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家门口的何天羽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看。其它房间都已经关了灯所以一片漆黑,只有客厅的电视、书柜、沙发、茶几在和他做着无声的道别。
“最后再确认一下,没忘带什么东西吧?”何爸爸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门把:“到了机场可没法回来给你取了,实在重要的东西就只能寄过去。”
“没有。”何天羽低沉地应了一声又下意识地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背包。他终于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家门,身后传来了他再熟悉不过的锁门声。
昨天可真丢人啊。在爷爷家和姥爷家表现很平静的他一回家就有点失态了,晚上捧着饭碗的时候他干脆把大颗大颗的泪珠直接洒到了碗里。饭菜变得咸咸的,但他还是一口一口地吃完了。
活这么大他终于要离开父母了,而且这一走就是一万多公里。忍着眼泪强颜欢笑的妈妈给他打气、鼓劲,可是心中那种忐忑与不安岂是这么容易就能够抚平的?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生活。没有人知道他在那边将遭遇什么,就连一向话多的紫岩也守口如瓶地拒绝透露关于未来的任何细节。
何天羽拿着相机在家里的每一处角落拍摄着,无论是阳台堆放蔬菜的地方还是洗手间里的浴房。拍完照片他又给凝凝打了个电话,在第二天要早起的情况下他仍然和女孩忘情地聊了一个多小时。
算了,现在回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走出楼门就看到了自家的车,他把箱子丢进后备箱就默默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凌晨五点多的天空还黑得怕人,不过借着灯光已经可以看到笼着这座城市的薄薄晨雾。车开出小区走了五分钟就在路边停了下来,过了一小会又有一辆从远处开来的车闪了两下远光灯。
那是张箫家的车子。今天去机场送行的田恬、张箫、程蕙都在那辆车上,也难为张叔叔一大早的就先走一步出去接人。不知道后面那辆车里的几个人现在都是怎样的心情?
两辆车一起开上了高速路。这个时间已经有很多车在向机场的方向前进了,那些人是要接回自己的亲人朋友还是和他一样准备面对一场离别?熟悉的景观不断向后退去,没过多久道路两旁可以观赏的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木。
“到了转机的地方给家里打电话。”妈妈仍在抓紧最后的时间交待着她认为重要的事情,否则很多话一会就不方便说了:“自己一个人交朋友要小心,在机场千万别替不认识的人拿行李过海关,身上的美元记得分开放……”
何天羽只是安静地听着。平时他对这种没完没了的唠叨十分不耐烦,可今天他却愿意从头到尾一字不落认认真真地听完。
找到车位停好车,一行人拖着东西进了机场。这座航站楼允许非旅客的人进入值机柜台区,也就是说换了登机牌准备安检和出关的那会才是最后说再见的时候。
“我来吧,你歇会!路上要折腾快一天呢。”张箫抢着把小羽沉重的箱子抱到了打包的桌子上:“靠,现在弄两条打包带都这么贵了?”
“慢点,别闪了您那老腰。”田恬不冷不热地挤兑道:“身体重要,您老人家要是受伤了可有人要心疼了。我没说错吧?”
正好没有大人在旁边,她自怜自哀地低下头嘟囔着:“以前我觉得张箫是‘注孤生’的,可没想到连他都走到我前面去了。老天爷啊,我到底是前世造了什么孽啊?”
“靠,你就不会说句人话吗,干嘛拿老子举例子?”张箫气得直跳脚:“我跟小静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是异性好友,懂?”
“不打自招了吧。啧啧,都叫上小静了,真亲热。”田恬嘿嘿一笑:“我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不知道对不对:所谓红颜知己和蓝颜知己之间的友谊并不纯粹,它不是爱情的开始就是爱情的结束。请问你怎么看?”
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抬上了杠。何天羽莞尔一笑,到了那边就再也没有这西洋景可看了。他轻叹一声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对上了程蕙的眼睛,其实那温润而宁静的眸子早就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了。
“我走以后你也保重。”何天羽向她靠近了两步,柔声道:“张箫这家伙不靠谱,要是他有什么麻烦还请文晖大学的程大校花多多帮衬。还有田恬……希望她也能好好的。”
程蕙优雅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她今天穿着粉色的长款毛衣和黑色的铅笔裤,一身装扮在简单随意中透着清新得体。那娉婷纤秀的身姿让人迷恋,比这更让人沉醉的是她不曾言说的似水柔情。
“小羽啊,又跟小蕙聊什么呢?”何妈妈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正要开口的程蕙赶忙闭上了嘴巴。“爸爸有事叫你,先过去一下吧。”
何天羽的父母对程蕙非常热情。这个水灵漂亮又温柔大方的姑娘早在家长会的时候就给他的妈妈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过了很久再见一次又说了些话之后何妈妈对这个女孩更是越看越顺眼了。
当然还有另一层原因。他不曾向父母直接提及“李凝凝”这三个字,而小蕙极力掩饰的情意在过来人的眼中根本就无所遁形。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想:能在这个时候来给他送行又如此情真意切的……一定是他提到过的那个姑娘吧?
二月中旬的机票很紧张,所以这一次何天羽没有选择路线的权利。第一站是香港,在那里停留近五个小时之后他就要登上飞往新西兰奥克兰的飞机,而到那里以后他将换乘国内航班飞往惠灵顿。
终于到了别离的时刻。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张叔叔又简单地嘱咐了几句就很有默契地退开了一些,几个久经沧桑的“老家伙”都知道这些年轻人肯定有不少话想说。
何天羽先走到了张箫的身前。他用力拥抱了自己的兄弟又扬起头笑道:“张叔跟我爸不一样,你娶媳妇的事他可上心了。所以你得加油喽,至于我说的是什么,你懂的。”
满脸怨念的好基友正在等待下文,说话的人却忽然身子一震。他的一只手缓缓抓住了围在脖子上的羊驼毛围巾,越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