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羽终于还是松开了抓着围巾的手。短暂的异样应该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在别人看来这或许就是分开之际心里难受的一种表现吧？
他在张箫面前放低了声音道：“其他人都挺靠谱，所以最让我不放心的就是你。咱心里都明白，大学才一个学期你都翘掉多少课了？”
张箫哑口无言。他怎么连这都知道？自己确实因为偷懒睡觉和外出游玩等杂事“技术性回避”了N多节课，不过那都是些无聊的公共课所以也不怎么碍事吧？
“英语系里你的入学总成绩是最差的吧？”何天羽皱眉道：“你英语单科成绩是很好，可这就能当成资本？别以为现在的课不重要所以无所谓，逃课要是养成习惯可就不好改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混四年拿个文凭毕业倒是很轻松。可是大学里的姑娘跟高中不一样了，不算那种随便玩玩的，哪个认真计划着找个男朋友的妹子能看上你这么吊儿郎当的货啊？”
张箫点头哈腰道：“好好，我一定改。将来谁嫁给你可倒了血霉了，你这比我妈还能念叨的能力还不把你老婆烦死？”
何天羽微微一笑：“良药苦口。别嫌我啰嗦，现在当面说出来也省得将来再打国际长途教育你。我知道有的话你不爱听，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得跟你说明白。最后再问你一件事：其实你已经有点喜欢姚静了，对吧？”
张箫的笑容一僵，过了半晌他才迟疑着点了点头。虽然地位和李凝凝比起来仍然是天渊之别，但小静确实已经走进了他的心中。
“就说这么多了，我知道这事你有分寸。”何天羽又一次拥抱了好朋友，他的手在对方的后背上拍了十几下之后两个人才分开。
田恬对着张箫扮了个鬼脸：“我看小羽最牵挂的还是你。要不你们俩搞基好了，这卿卿我我的真肉麻。注意点影响，好多人看着呢。”
“我们直爽豪放的田妞怎么跟个怨妇似的。”何天羽出人意料地直接走过去抱住了她：“现在就算扯平了，你也别说人家了啊！”
礼节性的拥抱对家人般的两个人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但田恬还是意外地嘤咛了一声。张箫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下，也不知道这家伙又想到了什么不方便明说的废话。
何天羽退后一步并放开了手。他已经很久没有从如此之近的距离打量田恬了，今天不经意的一抱倒是给了他重新审视这女汉子的机会。
女大十八变这话确实不假。原先她的相貌虽不出众但也绝不难看，简单地说模子还是不错的；近两年她的小脸愈发清秀了，若不是那女汉子气始终不散的话想必现在也是个大受欢迎的小学妹了。
“减肥没那么重要。每次看你就吃那么点东西可真让人揪心，以后别太亏待自己。”何天羽戏谑地道：“你其实真的不胖，而且该有的地方也都有了。以前我和张箫背地里都叫你‘太平公主’，现在看真是大错特错啊。”
“我靠你别扯上我行吗？”张箫让田恬那能杀人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你一拍屁股就滚蛋了，我跟她可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何天羽窃笑了两声又板起了面孔，然后他就迈上半步和田恬说上了悄悄话。没有谁对两人咬耳朵这件事大惊小怪，就连小羽的父母都知道他和这个女孩有着多年的交情。
张箫自顾自地在一旁看着穹顶发呆，而程蕙则将目光投向了机场的人流。小羽神神秘秘地说了两分钟才又一次退到了原先站的位置，看样子他似乎是在等女孩的答案？
惊讶、犹豫、恼火、沉思……田恬的神色不断变换着，直到何天羽都等出了一个大哈欠她才轻声说了句什么。
面露微笑的小羽对她伸出了大拇指。
他又转向了程蕙。小蕙澄澈的笑仍然有着融冰化雪的温暖，两个可爱的酒窝更是把她雪白的小脸衬得无比娇美动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那双干净温柔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暗淡，这是为什么？
托紫岩的福，何天羽知道答案。今早的送行让她一夜无眠，而半个小时以前心里难受的她更是在安慰过田恬后自己找了个地方偷偷哭了一阵。
无言的对视持续了很久，程蕙终于惜字如金地柔声叮咛道：“一路平安，我们大家等你回来。”
何天羽点了点头。她说的只有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可就是这么简短的言语其实都能再做删减。小羽心里非常清楚：这话去掉了“们大家”三个字才是她真正想说的东西吧？
默契能在很大程度上衡量人与人之间的亲密程度，而真正的默契可以让人用一个眼神来代替千言万语。人类最美好的沟通方式莫过于此，在这种时候任何多余的话语都是煞风景的。
何天羽和程蕙几乎同时踏上了半步并伸出手圈住了对方。一、二、三……短短的三秒后两个人就分开了，这瞬间的相拥看上去只是一个再标准不过的朋友间的拥抱，可除了当事人谁又知道片刻之中产生了多少悸动？
告别仪式终于结束了。一排细细的隔离带把里面与外面分成了两个世界，现在只有等时间来抹平这道沟壑了。
何天羽用力挥了挥手便“毅然决然”地向前走去，可走到半路他还是被自己的软弱击败了。回头凝望只见大家都还没走，而一直很坚强的妈妈和刚刚还很坚强的田恬都已经泪流满面。
程蕙的眼里也泛起了泪光，但是她没有让泪水流下来。既然分别难免，那为什么不让人记住自己的笑脸？
不过最后她还是失败了。不知为什么她忽然用手捂住了嘴，紧接着晶莹的泪珠就唰地从眼角滚落了。
又一次对着大家挥手的何天羽特意把他左手的袖口向下挽了挽。程蕙清楚地看到那块破烂的手表旁边多了一块崭新的电子表，而它正是小蕙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四人生日会上作为礼物送给小羽的……
十分钟后。来送行的人们都走了，何天羽却又跑了回来。
大厅的角落里有一个身材高挑、戴着太阳镜的女孩子正痴痴地望着旅客离开的方向。她本不应该出现的，但她还是来了。
这个姑娘知道某个航班号，所以她一路从值机柜台远远地跟来了这里。她所找的那个人已经走了，可她却还幻想着能再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
“啪”的一声，她的手包掉到了地上。然后，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两双流泪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