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一愣:魏兰不在家?那程海峰这么慌张地跑来,又在里面呆了这么长时间干什么?她左思右想找不到答案,而程海峰的车子已经缓缓地驶出了小区。出租司机催了王静几句,王静才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叫司机直奔城西。
她在林媛媛门前按了半天的门铃,时而才传来一个有些迟疑,并带着颤抖的声音:“谁啊?”她微微愣了愣神,马上回答:“媛媛,是我,王姐。”
门吱呀呀地慢慢打开,林媛媛的脸露出一半。“王姐,有事吗?”
“没什么事。”王静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冲她笑了笑。“闷得发慌,想过来和你聊聊。”
“哦。”林媛媛应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开门的意思,这让王静感到非常奇怪。
“我……我不大舒服,改天咱们再聊吧。”林媛媛支吾着,竟然想将门关上,要将王静拒之门外。这令王静感到不可思议,她急中生智,急忙说:“媛媛,我刚看到程总到城西魏兰那儿去了!”
“哦。”林媛媛显然没把这句话当成一回事,她僵硬地冲王静笑了笑:“王姐,你先回去吧。我真的不舒服……”
“你怎么了?不舒服可不能挺着,走,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这几天我想一个人静静,你要是没特别重要的事,就不用来找我了……”
说着,林媛媛竟然真的关上了门。
王静在门外愣了足有两分钟,才满腹疑惑地离开。她越想越不明白,急忙打车回到公司,向陈恪汇报了自己所见闻的一切。
陈恪也被弄得一头雾水,但可以肯定的是,程海峰和林媛媛心里一定都有事。他静下心来仔细地想了想,感觉这事说不定都和魏兰有关。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是凭猜测可以弄清的。
晚上回到家,陈恪以公司事务为借口,到三楼程海峰家去了一趟。程海峰面色十分难看,听陈恪说话时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焦丽春从前向来不注意丈夫的一举一动,知道程海峰的风流事后,突然对这些关心了起来。她冷眼看着程海峰,心里明镜似地知道,他一定是在想那两个狐狸精。
陈恪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程海峰不至于如此。他见再套问不出什么,随便聊了几句后,就回到四楼。
刚一回房,程海玉就一把抱住了他,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程海玉喘息着解开陈恪的衣服,在他身上来回地吻着,而陈恪则陷入沉思中,久久不能进入状态。程海玉忙了半天,发现陈恪根本心不在焉,疑惑地问:“恪,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陈恪笑了笑。
“不对,你肯定有什么心事。”程海玉说。
陈恪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自己得给程海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突然想起了程海龙的事,急忙说:“有些事我想不通。你说,二哥为什么那么拼命地巴结海关的人?从前是孙劲一家,现在是邱启民,我觉得二哥对他们好得都有些过头。虽然咱们也向香港出货,但既然属于正常的货物运输,似乎用不着如此依赖于海关的某种庇护吧?”
程海玉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懂了。我最烦的就是这些生意上的事,把生活的情趣都弄没了。”说着,她又紧紧抱住了陈恪。
四楼上翻云覆雨的时候,三楼的程海峰正坐在客厅里喝着闷酒。他还在为了钱的事烦心。就在晚上回家前,他又接到了绑匪的电话,问他钱筹集得怎么样了。他连声说还差一些,请对方多给他一点时间,另外请对方高抬贵手,一是别伤害魏兰,二是晚上别再给自己打电话。这些对方都答应了,但限定他在明天晚上前,必须集齐二百万。在天黑后,对方会打电话告诉他交钱的地点。
焦丽春打开卧室的门,冷冷地看了远处客厅中的程海峰几眼后,关门朝床上一躺,哼起了歌。她知道程海峰一定是在为钱苦恼,为此,她得意得不行,深感陈恪的主意之棒。
程海峰在犹豫着。在他认为,摆在自己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向焦丽春下跪求饶,承认自己有外遇的事;二是向弟弟低头认错,请弟弟帮忙。他感觉两条路无疑都能弄到这二百万,但两条路又都各有利弊。前者会让焦丽春大发雷霆,让自己的日子更不好过,在夫妻关系上处于劣势,但却不会影响自己的家里的地位;后者能瞒过焦丽春,不至于惹出大战来,但却会让自己在弟弟面前两次丢丑,自己的大哥威严将荡然无存。
程海峰虽然心机不深,但却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些年来,经营状况一直不好的红山集团之所以没有垮掉,靠得全是这位程家二公子。他程海峰虽然挂着总经理的头衔,但实际上总公司的真正领导人却是程海龙。程红山总有一天会死,而且也许就是明天或后天,到那时,分家就成了必然。而在分割遗产时,程海龙一定可以占到绝对的优势。如果自己的丑事把柄全落在他的手中,到时自己说话的分量就要降低很多,恐怕就要吃更大的亏了。
而且一口酒下肚后,他又突然想到,将来要怎么还这二百万呢?他的钱全被焦丽春控制着,想还钱,就必须得通过老婆。如果程海龙不要这笔钱,将来分家时,他势必会有什么说法;如果程海龙要这笔钱,自己就必须再向焦丽春承认一回错误。那样一来,可就是两头不落好了。他一咬牙,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快步走回卧室,进屋关好门后,直挺挺地冲着躺在床上的焦丽春跪了下去。
焦丽春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在心里暗笑了起来。她不慌不忙地坐了起来,身子靠在床头,懒洋洋地问:“哟,老公,你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丽春,我错了!”程海峰声泪俱下,把自己的罪行全部交待了出来。“我……我背着你在外面养了个女人,我对不起你!”
焦丽春一下子变得激动了起来,她本来就不是个能忍得住的人,程海峰的坦白,把她压抑了多日的愤怒全引了出来。她顺手抓起放在床边的烟灰缸,对着程海峰就要扔。程海峰一动不动,一点没有躲的意思。她想了想,又把烟灰缸放下,抄起旁边的枕头,跳下床,没命地向程海峰砸去。
“混蛋!你个不要脸的混蛋!你说,我跟你这么多年,有哪点对不起你?我天天费心费力地伺候着你,怕你冷,怕你热,怕你累着,可你什么时候想过我?啊?结婚这么多年了,连孩子也没有,我怪过你吗?啊?你自己说,是我的毛病还是你的毛病?我对外人都说,是我的毛病,不就是想让你不被人看轻吗?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在外面养女人,又给她买车,又给她买房,你给我买过什么?”
焦丽春一边打,一边骂,程海峰面如土色,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她打骂。柔软的枕头打在程海峰头上,起不到任何伤害效果,半天之后,焦丽春自己倒是先累倒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地瞪着程海峰:“你说,你在外面只养了一个女人?”
程海峰的心一凉。这下他明白了,焦丽春之所以突然把自己的钱严格控制了起来,就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一切。程海峰战战兢兢地坦白:“是……是两个……”
这回答又引来了焦丽春的一轮打骂。程海峰默默忍受,一声不吭,等焦丽春打累了,他才满怀诚挚地说:“丽春,是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我发誓,我一定改好。”
“你马上让那两个狐狸精给我滚出云都!”焦丽春狠狠地说。
“你放心,只要你原谅了我,我什么都依你。”程海峰说。“不过,丽春,眼下有件要命的大事,你无论如何都得帮我。”
程海峰把魏兰被绑架的事说了。焦丽春先是一愣,随后冷冷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承认这种丑事。她被绑架了关我什么事?你去报警啊!”
“丽春,别感情用事。”程海峰着急了,“绑匪肯定是我的熟人,我的一举一动,弄不好全在他的监视之中。况且,万一警察惊动了他,他真的撕了票,到时事情就麻烦了。你想想,程家最近出了多少事?集团受了多严重的打击?如果这次我的丑事再被抖出来,那……那结果不堪设想啊!你想想,爸爸很可能没有几天活头了,将来老爷子一去,这个家就必然得分。爸爸的病是因为我,集团受损失也是因为我,这么多年来,我又没为集团出过多少力,到那时候,你说便宜不是全被海龙一家占去了吗?再说,就算绑匪不撕票,可事情一惊动警察,海龙就肯定会知道。别忘了罗永和他的关系!”
焦丽春沉默了,她不得不考虑这些。程海峰说得没错,一个这样错事连连,害得家里祸事不断的兄长,真到了分家产的时候,能占上什么便宜?可要她拿出二百万来救那狐狸精,她的心里是二百万个不愿意。她犹豫了,一时间举棋不定。这时,她想起了陈恪,觉得只有陈恪这位兄弟,才能真正为自己着想,为自己出好主意。于是她没好气地对程海峰说:“你起来吧,我考虑一下,明天中午答复你。”
“可绑匪明天晚上就要钱啊!”程海峰焦急地说。
焦丽春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躺到床上去了。程海峰张了几张嘴,最后还是没敢出声。不过他感觉焦丽春已经基本上同意出钱营救魏兰了。
第二天早上,当陈恪在驾车去公司的途中,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号码,是程海峰家里的号码,立刻意识到,焦丽春一定要和自己说些什么,那或许就是程海峰与林媛媛的反常举动有关。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接通了电话。电话里传来焦丽春焦急的声音:“陈恪,大嫂现在不知该怎么办好了,你快给大嫂出个主意吧!”
“怎么了?”陈恪问。
焦丽春带着哭腔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陈恪,咱们家里就你一个人能真心地为大嫂着想,大嫂现在是完全没有主意了,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陈恪沉默了,半晌之后,他说:“大嫂,我得好好想想,过一会儿我给你回电话。”
陈恪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化。会是谁绑架了魏兰?他立刻想到了林媛媛。他叫王静将魏兰的事告诉林媛媛后不久,魏兰就出了事,而王静在拜访林媛媛时,又意外地吃了闭门羹,这一切合在一起,似乎就预示着,是林媛媛绑架了魏兰!可她一个小女子,又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敢干出这样的事来?
绑匪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才会让事情变得更有利于自己。陈恪在思考着。想了半天后,他拨通了焦丽春的电话。
“大嫂,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报警。二百万不是小数目,付出去就永远收不回了,为了那样的女人,你觉得值得吗?况且,万一绑匪收到钱后照样撕票呢?我们都不知道那人是谁,然而按你刚才说的,那人似乎是大哥的熟人,说不定也是魏兰所认识的人。那样的话,他很可能会在收到钱后杀了魏兰。那你就白白损失二百万了。还是报警吧,虽然这样会对大哥造成一些不良影响,但却是惟一的正途。”
“可是……”焦丽春犹豫了片刻,“实说了吧,陈恪,这么多年来,咱们集团靠得全是海龙,你大哥根本没出什么力,乱七八糟的事却弄出了一堆。这种事要是再让海龙知道了,将来……你大哥总不能老在弟弟面前低头做人吧?”
“大嫂。”陈恪说,“你想想看,电视上那么多关于绑架案的报导,有几件案子是没能侦破的?对于咱们来说,绑匪是在云里雾里,可警察只要简单地调查调查,说不定就会立刻破案。只要他们能破案,大哥就不会受太大影响,可要是咱们自己和绑匪私了,万一出现我刚才说的那咱情况,会怎么样?到时集团也会受影响,大哥丢人丢到家,在二哥面前就更抬不起头来了。而且,你还得平白损失二百万啊!”
焦丽春本来也没什么准主意,听陈恪这样说,报警的心就活了。她谢了陈恪几句后,直接来到市公安局,找到了局长罗永,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罗永听后非常重视,表示马上会派人到红山集团找程海峰调查。焦丽春赶快阻止:“罗局长,我可是背着海峰报的案。这不是什么好事,万一抖开了,对我家老程也不好。能不能……不要大张旗鼓地办?”
罗永犹豫了一下:“你刚才说,绑匪是要在今天晚上收钱吧?那这样吧,老程去和绑匪见面的时候,我派刑警队的人在暗中监视,到时直接把绑匪捉住。”
“还是我去吧,让他拿着两百万,我不放心。况且他也不同意报警,让他知道的话,他一定得闹起来。”焦丽春说。罗永笑了笑,对焦丽春的英雄虎胆大加赞扬了一番。
王勇因为孙劲的事,被暂时停职。而在停职期间,他竟然死硬地不向局长道歉,还不断私自展开调查,让罗永气得摔杯砸碗。但王勇多年来的业绩突出,罗永也不敢轻易换掉这位干将,只是趁机调来了自己的一个亲信,入驻刑警队当副队长,并暂代队长职务。把焦丽春送走后,他立刻叫来了这人,将事情向这人交待清楚后,又补上了一句:“这事不仅仅是程家的私事,也关系到红山集团,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吧?为了大局着想,你一定得小心谨慎。”
“明白。你放心吧。”亲信回答。
下午五点钟左右,程海峰接到了绑匪的电话,告诉了他交易的地点。程海峰匆匆赶回家,一脸期待地看着焦丽春,焦丽春冷冷看了他几眼,问:“在什么地方?”
“城……城北的废砖厂……”程海峰战战兢兢地说。
“我去!”
在程海峰惊讶的目光中,焦丽春提起一只黑皮箱,抢过了程海峰的手机后,昂首阔步地离开了家。此时,陈恪的车子刚刚驶进程家大院,程海龙和于欣正巧有应酬,都没回来。焦丽春大有深意地向陈恪的车望了一眼后,打开程海峰的车门,驾车风驰电掣而去。
陈恪下了车,抬头向上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站在三楼窗口的程海峰。他进屋上楼,来到三楼时,故意走到程海峰的房间问了声:“大哥,大嫂出去了?”
“哦。”程海峰慌张地应了一声,“那个……陈恪,你先让海玉到医院去照顾着点爸爸,你大嫂有事……”
“大哥,”陈恪笑了笑,“你忘了爸爸已经回来了吗?”
“啊!”程海峰一拍额头,“你看我这记性……”
陈恪笑了笑,冲程海峰一点头,向四楼走去。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今天这场交易一定不会成功。
焦丽春开车直奔废砖厂,心里颇有些没底。车离城市越来越远,她原来的那份激动心情早已变成了恐惧。她不时望望后视镜,后面远远的跟着一辆车,她知道那一定是刑警队的车子,这才有些安心。
离废砖厂还有十多分钟的车程时,程海峰的电话响了。焦丽春急忙停下车子,接起了电话。那头听到女人的声音,犹豫了一下,问:“你是谁?程海峰呢?”
“我是他爱人。你是谁?”焦丽春声音有些发颤,她知道对方也许就是绑匪。
“程海峰呢?”
“你是谁?是不是……是不是魏兰的朋友?程海峰病了,我替他来……”她不确定对方的身份,所以故意说得隐讳些。“东西我都带来了……”
“你现在在哪儿?”
“我快到废砖厂了。”焦丽春说,“现在是郊区小石桥附近。”
“不用到那儿了。”对方冷冷地说,“马上把车子调头,到云都商贸大厦门前等我!”
焦丽春愣了半天,最后只能迅速地将车子调头。她开车的手法一般,路况又不太好,等她将车调过头来,后面那辆车已经驶近了。那辆车停了下来,罗永的亲信打开车门,毫无防范意识地冲着焦丽春大喊:“怎么回事?”
焦丽春打开车门,也毫不在意地向他喊:“他们来电话,说让我到商贸大厦去!”
罗永的亲信嘟囔着骂了一句,关上车门。车子调头,给焦丽春让出道来让她过去,然后再次不紧不慢地远远跟在焦丽春车子后面。
当两辆车驶远后,在路边田野的草丛中,一个瘦小的男子掏出手机,对手机那头的接听者说:“山哥,后面那辆车里果然也是他们的人。现在奔商贸大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