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玉众多子女中最令程红山头疼的一个,但也是程红山最疼爱的一个。每当这个天使般可爱的女儿搂住他的脖子,撒娇地叫上一声:“爸爸。”程红山都会笑着满足女儿的一切要求。
程海玉是程家惟一的女儿,也是最小的一个孩子,因此,她得到了三个哥哥,尤其是二哥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男性保护女性的本能,在程家三兄弟身上体现得极为突出。不过在三个哥哥中,程海玉最为敬佩,并且对其言听计从的,还是二哥程海龙。在她看来,程海龙是家族中最有能力、最像爸爸的人。大哥不行,虽然有时也能装出父亲一样的霸气,但却没有父亲的那样的智慧;三哥也不行,长得挺酷,大脑却简单,而且只知道到处打架惹事。只有二哥,才最像父亲,而且还隐隐超出了当年的父亲。
程海龙是程海玉心中的偶像,只凭这一点,他的话在程海玉心中就极有份量。不要得罪孙劲,如果你不喜欢他,最好让他自己放弃,而不要太强硬地拒绝。这只是程海龙在闲聊时顺便提起的一句,就被程海玉深深记在了心里。她知道二哥的意思。
但她又实在讨厌孙劲,所以每当孙劲和她在一起时,她都极少给他好脸色看,只盼他能自动知难而退,但遗憾的是这人不知是脸皮太厚,还是骨头太贱,在程海玉的冷眼之下,竟然越蹦越起劲,让程海玉更加感到厌恶。
晚上的时候,孙劲又来了电话,程海玉讨厌地看了那号码一眼,故意不接,电话响了十几遍后,她干脆将手机关了。但没过多久,二哥程海龙敲开了她房门。
“孙劲来电话找你。”程海龙说。
“真讨厌!”程海玉嘟囔了一句,“你说我不在不就好了?”
“我这人不习惯撒谎。”程海龙笑了笑,用他特有的方式,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头,“明天你不是没什么事吗?就陪这小子玩玩吧。”
“他和你说了什么?”
程海龙又笑了笑,简单地将孙劲的意思说了。孙劲这小子虽然比较猪头,但也不是一蠢到底,至少他明白在程家兄弟中,程海龙对程海玉是最有影响力的,只要程海龙点了头的事,程海玉一概照办。所以他干脆给程海龙打了电话,在一番软磨硬泡的请求下,程海龙终于答应帮他约妹妹出去。
“只是打打保龄球而已。你也该运动运动了,你看,脸上的肉又多了不少。”程海龙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捏了捏妹妹的脸蛋。
“不干!”程海玉生气地一屁股坐在床上,打死也不愿去见孙劲。程海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满怀国家民族大义地向她说教了一番,最后说:“小玉,说白了吧,咱们公司最近要出一批货,这货多少有些问题,所以……得让孙劲他爸爸帮把忙。为了咱们家,你就牺牲一次吧。况且,那小子只是约你出去打打球而已。”
“哥!”程海玉撒起娇来,拉着程海龙的胳膊央求:“你就别老拿我当攻关小姐了,我烦死那个孙劲了。”
“好,下次他再找你,我帮你推。”程海龙退了一步,但很明显,在眼前这件事上,他绝不会妥协。程海玉也明白,只好点了点头:“不准赖皮!”
离开妹妹的房间,程海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缓步向二楼自己的卧室走去。
程红山一直喜欢过大家庭的生活方式,所以他的子女全和他住在一起。程家的房子一共有四层,一楼是厨房、客厅和餐厅,从二楼开始才是他们的居所。程红山和程海玉住在最顶层,程海峰和程海龙因为已经成家,所以各占一层。程海波不喜欢一家人凑在一起,因为这影响他的“交际”,所以一个人在武馆里住。程红山不愿看到小儿子交的那些狐朋狗友,而且也不愿总是听到程海波闯祸的闹心事,所以干脆由着他在外面住。
经过三楼,程海峰突然打开门,从卧室走了出来,冲程海龙说:“小龙,你过来,我有事要和你谈。”
程海龙轻轻点了点头,和程海峰一起走进了三楼的客厅里。
“上次我说的事,你琢磨得怎么样了?”
刚一坐下,程海峰就迫不及待地问。
“我还是觉得没那个必要。”程海龙不紧不慢地说,“红山集团本来就是咱们程家的,没必要自己偷自己的。”
“你这人就是胆小!”程海峰急得站了起来,在客厅里转了几圈,指着弟弟的鼻子说:“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忙上一年,能从公司里赚多少钱出来?咱们老爷子那脾气,钱比儿子亲!你说你张罗前张罗后的,到现在开的是什么车?不想办法捞点外快,指什么和外面的朋友们应酬?说句不好听的,将来老爷子一死,咱们也不能住在一起了,你就不想想房子的问题?要弄个像样点的,怎么也得几百万吧?我们又不是做什么违法要命的事,只不过是把公司的钱挪出来,注册几个子公司,然后……”
没等程海峰继续说,程海龙已经站起身子,礼貌地冲哥哥说:“大哥,我困了。这件事你容我再想想。”说着,不理程海峰的大呼小叫,径自下楼去了。
回到自己的卧室,妻子于欣不高兴地说:“你老插在孙劲和小玉中间,搅和什么啊?就孙劲那小子,别说咱们家大小姐了,就是我看了也觉得恶心。”
“你懂什么。”程海龙说,“目前我们必须依靠他父亲的权力。下个月,那批货就要发走了,只要把孙劲和他爸爸哄开心了,基本就没什么风险了。”
“那批货……”提到“货”,于欣的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惧怕。“数量太大了吧?万一……”
“所以我才说,一定要把孙劲哄开心了。有他帮忙,至少海关那边不会出任何意外。”程海龙皱着眉头,“刚才大哥又和我提开子公司套集团钱的事了,看来他最近挺缺钱啊。”
“那……那实在不行,你就带着他一块干算了。”于欣说,“这种生意风险太大,用外人总是不放心。你们毕竟是亲兄弟……”没等她说完,程海龙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他这个人,除了会到处拈花惹草捅娄子外,还会什么?上次那个事,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帮他压了下去。让他跟我一起干,你想找死吗?”
当程海龙发起脾气时,任何人都会被他那股霸气所吓倒,那种犀利而带着一丝阴毒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利剑,任何人见了,都会莫明地胆寒。于欣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会害怕他的目光,当见丈夫的眼里出现这种光时,她立刻住了嘴。
程海龙见妻子这副模样,语气和表情就又缓和了下来:“你是不知道,大哥这人要当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就算了,他还自私得很。你知道他刚才说什么吗?‘将来老爷子一死,咱们也不能住在一起了,你就不想想房子的问题?’明白什么意思了吧?”
于欣愣了愣神,随即瞪起了眼睛:“他、他这不是明摆着想霸占这处房子吗?”
程海龙点了点头:“连大家共同的家他都惦记着,这种人,你说能和他共事吗?”
于欣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程海龙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
“咱们这种生意,除了你我,绝不能再让任何外人知道!明白吗?只有小心谨慎,才不会出娄子。”
第二天,程海玉如约来到豪天保龄球馆。见到程海玉,孙劲脸上立刻浮现出小男生初见偶像时的那种兴奋与羞涩,围在程海玉的身边,像哈巴狗讨好主人一样转来转去,程海玉不冷不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尽量用打球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孙劲在讨好程海玉之余,一直在东张西望,寻找着谢小军的影子,但却一无所获。
其实谢小军早就来了,也早就走了。他带着陈恪,一直躲在一道回廊里,直到孙劲出现,他将孙劲指给陈恪看后,就一个人偷偷地溜了。他可不愿跟着凑这个热闹,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也算对得起好友了。
当程海玉出现时,陈恪的眼睛微微跳了一下。眼前是一个充满青春活力,脸上略带着些天真与稚气的女孩,那一头飘逸的长发,让陈恪想起了林思思。林思思也有这样一头秀发,乌黑光亮,常闪着迷人的光彩。从前,当两个人互相依偎在一起时,陈恪常喜欢一边抚摸着她的长发,一边在她的耳边诉说情话。
因为林思思,陈恪对长发有一种潜在的爱慕之情。
程海玉偏巧也是长发,而且那头发和林思思的真的很像。在初见那长发的一刹,陈恪的心几乎要动摇了。他不由问自己:我真的要利用这个美丽的女孩,去接近程家、接近红山集团吗?
他闭上眼睛,思想在做着激烈的斗争。虽然他早已在心中定好了计划,但真到了要实施的时候,他却还是忍不住犹豫了。而正在这时,两个人从他身旁经过,他们的对话,突然让陈恪的复仇之心一下燃烧了起来。
“听说昨天又有一个跳楼自杀的?这世道……”
“可不是!当时我就在旁边,看得是一清二楚,真惨啊!好好的人,摔得面目全非,头肿得像个猪头似的……”
后来陈恪有时会想,这两个人也许是上天为林思思派下来的,当他举棋不定的时候,在身后向前轻轻地推了他一把,让他彻底被卷入复仇的洪流之中。这两个人的对话,又让他想起了林思思的死。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面:那如云般美丽的长发,在空中不停地飞扬,然后,猛地散落一地。他似乎看到了林思思摔在楼下时血肉模糊的样子,这让他差点吐出来。那样美丽的一个女孩子,是谁如此残忍地结束了她的生命?绝不会是她自己!
虽然林思思的死还充满了未解的迷,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切都与程海峰、与红山集团有关!
陈恪已经不需要再犹豫了。
当程海玉百无聊赖地掷出一球,结果擦边而过,连一个瓶柱都没有碰到时,在她旁边的球道上,一个黑色的重球先是沿着笔直的路线向前飞滚,在与地板的不断亲密接触中,演奏出悦耳的声响,然后又突然开始旋转,略微倾斜地切入了第一个瓶柱和第三个瓶柱之间,将十只瓶柱一次撞倒。
“高手啊!”孙劲不由发出一声赞叹。程海玉转头向掷球者看了看,对方的长鸭舌帽挡住了脸,让她看不清对方的相貌,但从那人的身材上,可以看出是一个体格相当健壮的年轻男子。程海玉不屑地哼了一声,自父亲血液中遗传过来的争强好胜之心,突然升腾起来。
“这算什么!”她转身拿起一只球,看准前方球道上三角顶尖的第一只瓶柱,直直地掷了过去。那只球保持着笔直的运行路线,狠狠撞在瓶柱上,竟然一下将全部的瓶柱都撞倒了。在孙劲十分夸张的惊呼叫好声中,程海玉挑衅地向戴着鸭舌帽的陈恪看了一眼,从对方从帽子下方露出的半张脸上,她看到了一丝淡淡的笑。
在国内时,陈恪从没接触过这种在当时还属于贵族消费的体育运动,但自从认识了爱米丽后,这种运动就成了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爱米丽十分喜欢打保龄球,经常约陈恪一起来出出汗,而陈恪在玩了几次后,也喜欢上了这东西。陈恪是个喜欢思考的人,不论做任何事,他都要仔细地琢磨、研究,所以没过多久,他这个初学者就已经将爱米丽这位老手远远落在了身后。据爱米丽讲,以陈恪的技术,保守地说,参加国际比赛拿个铜牌是不成问题的。
当谢小军告诉他,地点竟然是在保龄球馆时,陈恪不得不相信,冥冥中真的有一股力量在帮助他。
看到程海玉这种普通的直线球技术,陈恪不由自主地笑了笑,他默默地抓起一只新球,脚步轻快而优雅地向前移动,然后弯身,手腕灵活地摆动着,将球掷了出去。这看似毫不用力的一掷,却赋予球巨大的力量,球先沿直线飞滚,在进入球道后段三分之一处时,突然开始旋转,切入了第一瓶柱和第二瓶柱之间,再次将所有的球全部撞倒。
这次孙劲没敢贸然叫好。程海玉咬了咬嘴唇,在她看来,对方显然是在故意挑衅。她抄起一只球,看也不看就掷了出去,脸上的表情明显带有挑战的意味。球呼叽哩咕碌地乱滚着,险些从侧边滚进瓶袋。在孙劲的惊呼声中,球只带倒了最后方的三只瓶柱。
陈恪又淡淡地笑了笑,这下,程海玉忍不住了,她自小养成的大小姐脾气,让她敢在任何场合、任何人面前大发雌威。她双手叉腰,冲着陈恪就嚷了起来:
“你笑什么?很好笑是不是?”
“抱歉。”陈恪非常有礼貌地微微躬了躬身子,那种带有几分欧洲风格和法国式浪漫美感的优雅动作,让程海玉不由不一怔。而在这时,陈恪不失时机的将帽子摘下,露出了自己那张俊俏中带着男子汉刚毅气质的脸。
在那一瞬间,程海玉又愣了一下。身边的孙劲和另一个球道上的陈恪,立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将本来就十分优秀,分外吸引女孩眼球的陈恪,显得更加英俊潇洒。
“其实你打得也很好,只是抛球时,手腕的动作不太灵活而已。”陈恪一边微笑着,一边走到程海玉身边,从球架上取下一个新球,拉过程海玉的手,将它放在球上。
“拿好。你看,在球出手时,应该这样——拇指要向左侧略微旋转一下,出手时,拇指与食指应该呈‘V’字型,要提拉使球侧向旋转……”
当陈恪与程海玉肌肤相触的刹那,程海玉的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这种与陌生男子突然发生肢体接触的事,对她来说是头一次。孙劲在旁边更是瞪大了眼睛,他和程海玉认识至今,可还连程海玉的手也没碰一下!这小子,竟然这么大胆,真是不要命了!他二话不说,伸手推向陈恪,嚷着:“干什么!给我规矩点!”
陈恪看也不看,抓着程海玉的那只手突然向外一格,腕子一翻,将孙劲的手朝反关节的方向扭了过去,孙劲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令他忍不住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陈恪轻轻一推,孙劲立刻向后退了出去,捂着手腕哀鸣个不停。
这一手让程海玉感觉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又高大了几分。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突然变得扭捏起来,狠狠瞪了孙劲一眼后,红着脸问陈恪:“这样……这样就能抛出你那样的球了吗?”
“没那么容易。”陈恪用最能迷惑女孩的笑容展开攻势,“知道了技术要领后,还要反复练习,怎么也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掌握。”
当陈恪打定主意要征服一个年轻的女孩时,那女孩的心就会像是泥堆的堤防一样,早晚会被洪水渗透、浸润、冲垮。程海玉在不自觉间,就已经陷了进去。陈恪一边向她讲解着打保龄球的技术要点,一边手把手地教了起来,他大方地将程海玉的手提起放下,扶着她的肩膀指导她的姿势,甚至轻轻搂住她的腰,告诉她怎样运用腰力,程海玉一点也没有反抗,而只是俏脸微红。
孙劲上窜下跳,不断在旁边捣乱,尤其是陈恪与程海玉有身体接触时,他更是激动得不行,但却不敢再动手。程海玉每次都用狠狠的目光将他的话压回到肚里,弄得孙劲一肚子的气,对陈恪既羡慕又嫉妒,后悔不该约程海玉到这种地方来。
孙劲的打扰对陈恪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影响。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他就已经掌握了现场的主动权,程海玉像一只小小的羔羊一样,任由他这个牧人抱来抬去,温顺得不得了。她那颗少女的心,莫明地小鹿乱跳着。陈恪察言观色,知道这只猎物已经被自己牢牢地困在陷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