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徐来便去东市寻了个大的成衣店把货交了,买主竟然五两银子一匹全要了。徐来算了算,除了成本,三千匹蜀锦又进帐一万三千五百两银子。
徐来回到店里立刻修书一封要六名车夫带回成都,书中要阿家和阿财再把剩下的七千匹分两次运来,在这里开个分店,分店由徐来和阿冠完成选址,另外要阿财再带十名裁缝过来。
吃完午饭打发完车夫,徐来带着阿冠去逛街了,逛街,这是阿冠的说法,徐来的专业术语是选址前的市场研究。凭着徐来专业眼光看准了一家店面,然后花了五两银子请周边人详细说了一下情况,基本定了。
再去找房东,原来房东有事要回老家,情愿少五十两银子把店卖了。这样徐来直接砸过去一千两银票,房契拿到手,约好三日后搬进来。
只用了半日功夫就搞定,“该出手时就出手!”徐来心情十分舒畅,这就是速度,这就是工作效率!
下半场的节目呢?徐来和阿冠正坐在一所看起来象样的酒楼上,“阿冠点菜!”“鸡…….”“鸡个屁,说鸡我就来气!”
上次徐来和阿冠去成都一家饭店,也是阿冠点菜,“公子,这有叫化鸡,要不要尝尝?”鸡一上桌,阿冠拧了一个鸡头给徐来,“公子,你是领导,头你的!”
徐来点点头,还算识相,“我是下人,是跑腿的,所以这只腿是我的,”
“一只腿跑不了路!两个凑一对!”
“光有腿也不行,缺的是左膀右臂!”
“公子平时说我没心没肝,我一定把心肚补回来!”
“做男人就要虎背熊腰!”
“公子老是骂我脖子短,你看这个……”一只三斤重的肥鸡只剩下一节脖子摆在盘子里,阿冠仍然没有收手的意思!徐来只是刚把鸡冠吃掉,鸡脑子还没吸出来。
“来个油葫芦!羊肉泡馍、灌汤包、四个肉夹馍!”“公子,你不是来过长安吧!”“长安屁大个地方,除了这几样还有什么吃的?你说!”
这店小二一听不乐意了,“公子,话不能这样说,您刚才点的只是小吃罢了,算不得大菜!”“喔?你们还有大菜,报来听听!”
“小店好些的菜有鹅鸭炙、鹿尾酱、赤明香、驼蹄羹、李公羹、鱼干脍、咄嗟脍、浑羊殁忽、金齑玉脍,以及白沙龙、生羊脍、飞鸾脍、红虬脯、汤丸、昆味、撺双丞、葫芦鸡、黄金鸡、族味、鲵鱼炙、剔缕鸡、热洛河、菊香齑、石首含肚、清风饭、无心炙,上齐了怕要上百两银子。
经济一些的菜有千金圆、乌雌鸡汤、黄耆羊肉、醋芹、杂糕、百岁羹、鸭脚羹、酉羹、杏酪、羊酪、黄儿、黑儿、黄粱饭、青精饭、雕胡饭、庾家粽子、防风粥、神仙粥、麦饭、槐叶冷淘、松花饼、长生面、面茧、五福饼、消灾饼、古楼子、赍字五色饼、玉尖面、细供没忽羊羹等,所以刚才公子所叫那几味只是普通小吃,小店基本不供应的。”
“啊哈哈!”“叭!”趁阿冠怪笑期间,一记爆粟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来个鱼干脍、浑羊殁忽、红虬脯、撺双丞、撺双丞、酉羹、杏酪、羊酪、黄儿、黑儿,另外这里有什么酒?”
徐来拣些听都没听过的上,只图个希罕,“全国各地好酒应用有尽有,不知公子喜欢哪一种?”“杏花村吧!两坛!”
“两坛?”小二以为自己听错,愣了一下,“快去上酒上菜,我家公子不会少你银子的!”
酒菜一会上齐,阿冠幸福的干瞪眼,因为徐来没动筷子啊!终于等到徐来动筷子的时候,忽然邻包间里传来“哇哇”大叫之声,而且这声音没完没了,伴随着叫声还有几声喝彩。“这是在做什么?阿冠!”
阿冠一扭身又回来,“公子,隔壁有个疯和尚在用墨汁刷墙,可惜了一堵粉墙,旁边还有几个傻瓜在拍手,估计是一路货!”“疯和尚,墨汁,刷墙,有意思,阿冠,走看看去,等会再吃,说不定有乐子呢!”“有乐子,我喜欢!”
徐来转过屏风,见到的场面正如阿冠所说,一个三十多岁的肥胖僧人攥着一支斗笔一边在粉墙上纵情飞驰,一边时不时的吼两嗓子。
看他专注的神情,天地间仿佛唯有那支笔在纵横驰骋,一面一丈高的粉墙两笔写到头,字体纵向取势,左右穿插,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如三军阵前猛将斩敌酋;又如担夫争路,左闪右让;一翕一动像海中巨鲸泼刺一个小小海岛;欢快之处像长蛇窜入茂密的草丛;回环缭千变万化,有时一字甚至于被压缩成一点;有时一个字却又占据了几个字的空间。
另起一行又是如此,徐来只是站了一小会,那整面墙已全部是“枯树藤、乌梢蛇、墨老鸦!”笔势更是狂放不羁。待那僧人笔一停,立刻有人端上一大杯酒,“哈哈,上人好手段,我等今日可算饱了眼福。”
“好是好,只是还算不得极好!”就在众人围着那僧人猛拍的时候,徐来站在入口处冷冷说了一句,但仅仅这一句不仅没有被马屁浪潮所淹没,反而如一粒石子投入平面的湖面荡起层层的波。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那僧人直直走到徐来面前,“公子说我的字不算好?”“哪里来的小子,竟然说怀素上人的字不算好,你写几个来看看!”“真是不知天高地后的小子。”“哈哈,”那僧人反而盯着徐来的眼睛笑了起来。“贫僧与你比一比如何?”
“好,怎么个比法?”“各饮一坛烧酒,每人把一面屏风写满,不要速度,只要字写得好!”“既是比,没有彩头怎么行,如果你比贫僧写得好,贫僧给你当三年徒弟!”“好,痛快,如果我没有上人写得好,我给上人当三年徒弟如何!”“一言为定!何时开始?”
“今日你已饮了不少酒,我看三日后吧,我不占你的便宜。”“你这鸟人小看人,择日不如撞日,贫僧看就今天吧!别说再饮一坛,就是十坛贫僧都书得!”“阿冠把那两坛杏花村拿来,店家,请借笔墨一用!”
趁着徐来说话的空,阿冠从楼下端了一盆水上来,众人纳闷之际,哪想阿冠直接将一盆水全倒在了怀素头上,“让你醒醒酒,别到时候装糊涂输了不认帐!”这一下搞的大家哭笑不得,怀素倒是不以为意,反而连说“甚好!”
“喝完没?”“没想到你这俗物还能喝酒,好,成不成贫僧都交你个朋友。开始吧!”徐来写的是《怀素真迹四十二章经》的片断,这是怀素的代表作之一,也是怀素书法大成时的得意之作之一,徐来临得最熟,所以直接写上了。
那边怀素已经完成了,只是风格有点像《自叙帖》。两人立在一边,余下众人仔细地看了一遍,不由啧啧称奇,“没想到在这小小酒楼竟然遇到两位草书大师,而且风格如此接近!”
因为比赛结果关系到一个人未来三年的幸福,所以观众说话都很谨慎,除了原来的那几个人外,阿冠又用武力从大街上拉了几位临时观众。
“不过,”“不过什么!”阿冠狠狠问道。那个发言的观众停顿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决心,鼓足勇气说道“这位公子的笔力较弱,布局虽说规矩,但却是草书大忌!所谓势不如人也!所以学生认为是上人的略胜一筹!”余下众人也连连点头!
笔力弱是先天的,我那个时代哪里用毛笔啊,现在连钢笔都用得少了,基本是电脑了。至于布局更是难题,没钱请老师指点,没钱去买好贴啊,自己支配的时间又少,难啊。“你们胡说,小心老子砍了你们。公子,走,不和这帮鸟人理论。”阿冠拉着徐来就走,要在寺里待三年,那嘴里还不淡出个鸟来!
“算了,愿赌服输,败在怀素上人的手上一点都不冤枉。上人,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明示!”“说吧,”“上人之前的技巧和刚才的技巧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怀素立刻把徐来拉到一边小声说道“那是给人看的,刚才是自己在屋里时练的,给人看的和自己练的能一样吗?给人看的要好看,不好看哪里有人送酒送肉送那黄白之物。”
原来如此,“阿冠,收拾东西跟上人回寺。”“公子,刚才点的菜还没吃呢!”“也罢,就当是学生的拜师宴吧,不知上人可否赏光?”“呵呵,都是自己人了,还客气啥!再上两坛酒,刚才那个是什么杏花村的。”
“上人,如何才能写好草书!”“送你六个字,胆!胆!胆!悟!悟!悟!”“请上人详细讲讲。”
“学草之初一定要放开手脚,大胆落笔,迟则生疑,疑则笔滞。等练到一定阶段了,要靠悟提高,所谓悟,就是要抓住自然界的某些现象,如山峦、鸟兽、虫鱼、花果、日月、星辰、风雨、雷霆等等,加以观察、分析、研究,从中得到某种启发或感受,并把自己的喜怒哀乐等感情灌注在草书之中,这样才能获得了一些成就。
贫僧观夏云多奇峰,因风变化,没有常势。从夏云随风中,贫僧领悟到了草书的变化不居。这种变化到了痛快处,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笔画间的牵丝,就像墙壁的自然裂缝,一一自然,完全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贫僧观看公孙大娘舞剑,剑光明亮闪烁,好像后羿射落九日;舞姿矫健轻捷,犹如群神驾龙飞翔;舞剑开始时,前奏的鼓声暂歇,好像雷霆停止了震怒;舞罢时,手中的剑影好像江海上平静下来的波光。
所以贫僧在书中在画形分布、笔势往复中增强了高昂回翔之态;在结体上也加强轻重曲折、顺逆顿挫的节奏感。
在贫僧之前的张长史观看到孤蓬自振,惊沙坐飞,掌握了草书的回环低昂之状。所以悟很重要!”
“上人以为张长史草书如何?”“贫僧观张长史之书有三点可取之处:其一为狂,写起来一气呵成,满眼是意;其二为奇,如游云千万朵,变幻莫测,下笔结体,都不易捉摸。
第三个特点是巍。摈弃妍美、纤弱的病态,而产生一种岩石压顶之感,观者对字,若‘逼利剑之锋芒’,感到‘肃然巍然’。”
“上人之书与张长史之书相比如何?”徐来原以为怀僧不会接着回答,哪知怀素吞下一块肉后继续说道“简而言之长史之书肥,贫僧书瘦;长史之书为道,贫僧之书为佛,各有千秋耳!”徐来服其高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