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承兴刚刚打发走车夫进来,见父亲一脸凝重,也感到事情有异,便站在那里,等待父亲发话。晁信义看到儿子,立即道:“承兴,去叫来家聚,给红蓝姑姑说一声,让他们收拾一下,下午到河北。”
中午,匆匆吃过了饭,花红蓝和常家聚已经收拾停当。晁信义把家中大小事务安排妥当:晁迎春和王连旺夫妻负责生产,晁承志主要负责对外业务,晁冬雪在柜台协助大哥。
晁信义把晁承兴叫到面前,语重心长地道:“你参军的事情,等爹从河北回来之后再谈,这几天你在家中,负责防火防盗。”
晁承兴点了点头。
晁信义站在京西胭脂铺的金匾下,用手指着金匾:“这块金匾是祖宗挣下来的,是乾隆皇帝御赐的,爷爷和二爷为保护这块金匾,连命都没有了。所以,你万万不可大意。”
晁承兴点头道:“爹,您放心。”
晁承志开着福特轿车,把父亲、花红蓝、常威、常家聚四人送到了西城火车站,回家的时候特意绕道庆亲王府。
庆亲王府大门紧闭。晁承志把车停在大门外,下车之后敲门,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露出老佣人一张沧桑的脸:“您找谁?”
晁承志礼貌地道:“我找林小姐,请通报一声。”老佣人打量了几眼晁承志:“您是晁家大少爷吧,小姐和老爷都不在。”晁承志有些失望:“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老佣人道:“老爷到天津去了,小姐在晚上七点会回来,您到时候来吧!”晁承志说了声谢谢,回到车上,他的心忽然异样地跳动起来,有一种迫切想见到林小姐的念头,这是怎么了?晁承志回到京西胭脂铺,林水儿的倩影、笑容不时浮现在眼前,令他心神不宁。天黑之后,店铺打烊,连晚饭也没有吃,晁承志就开车过去了。再一次忐忑不安地敲门,门很快就开了,露出一张美丽的脸,一双清澈的眼睛,四目相对,温情脉脉,两人异口同声地开了口。“晁大少爷!”
“林小姐!”仿佛久别重逢的一对恋人,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句话。良久,林水儿让开门,温柔一笑:“晁大少爷,请进。”
客厅里,灯光明亮,正中有一个大火盆,盆中木炭火熊熊燃烧,客厅上温暖如春。茶几边的两个沙发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晁承志坐在椅子上,才看清了林水儿,她穿着雪白的貂皮大衣,一条白色的围巾,乌黑的长发披在肩膀上。“晁大少爷,你稍坐一下,我去给你煮一杯咖啡。”林水儿落落大方地脱下貂皮大衣、围巾,放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她穿着黑色的内衣,露出雪白的脖子,顾盼生辉的双眸,玲珑的曲线完美无缺地呈现在晁承志的眼前。
晁承志怦然心动,忙低下头去,不敢看她美丽的身体。
林水儿微微一笑,优雅地转身进入厢房。不多久,她又端着两杯咖啡款款而出,来到晁承志面前,弯腰把咖啡放在他的面前。
晁承志忙站了起来,一低头,只见林水儿胸前一片大好河山全部落入眼中,顿时屏住了呼吸。晁承志从小受父亲的严厉管教,除了妻子,他从来没有见过别的女人的胸部。
林水儿有所察觉,嫣然一笑,回到另外一张椅子,坐了下去,对晁承志说:“晁大少爷,请用咖啡。”
晁承志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端起咖啡,问了句:“伯父不在?”林水儿坦然道:“我爹几天前就去了天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晁承志又问:“阿姨呢?下午我看见还在。”
林水儿道:“阿姨回家了,她家里临时有事情。”晁承志惊讶地道:“这么大的宅子,你一个女孩子?不害怕?”
林水儿端着咖啡的手微微一动,落寞地回答了一句:“怕,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父亲说,我们风光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晁承志想,林水儿只有二十来岁,并没有经历过清朝灭亡,王公贵胄从风光到衰败的生活,最多听他父亲说起过而已。
晁承志安慰她:“你们还是过着王公贵胄的生活,俗话说,知足者常乐。”林水儿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你不了解我的生活,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话。晁大少爷,你家专做胭脂水粉,你负责做些什么?”晁承志如实回答:“我协助我爹打理生意,送货、收款。”
林水儿眼波流动:“我很好奇,那么好的胭脂水粉,是怎么做出来的?”晁承志立刻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胭脂和水粉都要经过若干道工序,一丝不苟,才能做成精品。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比如我们用的水,一定要用玉泉山黑龙潭的水。再比如,我们提炼胭红,就要用一种奇异的果子,而且要经过反复捶打,才能提炼出最好的颜色,抹在脸上,就会散发出最动人的光晕。”
林水儿听得出神:“胭红不是从红蓝花、蜀葵花、重绛、黑豆皮、石榴、山花、苏方木这些中药材中提取的吗?怎么又出来一种奇异的果子?”
晁承志得意地道:“那些只是普通的东西,大家都知道,提炼出的色素也是平常的。我们京西胭脂铺能够得到乾隆皇帝御赐金匾,肯定有独特之处,就比如这种神奇的果子,全京城不超过三个人知道,而且这三个人都在京西胭脂铺。”
林水儿笑颜如花地问道:“晁大少爷知道吗?”
晁承志得意地道:“我是晁家大少爷,我自然知道了,还有一个是我爹,另外一个是我姑姑花红蓝。”
林水儿笑道:“花红蓝?红蓝花?这个名字很奇特呀!”
晁承志道:“花红蓝是我姑姑,是我姑奶奶的干女儿,已经在京西胭脂铺做了三十多年,她正在研究一种新的配方,一旦研制成功,必然大放光彩。”
林水儿饶有兴趣,两个人有说有笑。晁承志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钞票和一张欠条,歉意地道:“林小姐,这里是一万,还欠你两万五千,我已经把欠条写上了。”林水儿眼神黯淡,低声说了句:“哎!怎么又谈到钱上去了呢?”
晁承志忙道:“林小姐,这不是钱的问题,是理的问题,我晁承志做人,讲究的是凡事有理。”
林水儿微微一笑:“晁家大少爷真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哎……”微微叹息了一声,款款起身,道:“我去把那张欠条拿给你!”
客厅的右侧,有一道门,林水儿打开门进去之后,晁承志站起来往里看了看,后面是一个走廊,走廊上有几盏灯,有一排房间,其中一个房间门开了,里面亮起了灯光,灯光是红色的,有些朦胧。
晁承志的心又莫名其妙地颤动了一下。“啊……”房间里传来林水儿一声惊叫声。晁承志立刻冲了进去,在门口,与从里面出来的林水儿撞了个满怀,他本能地伸出手把她搂住。而林水儿双手紧紧地抱住晁承志的腰,身体和他紧紧地贴在一起,头伏在他的肩膀上,颤声说:“我怕。”
晁承志只感觉一股清香,浑身骨头酥软,她的胸贴着他的胸,两颗心贴在一起,突突地跳动。
“怕什么?”晁承志回过神来,问。“老鼠……好大一只老鼠……”她的人还在惊愕之中,把他抱得更紧。晁承志轻轻地说:“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怕。”说着俯身下去,在林水儿雪白细嫩的脖子上轻轻一吻。
林水儿缓缓抬起头来,微微闭着眼睛,吹气若兰,嗔道:“坏人,抱我进去……”
晁承志抱起她,进了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大的床,床上铺着大红的被子,床头灯上蒙着红纸折成的罩子,灯光就显得朦胧暧昧了。
晁承志把她放在床上,她的双手已经从他的腰移动到他的脖子上,一勾,两个人就跌倒在床上。她说:“我喜欢你。”他说:“我也喜欢你。”
晁承志是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并且有儿有女,但他一见到林水儿的身体之后,就感觉自己以前白活了,这是一具多么完美、精致的女人身体。如火,能燃烧他的一切;如水,能滋润他的心灵。
两个人在床上缠绵,一次又一次。他说:“再来一次。”
她笑:“再来一次就再来一次。”晁承志正放开手脚,施展自己。咣当!门开了,传来了脚步声和一个人的呼喊声:“水儿,咦……怎么没关门?”晁承志顿时魂飞魄散,赤裸裸地跳了起来,慌乱地抓起自己的衬衫,遮挡在前面。
林水儿也坐了起来,扯过被子裹住全身。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一个就是林老爷,他的手中托着一个蛐蛐罐子。另外一个则是一条虎背熊腰的大汉。
“啊!贱人!”林老爷冲进来,抬手给了林水儿一记耳光,林水儿哇的一声,倒在床上大哭起来。
林老爷怒气冲冲,用手一指晁承志:“你小子给我出来。”林老爷出门之后,去了客厅。晁承志哆哆嗦嗦地道:“这……如何是好?”林水儿在床上哭泣:“我一个姑娘家,我……怎么知道?”晁承志胡乱穿好衣服,出了门,身后林水儿的哭声更悲切。他站在门口才发现,那个彪形大汉站在客厅的门口,虎视眈眈。情知无法逃脱,晁承志硬着头皮走进了客厅。
客厅之中,林老爷坐在沙发上,黑着脸,一言不发。客厅之中,炭火还在燃烧,晁承志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晁承志鼓起勇气说:“林老爷,我错了,这事情全怪我!”林老爷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他,眼神如刀锋一般,几乎要剜下晁承志一块肉来:“晁大少爷,京西胭脂铺誉满天下,想不到你却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这事情必须找你父亲晁信义说个清楚!”
晁承志双脚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林老爷的面前,哀求道:“林老爷,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我爹知道,倘若他知道了,我就死路一条了,求林老爷可怜可怜!”
林老爷冷笑:“可你玷污了我林某人的闺女,这件事情如何了结?”晁承志低下头去:“求老爷开恩,给承志一个机会,当牛做马,以死相报。”那个彪形大汉脸如红铜,三角眼、板刷眉,左脸正中一颗铜钱大小的黑痣,上面长满了黑毛,穿着一双巨大的马靴,一步一步走过来,凶神恶煞一般:“林老爷,别跟这小子废话,我先打他一顿,然后送官,让官家来判!”
晁承志慌忙磕头:“林老爷,求您不要送官!”
林老爷喝道:“你玷污了我女儿,既不能告诉你父亲,又不能送官,你总要给我一个说法。”
晁承志道:“一定给老爷一个说法。”林老爷道:“什么说法?”
晁承志道:“不知道老爷要个什么说法?”
那彪形大汉喝道:“这件事情也不好张扬出去,姓晁的小子,你就拿十万块钱来,这事情就算两清,倘若说一个不字,先打断你的胳膊,再送去见官。”
晁承志一听,几乎是软成一团,十万块钱,是一个天文数字,怎么拿得出?林老爷看他不言语,气呼呼地道:“怎么,你玷污了庆亲王的公主,放在前朝,你京西胭脂铺要满门抄斩,连带九族也够了,十万块钱算便宜了你。”晁承志低声下气:“是……林老爷,我手里实在没有那么多!”彪形大汉喝道:“知道你没有那么多钱,先写张借据。”晁承志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写,我写。”林老爷拿来笔和纸,晁承志写了借据,落荒而逃,既不敢要那张先前写下的三万五的借据,又把写了两万五千的借据也落在庆亲王府。
京西胭脂铺后院门。晁承志开了车回来,一不留神就在墙角上碰了一下。晁承兴正在开门,忍不住问了句:“哥,你怎么了?”
晁承志呆了一呆,猛然醒悟,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没什么,可能是开车的技术差了一点。”
晁承兴也没有在意。晁承志停了车,回到卧室,两个孩子已经睡觉了,妻子玉芬先帮他脱了西装,挂在床头的衣服架子上,然后给他端来一盆洗脚水。看着贤惠的妻子,晁承志心中一阵难受。
洗了脚,晁承志默默地躺在床上,他在想今天的事情,他已经明白,自己是受了骗,上了当。但自己的确有把柄在他们手中,如今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该怎么办呢?正胡思乱想之际,妻子也上了床,一脸娇羞地往他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