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十三的劝说下,范少卿终于同意换上女装来见赵老六。她出门前带上了一坛窖藏三十年的老酒,用布包裹着,进了赵府的大门,将酒放在门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拜见了赵老六,老家伙眼前一亮。眼前的范少卿既有着男子的豪爽之气,又不失女儿家的妩媚。
老家伙心中满意,嘴里却说道:“看在十三儿的面子上,老夫勉为其难,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能通过考验,自当收下你这个徒儿。如果不能,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
他让范少卿在院中练了一趟拳脚,舞了一套剑法。看得出她在武学方面还是有些悟性的。只是学得太多,太杂,估计也没有哪个师父敢狠下心来锻造她,虽然招式很美,根基却肤浅,更谈不上将众家之长融会贯通。
范少卿收了招式,美滋滋地来到赵老六面前,问道:“怎么样?师父还算满意吗?”
赵老六皱着眉,刚要开口。范少卿连忙说:“师父您别急,站了半天了,请到屋里说话,我给您倒点水!”说着,她跑到墙边拎起包裹,拿出酒坛,打开了封盖。
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几十年的老酒鬼,怎么不知这是好酒啊。老家伙差点流出口水,忙说道:“快,屋里说话!”
进了屋,范少卿给赵老六倒上一碗酒。赵老六端起碗一饮而尽,连连称赞:“好酒啊,好酒!”说着,又抱起酒坛,喝个底朝天。
喝完酒,赵老六精神焕发,眉开眼笑看着范少卿。
范少卿大喜,赶紧跪倒在地,说道:“徒儿给师父磕头!”
赵老六乐呵呵地扶起范少卿,说道:“快起快起!要说你这资质还是不错的,是块练武的料。跟高手过招,实战经验你是没有的,论功力,你根基太浅,若是拼蛮力,肯定也是自讨苦吃。所以要想克敌制胜,就应当扬长避短,为师觉得你需要在‘快’字上做文章。”
高手果然是高手,一语中的。范少卿忙问:“怎么个快法?请师父明示!”
再看赵老六,已经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范少卿喃喃道:“师父果然好快!”
没办法,第二天范少卿抱了一坛窖藏了五十年的老酒,继续请教。
赵老六照例喝个底朝天,然后一抹嘴,说道:“要说这‘快’嘛——”话没说完,又趴在桌子上鼾声如雷。
范少卿差点疯了:“这也太快了吧!”
无奈,第三天,她又带了一坛百年老酒。
赵老六抱着酒坛刚要喝,范少卿抢过酒坛,抱在怀里,满脸堆笑说:“师父,这可是百年老酒,您老是不是先留着和燕兄一起尝尝?”
“对对对!是该给十三儿留点!”赵老六使劲咽下口水,“今天该说点正事了。要说快,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要从基本功练起,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徒儿该怎么练,请师父教导!”
“师父已经考虑过了,就地取材。你回到范庄,每日准备几筐萝卜,要切成头发丝一般细,这是练刀法。此外,每日还要颠勺,做上几十样菜,主要是练你的臂力。好了,你先回去勤加练习,不许偷懒!”
“没了?”
“没了!”
“就这些?”
“就这些!”
范少卿郁闷了。这也叫练功?分明是想让她当厨子嘛!不过细想,也有一定道理。师父毕竟是非常之人,可能教人练功也用非常之手段吧!虽然狐疑,她还是按照赵老六的话去做了。
燕十三这些日子过得百无聊赖,本来是执行机密任务的,现在京城上下人尽皆知。联想到前次任务,本来是要在半路截杀严紧的,没想到却被人家打了个埋伏。这锦衣卫的保密工作实在不敢恭维。他有时甚至会想这一切会不会是个阴谋。
既然不是秘密了,暗访没必要了,不如明察。可是又没个线索,理不出头绪,索性先把这事搁那再说。
店铺里也没个生意,燕十三每天吃饱了就睡。白十五和蔡十六睡醒了就吃,反正一切花销有范庄呢。
范少卿自打从师父那回来,每天不是切菜就是炒菜,忙得不亦乐乎。燕十三看着纳闷:这丫头转性啦?不当侠客改做家庭主妇啦?以她的个性应该不会吧!
燕十三心中狐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好直接问范少卿,他干脆回去找师父问个究竟。
师父的回答令他忍俊不禁。老头子说,这丫头的容貌没得说。上得了厅堂,还得下得了厨房才行啊!这样做一来可以练练基本功,二来可以锻炼她的厨艺。师父身边没个女人,爷俩在一起喝个小酒,总得有人弄俩下酒菜吧!这叫一举两得。
燕十三竖起大拇指:“高!姜还是老的辣!”
也真是难为了范少卿,每天没日没夜在厨房里苦练基本功。经过二十多天的切菜、颠勺,终于能将萝卜切成如头发丝状。至于烧出来的菜,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范少卿喜滋滋地去找赵老六,请师父传授刀法。赵老六看了她的刀工,没话说,又尝了尝她做的菜,顿时脸就黑了。老家伙心有不甘,让范少卿继续练习,把豆腐也切成丝状,不许有一根断裂,另外还要继续颠勺。
范少卿撅着小嘴苦练了十多天,终于能将豆腐切得细如发丝,可是烧出来的菜难吃依旧。赵老六无奈,看来这丫头真不是这块料。
挨不过范少卿的纠缠,赵老六只好作罢。他取出一把刀,交给范少卿,说:“这把刀名叫蝉翼刀,送给你了!”
范少卿抽出刀,果然刀身薄如蝉翼,刀长不足二尺,拿在手中轻飘飘的。她有些轻视此刀的威力。
赵老六看出她的心思,接过刀,从兜里掏出一枚铁球,向上一扔,猛然抽刀一劈,刀入鞘,伸手接住铁球。
范少卿再看那铁球,被齐整整劈为两半,不禁满口赞道:“好刀,好刀!”
赵老六见她看中了这把刀,这才接着说道:“为师再传授你一套刀法,名叫‘快刀斩乱麻’这是我苦苦钻研了半辈子的心血,你一定要勤加练习,不可懈怠!”说罢,他在院中一招一式舞将起来。
范少卿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一套刀法演示完毕,老家伙去喝酒了,留下范少卿自己练习。
范少卿在院中练刀。半天的功夫已经将招式熟烂于心,她坐下来喝茶,休息片刻。这时,她看见一只公鸡在院中骄傲地踱着步子。她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那只公鸡见范少卿抽出刀蹑手蹑脚向自己走过来,知道来者不善,扑楞着翅膀就要飞过院墙逃之夭夭。
范少卿哪里肯放它走,挥刀一通猛削。霎时间鸡毛漫天飞舞,一只光溜溜的无毛公鸡落在地上,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地惨叫,仿佛在说:“我跟你什么仇什么冤啊……”
范少卿一个人在院子里傻笑,笑了好大一会儿,大概自己也觉得无趣,又不想接着练刀,她又来纠缠赵老六。
赵老六在屋子里喝着酒,偷偷看着范少卿练刀。她的恶作剧自然也看在眼里。这丫头的确有悟性,半日的功夫已经将刀法熟烂于心。自己觉得会了,就再也不肯下苦功夫练习,再精妙的招式,没有深厚的功力,都是花拳绣腿。这也是范少卿自视武功甚高,一遇到高手就被人踢飞的原因。
范少卿来到屋里,拉着赵老六的胳膊问道:“师父,您说我现在能打败师兄吗?”
赵老六摇摇头说:“不能!”
范少卿撅起小嘴,不满地说:“我就知道师父偏心,传给我的刀法不如师兄的好,还说什么半生的心血!”
赵老六又好气又好笑,说:“你师兄虽然二十来岁,可他从小刻苦练功,也有十几年的功力了。再看你,心浮气躁,才练了半日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要知道练功是要下苦功夫的!”
范少卿哪里肯信,嘴里一个劲儿说:“偏心就是偏心,还狡辩!”
赵老六看着范少卿,心想,这丫头不能用普通的方法训练她,既然你喜欢恶作剧,那为师就陪你好好玩玩。
正在这时,燕十三来看望师父。赵老六赶紧对范少卿说:“你还不快去练功,我和十三儿有紧要的话要说。”说着,不容分说,将范少卿推出了门外。
范少卿很想听他们到底要说什么,但是抹不开面子,她笑着说:“你们聊着,我去练功了!”说完很有礼貌地将门从外面关上,大踏步向院中走去。没走几步,又悄悄地退了回来,蹲在门旁偷听。
赵老六是何许人也,自然知道她的小把戏。他故意压低声音,却又控制好音量,好让范少卿能听见,他说:“十三儿,少卿这丫头心高气傲,总想和你比个高低,师父传授给她的刀法比你那套要精妙得多,恐怕要不了多久,她的武功要凌驾于你之上啊!”
燕十三笑道:“师父多虑了,武功的高低并不全在于技法的精妙,而在于功力的深浅。她想超过我,还早呢!”
赵老六摇摇头,说:“我看未必,你的武功能突飞猛进,还不是因为有那个秘密的练功地点。你要切记,千万不能让少卿发现!”
燕十三一脸愕然。赵老六向门外努努嘴,燕十三会意,轻笑道:“师父放心,徒儿会小心的。”
范少卿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想:原来如此!只要我跟着十三点,哼哼哼……
赵老六附在燕十三耳边,悄声说:“你按照为师的吩咐去做,保管她会上钩,到那时,哈哈哈……”
燕十三听罢,心中感叹:“哎!这爷俩,罢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