立即进入待命状态!
岳盛瑄两次出战,为了保证必胜,一改过去多路出击的习惯,下令四个团齐头并进,用“人海战术”冲击红军防御线。红三十一团平头岗阵地被突破,敌前锋快速推进到苏家埠东北的凉水井、桂家老坟。徐向前听到枪声,知道情况紧迫,急带总部手枪营赶到,观察敌情,部署二线阻击。他深知,敌再前进就将从背后威胁我苏家埠围困部队,据点内的守敌也会趁机冒死突围。两路敌人超万人,合成一股,仗就难打了!
“红二十九团立即投入战斗,向西北方向迎击六安之敌;令红三十一团、三十三团转换阵地,从六安之敌的东西两翼展开突击,将其斩为数段;令红十师围困部队,加强戒备,坚决不让苏家埠之敌出‘围子’!”徐向前命令。
随后,他又令总部手枪营,跟随方面军总预备队红二十九团,投入反击六安之敌的战斗。
天已过午。突围最前面的敌四十六师一个团正大步攻击前进,就听前面谷中,杀声大起,一支红军迎头冲来。敌人凌晨出城,血战到此时,饥渴交加,突遇这支生力军,先怯了三分,勉强抵抗一阵,后军先退,前军大乱,纷纷丢下武器,狼狈逃命。
“追上去!”徐向前站在战场边的山坡上,发令道。
红二十九团和总部手枪营一路追杀过去。红三十一、三十三团也从敌援军大队的东西两翼重新杀过来,刀枪齐举,吼声震天,四个团的白军很快被截成两段。岳盛瑄本来怯战,听说前面两个团被围,害怕老命不保,先带后面两个团逃回了六安,被切断退路的敌一个团见回六安之路已绝,干脆全团向西,杀开一条血路,逃向被围的韩摆渡;突在最前面的敌二七三团,被红军一鼓作气,全部歼灭。
同一天,霍山出援青山店的两团敌人也被旷继勋率红七十三师打得大败,仓皇逃回。青山店守敌在我军与援敌激战时打开西门,冒死突围,一半被歼,一半渡过淠河,由河西迂回到苏家埠,突然出现在我围困部队背后,幸亏我军反应机敏,回头反击,这半个团的敌人又被消灭掉一小半,其余侥幸渡河,窜进了正大闹粮荒的苏家埠。当晚,红七十三师占领青山店。
被围之敌全部收缩到苏家埠、韩摆渡两个据点。
六霍出援之敌的溃败让徐向前松了一口气。经此一败,岳盛瑄第三次派兵出援的可能性极小,最可能的倒是敌将二线兵力调来皖西战场。在这批敌人到来之前,他要最后解决苏家埠。韩摆渡之敌!
徐向前命令红十师两个团继续围困苏家埠,红十一师三十二团和六安独立团继续围困韩摆渡,令当地几支赤卫军贴近监视六安、霍山之敌,其余红七十三师全部、红十师二十九团、红十一师三十一团、三十三团共六个团,就地休整,准备投入最后的攻坚战。
皖西老人说,几万红军部队集中于苏家埠一带,吃粮也成大问题了。六安县委和苏区的干部群众提出响亮口号,红军要人有人,要粮有粮。县委派人成立了“红军招待处”,“红军接待站”。皖西北道委苏维埃主席吴保才组织打粮队,亲自带领赤卫军钢枪队、运输队远出数十里去打粮,南至霍山下符桥、女儿街,六安山王河、铜山寨,东至张家店、舒城张母桥、干叉河等地。红军吃的粮我们全包下啦!
每天光给红军每个师运粮食的就有上千人;再加上打柴队、担架队、运输队、洗衣队、慰问队等等搞保障的群众就有万把人,那仗打得真热闹。
战役进入第三阶段。
此时苏家埠、韩摆渡已被围二十余日,两处敌人粮食吃光,马匹食尽,皮制的马鞍与皮鞋也被视为珍品,夜里不断有人逃到红军这边来要吃的。王宏坤从一个军官口中得知,据点内万余居民,处境十分悲惨,粮食被敌军抢光了,而敌军又不让他们出来,当兵的和老百姓饿死不少。急报徐向前。徐向前派人与守敌旅长协商,命令他在指定时间将老百姓全部放出,敌旅长被我强大力量威慑不得不放;他也认为这么多百姓留着总要吃东西不如放出有利。我军先后共接出上万男女老少,由地方党委妥善安置。
陈昌浩很有实干精神,政治工作跟得上。他和苏维埃妇女委员汪孝芝带领十个宣传队员,爬上苏家埠土城对敌喊话:“老乡老乡,不要打枪。本是穷人,理应反蒋;为蒋卖命,卖的哪桩?上有父母,下有儿郎;一年到头,难见妻房。长官待你,何处一样?长官洋面,鱼肉鸡汤。你们吃糠,树皮啃光;更有兄弟,饿死床上。飞机运粮,有啥指望?红军围城,铁壁一样。”“老乡老乡,快快交枪。放下武器,红军有赏;若不缴枪,困饿死光。来当红军,前途亮堂;愿回家乡,发给光洋。”
守敌在城内听到喊话,人心涣散,夜间拖枪逃跑者不计其数。
红白两军,仍在进行最后的对峙。皖西方向的敌情突然发生重大变化。
原来岳盛瑄自3月31日一败,竟率领两个团一直退到六安东数十里的金家桥。此时他已无计可施,每日只是频频向陈调元发电告急。陈调元能指挥的部队不多,只好向南京求援。******连接皖西告急电报,心中着实恼怒,他正忙着对付中日上海战事,无暇它顾,匆匆任命驻蚌埠敌第七师师长厉式鼎为“皖西剿匪总指挥”,集中第七师五个团、潢川第十二师两个团、合肥李松山五十七师两个团、潜山阮肇昌五十五师四个团及霍山警备一旅两个团,共十五个团两万余人,兵分南北两路,来救苏家埠、韩摆渡之敌。
敌情空前严峻。四方面军总部举行会议,决定应敌之策。
张国焘脸色发白,极力主张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