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二楼的最右边的那间,文学社的门口的时候,未然从包里拿出来一个信封,外面好像写着一个字。哈皮还没有来得及抢过来一睹为快,就被未然丢进门口挂着的一个有锁的绿色铁盒了。
哈皮刚刚想问是什么的时候,未然说里面放了几只准备好的蟑螂,想调戏下那些自以为是文艺的人。哈皮乐坏了,还说不够刺激,从包里掏出卫生纸,把口水鼻涕弄在上面也丢进了那个铁盒。未然,用恶心嫌弃的眼神看着哈皮。
没想,那小子好像觉得还不够刺激,还用脚踢,当楼道里那种垃圾桶踢。踢了肯定就会有声音,有声音了就完了。他踢得爽快,正想向未然显摆呢,回过头去就看见那个教导处最凶的领导,像如来神掌一样空降到他眼前。他发誓,他真的想把未然那小子拍死的心都有了,竟然不给暗号,太没有人性了。
哈皮,看了一眼楼道里捂着脸一直乐的未然,他笑的真他妈犯贱,哈皮此时就这种感觉。眼前的这个教导主任怎么摆平才是他的难题了,总之得使出浑身解数了。
未然就站在楼道里,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管哈皮怎么使眼色,就是装没有看见。好像他的意思就是你罪有应得,哈哈的在乐。那个教导主任揪着他,进了他的办公室,凶多吉少了。
你要知道最可怕事情,不是用武力让你鼻青脸肿,而是用思想教育的形式在你面前讲一遍唐宋元明,用不胜枚举的英雄故事告诉你,你必须必须必须像他们前仆后继,继往开来,勇于献身,争取风里来雨里去,争取向雷锋叔叔学习,争取……所以,你知道了最调皮学生最怕的不是黄金条子,事实告诉得用思想——我们教导主任用思想的武器,应该会让哈皮有想瞬间掐死自己的冲动,凶多吉少了,哈哈……
时间过得快与慢对不同的人就会在不同的时刻有不同的定义,未然看着哈皮进办公室有半个小时了。这节课已经下了,是课间大休息。楼道里全是上上下下的人。不少女孩子,偷看未然,甚至来搭讪。
终于,在过了五分钟后,哈皮泪花打转的走了出来,未然问他怎么了。
他眉心紧蹙一脸愁苦地说:“老大,你知道不?这个混蛋竟然改变教育内容了,太过分了!这次不是唐朝!尼玛他是从原始人开始讲的!还有就是这个混蛋还讲了一些新段子,什么为什么许仙会爱上白娘子,什么本拉登怎么跑的那么快……尼玛!你确定我是在活着跟你讲话吗?”
未然最最努力的控制住笑出来,冷冷的说:“这个嘛……人家与时俱进。伤心总是难免的,男人哭吧不是罪,你下次争取别踢那个破铁盒了,直接去踢他家的门,估计他会从宇宙的起源给你讲的……”
哈皮恼羞成怒了,他使劲儿瞪眼睛,眉毛跳来跳去的说:“我靠!我说未然同志,你少说风凉话了,你怎么不通知我啊?那个混蛋来了你怎么不通知我啊?老子现在这样被他折磨的泪水狂流,你到高兴了,你他妈太没有人性了吧。”
“哈哈……这个嘛……一点点。”
“什么!才一点点?你再说一遍试一试?”
“一点点啦……哈哈……”
说完想撒腿就跑,他知道哈皮这会儿抓住他的话,非掐死他不可,估计他是老大都不会管了。可是未然头看着哈皮开溜,刚回过头去看前面的,他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个人影,火花四溅,眼睛也冒着无数颗的金星,他潜意识告诉他撞到了一个人。而身后的哈皮从叫他站住的声音,改变成哇的惊讶声。
他猛的往前倒,眼前的那个人也是,只是那个人大声的叫了,让未然突然的意识到她是个女孩子。就像此刻电影慢动作播放,他突然知道不能让她倒在地上,于是他一把她抱住了,然后一失重,啪的一声他倒在了地上,他是抱着她的。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周围好像很多的人在起哄,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瞬间被这一幕惊吓到了。因为,他倒在走廊里还抱着一个女生,更恐怖的是那个女孩子刚好摔下来吻着自己的唇,更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女孩子是夏雪——那个一直对自己嫉恶如仇的夏雪。你知道吗?这就是像偶像剧里的情景,竟然真就发生了。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把眼睛睁多大,开始大叫坏蛋你放开我。他才知道他还抱着她的腰呢,他只觉得瞬间尴尬在空气中静止了。他周围的男生女生们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他知道这次丢大了,老大混的这个份儿上,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
而他更担心的是,她会怎么想他,她是不是又会以为,这是人渣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泡妹的遇见呢?很想说声对不起的,可是那么多人实在说不出口。
他站了起来却还没有回过神来。
夏雪啪的抽了他一耳光,她大声的说,你这个人渣。她还哭了,有那么多的人看着她和一个男孩子接吻,她实在觉得好害羞,更难过的是,自己的初吻竟然不明不白的给了这个小混混,他还当那么多人,抱着她不放,想到一切的一切,她哭着跑进那个文学社的教室了。
而他却捂着被抽的发烫的脸,站在那儿。
哈皮,好像不生气了。大声的呵斥那些围观的同学,叫他们滚,看什么看。很多女孩子在一旁议论纷纷,挺心疼未然,还说刚刚女生得了便宜还装纯情,还敢骂她们心里的白马王子是人渣,好欠扁。
校园的广播里开始响起关于爱情的音乐。
春天的天空有着宝蓝色的脸,微风游荡在走廊人与人的间隙中,一张张青涩稚气的脸就像印在时光画面的图像,贴满了青春校园的那一页。
未然和哈皮一直走下教学楼,他没有说要去哪儿。哈皮跟着他,就像往常一样。广播里的音乐声突然停止了,有个女孩子开始播音。那个播音的女孩子声音很甜,就像夏雪的一样,他想。
她念着一句句一行行的字,仿佛让文字瞬间有了生命力,在他脑海里形成无数个画面,上演着一场场生离死别的舞台剧,情绪紊乱的流窜到全身,他只想沉默,向前走。
不知道他怎么就来到了后操场了。
哈皮也很沉默,跟着他做着和他相同的动作,后操场这一片茂盛的高草,他好像总是很眷恋,有心事的时候他都会一个人来这里,每一次都是。
躺在高草上。
耳边一群踢球的男生吼叫。看着宝蓝色的天空,也不知道所有的云都跑到了哪里,一朵也没有。孩童时候的那种风筝被放的很高很高,似乎都能看到风筝的脸。
没有断线的话它会飞的更远吧,他想。
袁梦课间一个人站在后阳台。
瞭望远方,还有猛烈鼓动翅膀的白鸽,天空干净的像少女的眼泪,远方没有雾霾,山脉轮廓清晰。她看着天边,不眨眼睛地。
她想起未然那张俊朗的脸,他站在后阳台抽烟时候那种忧郁的表情,还有风里他干净的长发,关于他的记忆没有任何的瑕疵,她的心拼命的跳着。
她甚至在幻想,当某一天他的后车坐的是她紧紧的抱着他,当他对她说我喜欢你的时候的样子,还有就是当那个单眼皮戴着耳钻的他,单膝跪地对她说嫁给我吧,幸福地就快融化掉的她自己。
她很想会真的有那么一天,傻傻的。但她相信。
上课的时候她在笔记里写道:“听她们说的爱情,好像都离不开眼泪。我那么爱哭的一个女孩子,不知道有没有一个男孩子不愿让我哭呢?冬天刚刚过去不久吧,可是我记得没有人送我回家。我好想有个男孩子天天守着我,只喜欢我,只在乎我。我爱的未然,我越来越爱他了,我的脑海里全是他,可是我好害怕,我那么的爱他,他会那么的爱我吗?我都没有勇气告诉他,告诉任何人。可是,我真的好想每时每刻的看到他,就算他不理我,我也愿意。是不是我很傻呢?有人骂他的时候,我很不开心,就像在骂我一样。我想他会是这辈子,我最想嫁的男孩子,我对自己口出狂言,我会为了他愿意付出一切的。我知道他有女朋友,可是我顾不上了,我还是会去爱他的……”
潇湘也突然跑到后阳台来洗手。
袁梦被唰唰的水声,从神游里拉了回来。她开始和潇湘聊天,给潇湘说了她爸爸资助她的事情,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潇湘,高兴的都哭了出来,她说,那样的话,她念初中的弟弟就可以天天吃肉了,因为营养跟不上她哭着说弟弟很瘦弱。
她在阳台上给家里打了电话,给爸妈说这个对全家来说天大的好消息,潇湘的爸爸激动的说,要恩人接电话,他要谢谢恩人。袁梦接过电话,电话的那头,潇湘的爸爸用很乡土的四川话,说了很多很多感激的话,还说回头要潇湘给她们家带火腿,土鸡什么的。
袁梦听着潇湘爸爸还有妈妈的电话,一边听一边流着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此刻的夏雪还在文学社,她擦掉眼泪整理着这周以来投来的稿,终于在里面翻到了那个叫“没”的男孩子的稿子了。
她等他的稿子已经一个星期了,久吗?她觉得很久了。每一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把他的稿子拿来一遍又一遍的读。他一年来的所有稿子,她都保存在一个很漂亮的盒子里的,学校的报纸也经常刊登他的文字,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不过很多的女孩子再问他是谁。
里面就包括她和袁梦,真的,爱一个人的才华是会爱上他整个人的,她相信。只是她很难过,她的初吻被那个小坏蛋占了便宜,她本来想等找到那个叫“没”的男孩子,等着和他在一起……
她急忙打开看到“没”这期的文章,名字是《玩偶》。这个让她联想到了很多,却不是“没”所写到的,她呆呆看了好多遍,里面有句子这样写的:“城市,繁华盛开的地方,灯火璀璨的光线却交织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或许这样的东西不会被很多的人看见,它却让很多的人什么也看不见,谁都不能傲慢,要知道玩偶是被左右的,而不是能左右什么。虽然很想改变什么,却很无力,似乎有人刻意操纵了人生,有一条轨迹属于特定的人,很可笑的反抗,再很可悲的消失,这就是我们。我们是一群偏离轨道的人,既然偏离了就不会回到起点重新开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了……这样的城市,有一群叫玩偶的人。”
她又读到了黑暗这个词,还读到了绝望,还有挣扎,还有无奈。
“没”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感慨。他那么的神秘,出没在黑色的阴影中,他似乎在玩味这叫黑暗的东西,他好像习惯了,他的世界好像开满了大朵大朵黑色的忧伤,种满了孤独与寂寞,是的,他应该是个灵魂孤独的男孩子。
即便这样,她也喜欢他的文字,现在她觉得她也喜欢他的人了,她想她就是解救他的人,不知道她怎么会那么想,可是她真的就那么想的。她很想见到他,真的很想。
那个男孩子为什么都不留任何个人信息呢。很多的人,都担心自己的稿子信息错误检查无数次呢。
“没”好有神秘感。是那种很会让人着迷,却靠不进的感觉。那么近,那么远。夏雪在最心里空了一片的位置,给了这个叫“没”的男孩子。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跳的感觉,很秘密,是不会和谁分享的,甚至很害怕自己的某个器官出卖自己,走漏了风声。
隔壁的那个播音室,那几个每天都会甜甜的声音的女孩子正在念着一篇文章,没有听清内容,但是很享受她们的播音。甜甜的就像巧克力,或是麦芽糖。自己要是个男孩子的话,肯定因为她们的声音,而癫狂的爱上她们的,夏雪想。
每天校园的作息就像钟摆,重复,规整,雷打不动。就算来了洪水猛兽,很少有人会主动撤退的,因为这里被与一个叫命运的词相挂钩,似乎很像“没”说的,其实我们都是生活的玩偶。
夏雪回到教室的时候,里面的场景不是电影里那种很轻松的学习氛围,更多的同学在争分夺秒的啃书,变成奋斗者,战斗者。
她刚回到座位,潇湘就拿着数学题来问她,那种勤奋与好学的样子很让她感动,突然他觉得自己很惭愧,都没有潇湘一半努力,真的该打了,哎……
袁梦永远是循规蹈矩的懒学生。就像现在她坐在教室,书本摊开的,却在玩儿手机。更恐怖的是,她竟然问来未然的电话,正在认真措辞她的第一个匿名的表白短信。
本来想以“然然”开头的,可是她觉得连自己都觉得恶心,说不定未然会觉得她是低俗少女呢。
所以,纠结了再纠结,最后还是这样发的:“未然,这个短信我不知道怎么开头,我也很紧张,虽然你不会知道我是谁。我!性别女的,爱好你,芳龄17,不国色天香,不小鸟依人,不倾国倾城,不小家碧玉。你目前不是我的,但是我是你的,因为我愿意。嘿嘿……有没有被我吓到呢?其实人家是个害羞的女孩子啦。我每天都能见到你,可是我不敢看你的眼睛,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我想大声对全世界宣布的,可是……你会回复我吗?”
未然——
“我知道了,谢谢。我是个小混混,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感觉你还是个小妹妹,你好好念书吧。我不值得被你喜欢。你见过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天天打架,染头发,戴耳钉,骗女生开房,进教导处派出所吗?没有见过吧!所以,干这些事情的人,就是人渣,像我一样。我不想伤害你。就这样吧。”
袁梦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遗漏任何一个未然信息的字,不知道当你的生活中出现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怎么样,收到他这样的短信回复,你会什么感受。
可是袁梦呢。
读着读着就开始猛掉眼泪了,眼泪就像奶茶杯子被刺了一个大洞时,水成直线的往下掉。她知道他的一切,知道他不好,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以后,知道他不会是个长相厮守的人,可偏偏她愿意不计后果的爱他,和他在一起,她不想就这样被以这样的理由,被他拒绝。
她此刻的感受就像千军万马在她的心房上挥刀刺剑,她好痛,前所未有的。
爱一个人,就是愿意不计后果的和他在一起,或许她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