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下来的这位正是范少卿,依然是女扮男装,只不过换了身富家公子的装扮,摇着一折纸扇,大拇指上顶着个玉扳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之物。
更为滑稽的是,这丫头竟然粘了两撇八字胡。燕十三差点没认出来。这种场合见面,他的脸立刻红得像关公了。
“原来是燕兄,别来无恙啊!”范少卿笑盈盈地望着燕十三。
“既然三位客官和我家庄主认识,那你们谈吧,我给你们上茶!”羞花姑娘识趣地走开了。
白十五和蔡十六暗自松了口气,既然堂主和庄主认识,这顿饭应该不会要银子了吧!只是眼前这位少年实在是太美了,想想自己的模样,真的自惭形秽。都是爹娘生的,差距也太大了点吧!
此刻,燕十三万分后悔,不该来吃这顿饭,在范少卿面前丢了份。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厚着脸皮,拱拱手说:“范贤弟近日可好?”
范少卿招呼大家坐下,羞花姑娘上了茶,范少卿抿了口茶,说道:“小店刚开张,没来得及请燕兄过来小酌两杯,还望燕兄见谅!”
白十五一听有戏,连忙插嘴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这顿饭全当庄主请我们哥仨了!”
范少卿咯咯一阵轻笑:“区区一顿饭何足挂齿!本庄主一向视金银如粪土,愿为朋友两肋插刀,你们爱吃可以天天来。我们兄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岂不痛快!”
没想到这斯倒是挺仗义,燕十三也是豪爽之人,一时间竟忘记了范少卿是个女人,他当即表态:“今后我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范少卿心中偷乐: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她立刻变得愁眉不展,吞吞吐吐地说:“眼下我还真有一事相求,不知燕兄——”
“但说无妨,只要愚兄能办得到!”燕十三依旧豪气冲天。
“我想借你的刀一用,行吗燕兄?”
借刀?燕十三视刀如命,向来是人不离刀,刀不离人。看着范少卿那楚楚可怜的样,任谁也无法拒绝。他心头一软,差点答应下来。虽然不是小气之人,可是他心里明白,这丫头行为怪异,借自己的刀何用,还真拿捏不准。
见燕十三犹豫,范少卿有些不悦,她冷冷地道:“还说是兄弟,算了!羞花,收银子,送客!”这就下了逐客令。
这家伙变脸太快了,白十五和蔡十六有些跟不上节奏。眼看着这辈子的吃饭问题都解决了,转眼间就黄了!关键问题是现在谁能掏出这么多银子?恐怕只有眼前这位庄主了。哥俩可怜巴巴地看着燕十三。
燕十三为难了。不借,显得自己太小气。再说,这哥俩当了家当为自己接风,就冲这份情,他也不想难为这哥俩。他解下佩刀,轻轻放在桌子上,笑道:“贤弟哪里话,愚兄是不爽快之人吗?”
范少卿笑得像一朵花,接过刀拍着胸脯保证:“多谢燕兄,我只用一天,到时候完璧归赵!”
燕十三等人前脚刚离开范庄,范少卿后脚就拿着他的刀去找燕十三的师父赵老六。
自从上次执行任务时,被那黑衣人踹了一脚,范少卿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功夫差远了。就凭这三脚猫的功夫,今后想闯荡江湖,那是作死啊!在回去的路上,她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拜燕十三的师父为师。
赵老六武功高强,桀骜不驯。在锦衣卫供职,虽然屡立战功,但是由于他性情过于耿直,嗜酒如命,迄今为止仍然只是个百户,再也得不到升迁。他倒觉得无所谓,每日刀不离手,酒不离口。
这老家伙脾气古怪,一辈子没娶过女人,自然也无儿无女。他一身武功,从未收过第二个徒弟,管你是王孙,还是庶人,想登门拜师的一律拒绝。估计就是皇帝老子出面说情,他也一样拒绝。燕十三是他收养的孤儿,虽名为师徒,实则情同父子。
范少卿只能在燕十三身上做文章。如果去求燕十三,好像不是范少卿的性格。即便是拜师这样的事,如果不弄出点花样来,范少卿也会觉得无趣。
她来到赵老六家门外,只见院墙高耸,大门紧闭。既然是来拜师学武的,连个大门都进不去,那多没面子!她抬腿纵身一跃,可惜只跳了二尺来高,根本上不了院墙。
好在院墙边有棵大树,她抱着大树爬上墙头。偷偷看看院子里没人,她心中暗喜,小时候学的本领,今天派上用场了。
站在墙头向下跳,高手跳墙,脚尖点地,悄无声息。无奈,她不是高手。如同死猪被扔进水里一般,扑通一声落在地上,脚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范少卿龇牙咧嘴,还好没人看见,赶紧爬起来,拍拍屁股,装作若无其事。
赵老六听到动静,打开房门。范少卿不等他下一步有何动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面前,也不说话,将燕十三的刀一举。
老头子心头一沉,难道十三儿已经……
范少卿龇牙一笑:“您不请我进去坐坐?”
若是从前,有人擅闯他的院子,老头子早就一掌震出墙外了。可是今天事关燕十三,还不知道所谓何事,赵老六忙说:“请!”
范少卿也不客气,大模大样进了屋,她环视四周,屋里陈设比较简单,自家的狗舍也比这豪华得多。她拉过椅子坐下,倒了杯水,喝起水来。
“这位公子,我家十三儿怎样了?”赵老六担心燕十三。
“哦!他没事,正在执行秘密任务不方便回来!”范少卿说得很轻松。
赵老六悬着的心放下一半。“那你为何拿着十三儿的刀?”他问道。
范少卿放下茶杯,说道:“燕兄让我来拜您老人家为师,学武功的,这把刀是信物!还请师父成全。”说完,她大大咧咧靠在椅背上,然后翘起了二郎腿。
赵老六看着不由得一阵腻歪。眼前这个东西举止轻佻,说话娘娘腔,长得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什么玩意儿!
十三儿怎么和这种人混在一起!心中狐疑,他问道:“你和十三儿是什么关系?”
范少卿身子向前一探,盯着赵老六,皮笑肉不笑,说:“我们俩在一起共事很久了,关系非同一般,总之——很亲密的那种!”说完还冲他挤挤眼。
赵老六看范少卿那动作,那眼神,言语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不禁怒火中烧,几乎是咆哮着吼道:“你!叫那小兔崽子回来见我!快去!要是慢一步,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范少卿傻了,也不知道哪得罪了这老家伙。也不敢多问,她赶紧抄起刀,拔腿就跑。
赵老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完了,完了!十三儿这孩子算是玩了!前阵子托人给他说媒,不管多好的人家,多好的姑娘,他都推三阻四的,原来是口味变了啊!可怜我这老头子,眼巴巴地盼着抱孙子呢,没指望了!
燕十三快马加鞭连夜赶回了赵府,他不知道范少卿给他闯了多大的祸。进了屋,见师父还在那气哼哼的,他赶紧跪倒在地,口称“师父”,行叩拜大礼。
赵老六没好气地问:“这些天你都忙些什么呢?”
燕十三不敢怠慢,回道:“徒儿奉皇上密诏,正在查案,因为事关机密,没来得及禀告师父,还望师父恕罪!”
“我呸!分明是在找借口。你不就是帮皇上找一本书吗?”
燕十三一惊,问道:“您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京城上下全都知道,还谈什么机密!”
“这,不可能吧?”
赵老六不想和他谈论这些,说白了皇帝就想找本****供自己没事消遣,朝中百官都知道。皇帝的爱好随他去,想管也管不着。但是自己的徒儿可不能好这一口,要是喜欢女人也就算了,毕竟是男儿本色,男儿本来就好色。可是他喜欢的是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这可不能接受。
“说,你跟那不男不女的东西到底什么关系?”
燕十三丈二和尚有点摸不着头脑,估摸了半天,觉得师父大概是在说范少卿。看来师父是误会他了。他爬起来,站到师父身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陪着笑说:“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况且她也不是不男不女的东西,而是一个假扮男装的女人!”
“真的是女人?”赵老六气消了大半。
“如假包换!”
“这么肯定,你验过了她的身?”
燕十三满脸通红,忙道:“我怎么可能做这么下流的事!是皇上亲口说的!她是皇上他姑母的亲孙女。”
原来如此,赵老六也就放心了,话语也随和起来:“那好吧,她要是真想拜我为师,明天换上女装前来,我还要考验考验她。”
送走了燕十三,赵老六心花怒放,不管他俩现在什么关系,在一起时间长了,定能日久生情,再给他们催把火,看来抱孙子的事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