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丽春离开副总经理办公室,直接来到财务部。刘光达已经得到程海龙的通知,不论焦丽春提出关于程海峰收入的任何要求,都必须严格照办。焦丽春一条条地提出,刘光达点头表示完全照办。
于是自那时开始,程海峰的主要收入来源就被妻子严格地掌控了起来。不论他软磨硬泡,焦丽春就是不多给他一分钱。这让他隐约感觉到了些不妙,但又无可奈何。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两人一直没孩子,这点全家人都知道。当妈妈是女人最大的幸福,焦丽春自从跟了程海峰起,就注定品尝不到这种幸福了。程红山因为这事,总觉得程家对不起焦丽春,所以对她也格外爱护,所以程海峰向来不敢得罪老婆,这么多年已经形成了习惯,现在虽然没有程红山看着,他也不敢向焦丽春发威。
这边是焦丽春对他的开源节流,那边是林媛媛和魏兰对他的不断索取,让他感到头大如斗。本来城东和城西是他享受生活逃避烦恼的桃花源,现在却成了他最感到恐怖的地方。诸如水电费、煤气、鲜花、物业费等等小钱完全可以让王静从公司走帐,但像衣服、首饰,以及两位小姐突然增大的各种莫明其妙的花销,就只能是程海峰自己掏腰包了。
程海峰有些担心,他以为妻子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但又觉得不像。他了解焦丽春,如果她真的发现了自己的出轨行为,早就哭天喊地的闹起来了,哪会像现在这么沉着?但除此之外,他又想不到是什么原因让焦丽春突然变成了守财奴。
他整天为此心烦意乱,不愿回家,又不敢到那两处“行宫”去,整天坐在总经理办公室里发呆或是玩电脑游戏。好在多数与社会重要人物的应酬,都是由公司直接买单,否则程海峰恐怕连那些社会上的朋友也不敢见了。
陈恪每天都能看到程海峰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在心里暗笑不止。他马上派王静出马,到两位二奶奶那里开始添油加醋,让两个突然见不到程海峰面的女人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强。魏兰比较能沉得住气,林媛媛就不行了,她一天给程海峰打七八个电话,一张嘴不是没钱过日子吃不上饭了,就是我想你了你快来啊,我好好伺候伺候你,气得程海峰把电话摔出老远,心里又痒痒的有些想念那个动人的女人身体。
这期间,程红山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人也醒了过来,但除了能眨眨眼,点点头外,他做不了太多的动作,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医生说到了这个阶段,就看病人自己能否恢复了,所以完全可以回家休养。这让程海玉高兴得不行,因为她又能天天和陈恪在一起了。
孙劲在这段时间里提起了上诉,但在别人眼里看来,这种行为只不过能让他再多活一阵子而已。王勇被停职在家,但却仍然走访调查,想方设法弄清程海波后脑的那一下,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程海龙终于和新任的海关关长套实了交情,这里面有公安局长罗永不小的功劳。在孙关长死后,海关关长的职务必须得落实了,但是否就是这位临时的关长接任,却是未知数。这位关长叫邱启民,正好是罗永的中学同学,于是在罗永的安排下,程海龙“出资资助”邱启民搞了些地下活动,结果这位临时关长很快就得到了正式任命。这让他和程海龙的关系变得非常不一般。
程海龙的“那批货”,在公安局长和海关关长的双重保护下,一帆风顺地出了关,从海上向着香港而去。程海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与罗永和邱启民共醉了一场,风花雪月了一夜,惹得于欣老大不高兴的,也让陈恪隐隐感觉到了些问题。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却想程海龙的事,他要集中精神对付程海峰。
焦丽春有些沉不住气了,陈恪嘱咐她一定不要着急,冷战本来就是消耗战。焦丽春连连点头称是,现在她对于陈恪是言听计从,两人的关系简直就是刘皇叔和诸葛卧龙的现代版。
这天一大早,王静就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林媛媛家。见到王静,林媛媛立刻来了劲:“姓程的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天不来,我什么办法都用尽了,怎么就是叫不来他?是他老婆看得紧,还是真像他说的,公司里头事太多?王姐,你可得帮我想办法,我手头可缺钱了。”
王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扭捏了半天,把林媛媛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她没好气地说:“王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咱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当初要不是我,你能进得了红山吗?你现在可不能帮着程海峰一起欺负我啊!”
“看你说到哪儿去了!”王静也有些不高兴了,“我不向着谁也不能不向着你啊?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
“那你有话就直说啊!”
“媛媛,姐真替你难过啊。你说你为了程总,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都快憋疯了,这是多大的情分啊。可程总……”
“他怎么了?”林媛媛眼睛瞪得老大。
“我告诉了你,你可得替我保密啊!”王静战战兢兢地说,“如果被程总知道是我把这事告诉你的,他不炒了我才怪。你知道,我还得供儿子上学,要是这份工作没了,我可真活不成了。”
“王姐你放心。”林媛媛拍着胸脯保证,“你是我的人,我哪能把你卖了?”
“那我就说了。”王静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现出了对林媛媛的忠诚。
“你知道程总最近为什么老不来你这儿吗?那是因为他在城东养了一个女人!”
“什么?”
“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呢!长得挺漂亮,身材虽说没你好吧,可人家有文化,有气质,把程总迷得不行呢!”
林媛媛一下就炸了窝,指天划地摔锅砸盆地骂了起来,王静在旁边加油打气,随声附和,陪着她骂了个尽兴。
“那个臭婊子,我一定饶不了她!”林媛媛骂够了程海峰,又开始骂起了魏兰。
王静陪着她骂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不过媛媛,姐和你说几句实在话,你可别生气。你和人家比,确实是差一截。先不说你过去的事吧,就说人家这大学生的身份,你就比不上!我听说程总有时和外面的朋友应酬,还带着她去呢!程总对她可比对你好得多,听说她住的是单独的小别墅,而且程总还给她买了车呢!”
这番话毫无疑问地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林媛媛恨得牙根直痒,恨不能把魏兰一把揪过来,生食其肉,活剥其皮。她觉得和魏兰比起来,自己这边的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了。
王静又和林媛媛说了一会儿,把魏兰的住址等详细地告诉了林媛媛后,就知机地离开了。当屋子里只剩下林媛媛一个人时,那种受了侮辱的感觉,因为孤独而变得更加强烈。她的脑子突然变得非常冷静,一些平时她根本没有去想过的念头一一浮上她的脑海。这也许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觉醒,因为她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危机。她不是程海峰在外面惟一的女人,这意味着即使焦丽春落了马,她林媛媛也不一定就能转为正宫。况且,她不得不承认,就王静所说的来看,那个魏兰比自己要强上一百倍,如果说程海峰真要和焦丽春离婚的话,那么下一个结婚的对象就一定是魏兰,而不会是她。
陈恪本以为,当林媛媛受到了那样的刺激后,一定会到城东大闹一场,而结果,必然是魏兰与林媛媛一起大闹程海峰,到时他再在焦丽春面前煽点风,点些火,一场别开生面妙趣横生的大战就会立刻暴发,程海峰将陷入焦头烂额的境况之中。但令他感到吃惊的是,林媛媛竟然沉住了气,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然而两天之后,程海峰的手机没命地响了起来。他当时正在办公室里玩着电脑游戏,听到铃声感觉颇不耐烦,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按下了拒接键,接着玩了起来。然而没过十秒,手机又响了起来,他再看,还是那个号码。如此反复了几遍之后中,他意识到如果他再不接,对方可能会一整天打个没完,只好气呼呼地放下手头的“工作”,接通了这个电话。
“喂?你是谁?”他的语气相当强硬。
“是红山集团的程总吧?”对方很平静,和程海峰的盛气凌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你是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程总的情人在我这里。”
“什么?”程海峰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魏兰您总不会不认识吧?”对方笑了,“听好了,她现在在我手里。如果你不想让她出事的话,就立刻准备两百万。”
“你说什么?”程海峰还没反应过来。
对方没再说什么,果断地挂断了电话。程海峰拿着手机愣了半天,才急忙拨通了魏兰的电话。魏兰的手机开着,但却总没人接。他又打魏兰家里的固定电话,同样没有人接。他坐不住了,额头上开始见汗。
如果说程海峰还有那种相对纯真些的爱情的话,那么魏兰无疑已经赢得了它。这也是程海峰之所以对魏兰要求甚低,而待遇极高的原因。和任何一个男人一样,程海峰也不是一开始就单纯地好色,年少时他也相信和憧憬过美好的爱情。当年刚认识焦丽春时,他也曾全情投入过,但等婚姻生活到来后,他却渐渐发现,男人女人不过就是那么回事,爱情只是个借口,让男女能有理有据地媾和在一起而已。看穿了这点,他开始忘记了什么叫爱情。
然而当他遇上了魏兰后,一切却变了。他仿佛找到了青春时的那种冲动,找到了曾经令他激动过的一些感觉。魏兰是个刚出学校的学生,虽然与其他女生相比,她要成熟了许多,市侩了许多,但在程海峰眼里,她还是颗青涩的果实。这本身就带给了他极大的诱惑。他开始追求魏兰,魏兰也有意无意地迎合着他,让他那颗心始终悬着。这让他找到了当年初恋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对魏兰愈加着迷。
魏兰显然是个情场老手,她懂得如何调动男人的积极性,让男人们在她的裙下俯首。程海峰虽然是个“老社会”,但仍没能逃得过魏兰的这一招。他完全被魏兰迷住了,而且越是不容易得到手,他心里的向往就越强烈。魏兰对他若即若离,即使是在被程海峰包养后,也是如此。她有自己的空间,自己的朋友,她要自由,而不当笼中鸟。有时程海峰会为此而不快,尤其是当他兴冲冲地来到城东,却发现等着他的是空屋冷床时。然而或许人天生就爱犯贱,越是这样,程海峰对魏兰的兴趣却越高,而对随时恭候着他的林媛媛,却只是在性欲上有某种特殊需要时,才会牵肠挂肚。
魏兰竟然被绑架了!这是程海峰不敢相信的。他急匆匆地跑出办公室,对王静的招呼视而不见,直冲出公司,驾车飞驰到城东。他将车停在小区内那幢小别墅的门口,飞身下车,取钥匙开门。门没锁,这让他的心颤了一下。他开门而入,上上下下找了一圈,却不见魏兰的人影。魏兰的包和衣服都挂在衣架上,鞋也在门口放着,屋子里某些地方明显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一切迹象表明,魏兰确实出事了。
程海峰面如土色。他想起了绑匪提到的那个数字——二百万。
正在这时,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他慌张地接通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别伤害小兰!”
对方笑了:“程总现在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了吧?我故意没收拾屋子里的东西,就是想让程总亲自看看。魏兰现在很好,只要你乖乖的给我二百万,我担保她连一根头发也不会少。但是如果你敢耍花样……”
“不会、绝对不会!”程海峰急得叫了起来。
“那最好。”对方说,“程总还是快准备钱吧。别报警哦,否则我会立刻撕票。出了这样的凶杀案,警方一定得彻底调查,到时候程总的这些风流事,恐怕就得天下皆知了。小报上也会写些什么吧?想想看,红山集团总经理情人被杀,人们会产生多少联想啊!到时候,红山的股票恐怕又得跌了吧?”
没等程红山说话,对方已经在笑声中挂断了电话。
程海峰颓然跌坐在地板上,出了一身冷汗。二百万对他来说既不是小数,也不算大数。他的手里仅存款也有近七百万,然而现在这些钱早已被焦丽春严格控制了起来,现在平时他的口袋里也只装着几千元的票子和几万块的卡。
二百万。他反复念叨着。到哪里去找这二百万?人他是必须要救的,但钱他就绝对没有。从焦丽春那里是绝拿不到这笔钱的,或许通过一个绝妙的谎言,可以骗出一些,但说破天也只能是几十万。
报案吧。他不由想到了警方的力量。没错,罗永和程海龙的关系非常不一般,当初林思思的事就是他主动找到程海龙透的风,才没让那事酿成大祸。如果找他,他一定会帮忙压住这事,不会让程家颜面扫地。
可下面警察的嘴真就能那么严吗?还有,如果真的惊动的绑匪怎么办?从这人能轻易绑走魏兰这点上看,他一定是比较熟悉自己的人。那人会是谁?他又怎么能这么适时地在自己进入城东别墅后打来电话?自己一定正被那人监视着!贸然报警的话,魏兰可能就完了。等出了人命大案,罗永就是想帮忙压着,恐怕也再压不住。他罗永管得了手下的警察,可管不了新闻媒体的记者!到时候他不但会失去魏兰,还会面临的集团形象下降的事业危机和焦丽春带来的家庭危机。
权衡利弊,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钱可以借,但绝不能向外人借,不管那人是自己多好的朋友。程家的大公子、红山集团总部的总经理要向别人借钱花,这种事足以让程家丢脸。他虽然不才,但也知道维护程家和自己的脸面。
只能向程海龙借。他咬了咬牙。可他真的不想向弟弟借钱,上次林思思的那件事,已经让他在弟弟面前威信扫地,这次再因为女人闹出事来,他还怎么有脸站在程海龙面前?然而除了程海龙,他再找不到其他人能帮这个忙了。程海波死了,就是他没死之前,也拿不出这笔钱来;程海玉没什么存款,因为程红山和这几个哥哥都是她的银行,任她随便提款;陈恪虽然接手了程海波的武馆,但手里估计最多也就是有个二、三十万,其中的大半应该还是程海玉的钱;于欣应该有钱,但向她借和向程海龙借根本没什么区别。
程海峰呆呆地坐在地上,环视着这间自己熟悉无比的屋子,突然间大生感触。和魏兰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不断地出现在眼前,刺激着他的泪腺,让他在父亲病危时都没有流出的久违了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滑下了几滴。他突然生出了一种英雄豪情,生出了一种战争年代冲上战场保卫家园的勇士的壮志,他暗暗发誓,拼死也要救回魏兰。
程海峰刚离开公司大楼,王静就敲开了陈恪办公室的门。
“陈总,程总走了。我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可能是林媛媛和魏兰打起来了吧?”陈恪笑了笑,请王静坐下。
王静没坐,她摇摇头:“我看不像。他神色慌张的,好像事情比这还大。”
陈恪略微沉思了一下,“这样,你到城东那边看一下。小心别被我大哥发现。”
王静领命而去,打了辆出租直奔城东。她让车停在离别墅不远的一幢楼边,从车窗里向别墅方向看。程海峰的车停在外面,他应该已经进屋了,但时而却没什么动静。过了十来分钟,程海峰一个人走了出来,回头将门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