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Facebook的四年半里时间里,公司曾组织过两次允许员工出售老股获得现金的活动。每次,卖与不卖,我都很纠结。不过事后看来,还是做出了当时最好的决定。
作为一家成功公司的早期员工,在期权上面的回报是非常可观的。由于大多数早期员工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大一笔财富,如何去处理这些财富,如何避免由此可能给生活带来的副作用,成了很多人头疼的问题,也会给Facebook的核心团队带来不稳定的因素。
我加入Facebook的时候员工总数还不到150人。当时只是觉得这家公司有很多牛人,难以想象Facebook会发展得如此之快。早期期权的价值,在这几年中增加了几百倍,这是谁都意料不到的。
但除非股票能真正出售,否则这些账面上的财富还无法变成真金白银。更加纠结的是,拥有期权的员工如果行权购买股票但又无法把股票卖掉的话,竟然还欠美国政府因为行权而产生的税金。整个过程中,没有一分钱的实际收入,却可能收到有天文数字的纳税要求。
所以,直到2009年8月DST 投资公司决定花1亿美元购买员工的老股时,我才真正行权以出售股票。当时Facebook的估值是100亿美元。由于一些必要的限制,公司允许我能出售的股份最多占我所有股份的10%左右。回头想想,还是非常感谢这一限制,因为在此后两年之内,公司股价最高时涨了将近10倍。即使按2012年9月的400亿美元市值,也有4倍之多。
卖与不卖股票,我还是犹豫了一段时间。当时刚刚买了房子不久,首付的一部分钱是从父母那里借来的,但我不喜欢欠人钱的感觉,即使是父母。我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变现,把债还清。虽然回头去看,如果不卖的话,可以赚到更多钱,但就当时的情况和想法而言,那是最好的选择,我并不后悔。
在硅谷这个因为不断有新兴公司冒出而制造大批富翁的地方,有不少财务顾问(Financial Advisor)和税务顾问(Tax Advisor),他们都有灵敏的嗅觉。DST购买Facebook员工老股的消息一出来,我就接到了不少这种电话。为了不让员工上当受骗,Facebook也和靠谱的投资机构合作,比如瑞士瑞信银行(Credit Suisse)、美林集团(Merrill Lynch)等,给员工办了几场关于财务管理和税务管理的入门讲座。其实当时绝大多数员工的财产规模还不入高端私人理财机构的法眼,但这些天天和钱打交道的人是很敏感的,他们相信Facebook的将来并愿意为Facebook员工预先付出服务,以建立长期关系,将来能让他们帮助管理所有的财产。财务顾问的商业模型就是每年收取所管理资产0.5%~1%的管理费。
在和多家财务顾问公司打交道之后,我选择了美林,并让他们开始管理很小一部分资金。我向他们表示,现在需要他们服务的地方并不多,将来要不要长期合作,取决于他们接下来的表现。
第二次可以出售股票是在2011年3月。富达国际投资公司(Fidelity Investment)和T. Rowe Price基金以500亿美元的估值允许其非美国客户购买最多8亿美元的Facebook员工老股。我咨询了当时的税务顾问,是一位60多岁的美国人,他见过很多次经济危机,2001年互联网泡沫破裂之后很多纸上百万富翁一夜之间变成百万负翁(因为还欠美国政府税)。他给我的建议是“把你所有能卖的股份卖掉,至少准备出让你足够交税的钱,这样至少可以在晚上睡得很安稳”。犹豫了很久,我决定不听他的,只出售了很少一部分股份,用于支付在2010年行权所需的资金和由此产生的税金,因为我坚信Facebook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直到上市之前,Facebook股价在非公开市场上的坚挺表现一直和我的判断相一致。
Facebook一直不允许在职员工在非公开市场上出售股份,但对于离职的员工,没有约束力。我2011年9月底离开Facebook之后,就可以自由出售股份了。由于对Facebook美好将来的信心,我甚至向摩根斯坦利(Morgan Stanley)借了一大笔钱准备在2012年4月缴纳2011年的税金。这笔钱可能绝大多数美国人一辈子都无法赚到,而借款条件就是在上市的6个月后要偿还。最坏的结果就是如果到时候股价表现不理想,我要被迫抛售股票来还债。然后,就像我的税务顾问所说的,欠着这么一大笔钱,一直睡不好。到2012年2月时,我终于还是决定在每股32美元的价位上卖出了足够我去交税的股票,从此就睡得很好了。一个月之后,股价上涨到了最高位,每股达44美元,而IPO的价格也高了不少,为每股38美元。当时我感觉有点遗憾,但马后炮没有什么意义,至少自己能睡好觉了。当然,Facebook的股价在9月一度跌到18美元左右,这表示所有我之前在非公开市场上的出售行为都是明智的。
回头想想,这一路上的起伏波动让人感觉非常刺激。每一次所做出的决定都无法预知是对还是错,而这些决定关乎每个人对公司前景的看法以及对风险的忍耐程度,每个人的决定都可能不同,但我希望每一位和我所处境况类似的同事都能做出对于他们自己而言最好的决定。
我很庆幸自己不是一个贪婪的人,也很庆幸自己最后还是在很大程度上采纳了财务顾问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