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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两小无猜情窦开

1、成人大礼

男子二十岁行弱冠礼,女子十五岁行及笄礼。柳三变二十岁那年,芜菁恰值十五妙龄,因而相继行成人礼。

柳三变生日这天,柳家又张灯结彩、大排筵宴,亲朋好友皆来祝贺。柳父领了柳三变等众人来到家庙祖宗牌位前,众家人亲友皆依男左女右站列两旁。柳父请三变的先生杨仁光来主持冠礼仪式,柳父向杨仁光一拱手,笑着说:“请杨宾开礼!”杨仁光也抱一抱拳笑着说:“惭愧!”便来到柳三变面前,先向牌位拜了拜,三变也向牌位敬香、跪拜,并向先生揖拜。

于是,杨仁光便先向柳三变开教道:“此冠礼乃是成人之礼,是给跨入成年人行列的男子加冠的礼仪。在远古时期之氏族社会,男女青年发育成熟时即要参加一种‘成丁礼’,如此方能成为自己部落的正式成员,享受应有的权利和履行应尽的义务。冠礼应当是从这种‘成丁礼’演变而来的。《礼记?冠义》云:冠礼乃是‘成人之道也’,‘将责成人礼焉也’,要按照‘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者’这四个方面的礼之规范加以约束,使之成为具有‘孝、悌、忠、顺’完美品德之人。如今礼经中虽只存《仪礼?士冠礼》,然亦不可不遵之,‘男子二十而冠’,古已成礼,不可废也。柳三变,我所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柳三变行个鞠躬礼,说:“弟子已经记住了,先生!”

杨仁光微微点了点头,便开始行冠礼。冠礼要为冠者加三种形式的冠:一种叫缁布冠,以国黑麻布制作;一种叫皮弁,以白鹿皮制作;一种叫爵弁,也称玄冠,以赤而微黑的细麻布制作。缁布冠只在冠礼上使用一次,易服换上玄冠后即废弃不用。据说,那是太古之制,冠礼首先加缁布冠,表示不忘本初。宋庶人子冠仪或为“二加”,一帽,一折上巾。或“三加”,初加巾,次加帽,三加幞头。杨仁光为柳三变行的是“二加”。

一时礼仪完毕,要由宾杨仁光为冠者柳三变取“字”。宾杨仁光、主柳父、冠者柳三变都站在堂下阶前,宾杨仁光乃引《仪礼?士冠礼》致辞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伯某甫。”因柳三变不是长子,故依行第以仲、叔、季以推至第七命之,柳三变排行第七,干脆就命之“七”接着杨仁光说:“命字以后,名只用于自称,除了君王、父祖,别人不能直呼其名而只能以字称呼。”

于是众人退出家庙,至庭堂就席,观百戏杂技,听说书、观歌舞。男女分席,柳母则将柳三变招至女眷、女宾席间,让他一起来欣赏民间歌舞。柳三变与芜菁坐在一起。芜菁说:“如今七哥已经成人,再也不许象从前一样顽皮捣鬼了吧!”

柳三变却朝她做了个鬼脸,道:“什么成人不成人?我只要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天马行空方为最妙。倘无论什么,都必得循规蹈矩,众口一词、千人一面,不敢稍越雷池半步,不能有丝毫旁逸斜出,这成人也就成了累赘羁绊了。与其要这样的成人,倒不如不成人得好!”

丫鬟翠香听柳三变如此一说,便抿嘴偷偷发笑。芜菁瞪了她一眼,说:“你总这样放荡不羁、没规没矩的,影响了别人听歌观舞!”三变明知她指桑骂槐,却又不好申辩,只得急红了脸不作声。

柳母将这二人的言行都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却又喜在心里,便笑道:“七郎,你菁妹说的没错,但凡读书之人,以修身养德明理见性格物致知为本;知书达礼、立身扬名,乃人间正业。常言道:‘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怎么可以任着性子做人?你看看街上那些叫花子们,自在倒是自在了,可是又怎么能算得上成人呢?”

芜菁听了便斜着眼睛看着三变,扑哧笑道:“娘亲的话,你总能听得进去吧!”

三变便向芜菁挤了挤眼,说:“芜菁妹妹你也别得意,‘男子二十而冠’叫成人,女子到了二十岁,即使还未许嫁,这时也要举行笄礼,表示今后要以成人相待。等你到了二十岁以后,叫你再笑我吧!只怕求婚的人要交将咱们柳家的门槛儿都要踏破哩!”

翠香听了这话更是偷偷憋住笑,芜菁便跑到柳母面前,将头伏在柳母怀里,撒娇道:“娘,您看七哥又拿我打趣了!”

柳母搂着芜菁笑道:“凭他怎么说,谁也别想将我的菁儿抢走!”

芜菁抬起头,得意洋洋地道:“七哥,你听见了吧,看你以后再胡说八道去!”

柳母微笑着对柳三变说道:“你妹妹今年就要行笄礼的,女子十五而笄,你菁妹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不象你们男孩子二十岁才举行成人礼。女子在十五岁许嫁之时举行笄礼,结发加笄,而且也要取字的。”

三变道:“就给芜菁妹妹取个‘草’字吧!”

芜菁道:“为什么取这个字呢?”

三变道:“草无花之香,而有叶之绿。妹妹虽不是国色天香,也堪称大家闺秀,用这个‘草’字,岂不是正合适!”

柳母道:“我们柳家的女儿哪能算什么大家闺秀,不过算得上小家碧玉罢了。”

芜菁道:“谁信他胡说八道!我只是我,什么也不是!”说得众人都大笑起来。

正这时,伴鹤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少爷,我到处找你,你却在夫人这里。老爷正叫你去陪客人呢!”

柳母道:“七郎,既然老爷叫你,你就过去吧。记住,少饮酒,多礼节!”

“孩儿知道了!”三变向娘作了一拜,向芜菁看了一眼,芜菁却装着没看见他,他只得随伴鹤到男客那边应酬去了。

转眼到了芜菁生日,柳家只请了女亲戚为芜菁过生日行结发加笄礼。结发是将头发梳成发髻,盘在头顶,以区别童年时代的发式。笄礼由主妇为笄者结发著笄,由女宾以酒醴礼之。结发加笄后的芜菁看上去顿觉变了个人,风姿绰约,亭亭玉立,象个仙女一般,众人都夸芜菁是个少有的绝色佳人。三变更为有这样一个楚楚动人兼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能歌善舞的妹妹而感到庆幸。两人业已长大,由两小无猜变成情窦初开,内心皆萌生出那种朦胧而美妙的倾羡爱慕之意。

2、百废俱兴

这个期间,由于边疆战事稍停,国内也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太平气象。一零零六年十月,又发生了一件对大宋国民有利的事,李德明进誓表于宋,宋真宗赐国姓赵,故李德明遂改称赵德明。真宗任命赵德明为定难军节度使,封西平王。宋朝的边境暂时得到了安全,边疆战火一息,国内便出现太平繁荣景象,百业俱兴,人民安居乐业。

这时的手工业无论是产品的种类和数量,还是生产的技术与规模,都比唐代有了显著的发展。矿冶、造船、纺织等手工业规模与技术,在当时都是居世界领先地位。特别是制瓷业、造纸与印刷业更是旷古无可比者。北宋的瓷器,不论是在产量还是制作技术上都超过隋唐五代。瓷窑遍布全国各地,烧造的瓷器各具特色,其中以五大名窑的瓷器最为著名,它们是:河南开封的官窑,河南禹县的钧窑,河南临汝的汝窑,河北曲阳的定窑,浙江龙泉的哥窑。五大名窑的产品,各有其艺术特色。江西的景德镇,唐代称为昌南镇,所制造的瓷器就较为著名,产品有“假玉”之称。到这时其产品更是蜚名海内外,因此至宋景德元年即一零零四年改名为景德镇。

北宋的造纸业在种类和质量方面都较前有了发展和提高。竹、藤、楮、麻、麦杆、稻杆等都是造纸的原料。纸的种类较多,其中以浙江的藤纸、四川的玉屑纸、歙州的澄心堂纸、宣州的栗纸、温州的蠲纸等,最为著名。有的纸质坚韧,可作纸衣、纸袄,甚至纸被。造纸业的发达促进了印刷业的发展,极大地便利了文化的传播。北宋刻版印刷的书籍有:国子监刻印的书,后世称为监本;民间私人书坊刻印的书,称为坊本。宋初国子监的书版还不到四千块,至景德二年即一零零五年监刻已达十余万块。加上坊刻书版,数字更大。可见北宋印刷业的发达,规模的宏大。

3、宫闱秘事

在这百废俱兴、百姓安居乐业、歌舞升平的太平安定年月里,也并不是天下无事的。在皇宫里就出了一件狸猫换太子的宫闱秘事。

真宗在位已多年,虽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及后宫三千佳丽,奈何竟然无一人能为他生下一个太子,真宗为此大伤脑筋,忧烦不已。

这日,真宗又因心情郁闷正在御花园散步,忽然听见近旁有古筝之声传来,叮叮咚咚如高山流水,一时又铮铮淙淙似梅花三弄。真宗便停下脚步来倾听琴声,再也无心去欣赏这百花盛开的阳春景致了。忽地又听那边夹着筝音传来一女子婉转的歌声:“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真宗听出这是那首出于唐代许尧佐所撰传奇小说《柳氏传》中柳氏所作的词《杨柳枝》。真宗便想道:“她怎么就不唱那首韩翊所作《章台柳》?”正思想间,琴声又起,歌喉再响,真宗听她唱道:“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真宗忽然兴奋地拍手道:“妙!妙哇!李商隐诗云: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又云: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真宗这一喊,那边顿时琴驻歌歇。真宗顿时感到后悔莫及,怪自己太不沉着,以至惊扰了歌者。正欲转身离开,却听见对面一棵桂树后碎步连响,片刻功夫就从桂树后转出一位嫔妃来。但见她珠光宝气、彩绣辉煌,窈窕的身材配以娇羞的面容,姿态万千,裙裾摇曳,妩媚动人。真宗暗自惊道:“这是何人,怎么记不起来了?朕多年来只顾于日理万机,倒将此等佳丽仙姝给冷落了。”正自寻思,那嫔妃已带着一个宫女疾步赶至真宗面前,忙跪下,口中称道:“奴婢给皇上请安!奴婢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真宗忙弯腰将她扶起,道:“都免了吧!”便又问:“爱妃是何名姓,哪个宫里的?”那位嫔妃站起身来说道:“回皇上:奴婢姓李,叫李宸。因住在离御花园不远的承泽宫,故而常到此操琴,不想惊扰了圣上游园!”

真宗微笑着说:“朕正好心情郁闷,来此散心。刚才听了你的歌唱,朕已然觉得心情舒畅多了。李爱妃的琴歌倒是不错,已学了不短时间了吧?”李妃回禀道:“奴婢自小就学过,承蒙皇上过奖!”

真宗道:“爱妃刚才所唱乃唐人许尧佐所撰传奇《柳氏传》中柳氏及韩翊所作之词。爱妃莫非读过这《柳氏传》不成?”

李妃道:“回陛下,奴婢并不曾读过,只是儿时在家之时,听人唱过这两首词,觉着好听,就叫人家教会了我。”

真宗道:“那就太遗憾了。愿听朕将这个传奇告诉爱妃吗?”

李妃十分高兴,道:“陛下若能赐教,臣妾受宠若惊,当洗耳恭听!”

真宗来了情趣,便津津乐道地讲述道:“柳氏本长安倡女,为韩翊朋友李生的爱姬,艳绝一时,喜谈谑,善讴咏,慕翊之才。李生知其意,乃请翊饮酒,席间将柳氏赠之。后韩翊登第,归家省亲,柳氏留在长安。天宝末年,遇安禄山叛乱,陷长安。柳氏以姿容绝世,惧为乱兵所辱,乃剪发毁形,寄居尼庵。此时韩翊在淄青节度使侯希逸幕中任书记。长安收复后,翊遣人寻访柳氏,携去一囊金并题写了这首《章台柳》。柳氏捧金呜咽,回报以《杨柳枝》词。两词反映了乱世妇女命运之不幸与韩、柳二人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中悲离的一面,篇幅虽短,却蕴含着丰富不尽的情意。”

李妃听真宗叙完韩、柳悲剧,不禁神色黯然,容颜凄恻。真宗关切地问道:“爱妃脸色为何如此苍白,莫非玉体不适?”

李妃嫣然一笑,行个万福,道:“多谢陛下关爱,臣妾实在担待不起!臣妾只是由于刚才听陛下赐教臣妾以韩、柳故事,想到人生原本苦短,又多离合悲欢,实为不易,故而心有所感。”

真宗听李妃如此说法,便暗想:“这倒是个重情讲义之人,朕向往辜负了她,实是不该。”便哈哈大笑道:“这不过是传奇所载旧事,岂可当真!毕竟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之事还是居多。爱妃也太痴情,何必为古人流泪?想必爱妃是思乡念亲了吧?”

李妃忙跪下道:“回陛下,臣妾不敢!”

真宗便急忙趋步向前俯身将她掺起,微笑着说:“爱妃不必隐瞒。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人皆具五官、秉六欲、擅七情,感四时,对八方,不过凡夫俗子、血肉之躯,谁又能不食人间烟火,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而超脱红尘、斩断情缘?故而无人能灭人欲、存天理,天下之所以难享太平,人间之所以多事,原因皆在于此。所以说是人之常情。”

李妃见真宗说得动情,便问:“难道陛下也有不开心之事?”

真宗叹了口气,并不回答,忽然又兴奋地说:“既然爱妃擅弦歌雅义,何不再为朕操演一曲?”

李妃道个万福,道:“那臣妾就献丑了,请陛下凉亭就座!”

于是真宗就在李妃的指引下,穿花渡柳,逶迤来到回廊外池心亭下。真宗一边欣赏奇花异草、珍禽异兽,一边随游鱼鸳鸯悠闲自在漫不经心地听李妃操琴吟唱。但见李妃玉指缓拂,朱唇轻启,伴着袅袅的琴声唱道:“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一曲歌完,真宗拍手赞道:“昔日韩娥唱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想来也不过如此!”

李妃起身道个万福,娇羞地说道:“陛下过奖已极,臣妾如何经受得起!”

真宗兴致勃勃地说:“刘禹锡这首《潇湘神》,一名《潇湘曲》。单调二十七字,五句四平韵,词首三字例用叠句。此调创始于刘禹锡,且在唐、五代词人中,仅刘禹锡留下两首,刚才爱妃所唱乃其中第二首。词咏湘妃故事,正是调名本意。爱妃因何爱唱此词?”

李妃道:“臣妾幼时也略读过些许诗书,识得几个字,最慕湘妃事迹。”

真宗喜道:“哦!如此说来,爱妃当是知道湘妃故事了,不妨给朕说说看!”

李妃道:“臣妾记忆不好,只能说个大概,望陛下莫见笑!”

真宗道:“知道就行,何必细究穷追,搞繁琐哲学!”

李妃遂道:“臣妾只知湘妃是指帝舜的两个妃子娥皇、女英。帝舜巡游南方,死于苍梧。她们两人赶至湘江边,哭泣甚哀,以泪挥竹,染竹成斑,后投水而死,成为湘水女神,俗称湘灵。这大概便是本词调名的由来。”

真宗听到这里,忽地又转喜为忧,双眉紧锁,叹口气道:“正是如此。唉!想来帝舜要比朕有福气得多。朕虽为一国之主,后宫拥挤,然至今无一人能为朕生下一个皇儿。等朕百年之后,不知由谁来传承我赵氏江山!”

李妃见自己又引起了皇上的伤心事,便急忙跪下谢罪道:“臣妾失职,罪该万死。臣妾请皇上宽心为上,陛下皇恩浩荡,精诚所至,必能金石为开!”

真宗便又忙将她扶起,双目注视着她,心想:“朕又没有宠幸过你,这事怎么能怪你失职呢!”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洋起了一阵春风,看得李妃脸飞红云,羞怯地低下头去。真宗半晌方说:“有李爱妃这样忠贞之人,朕何愁赵氏无继也!”

当晚,真宗即在李妃处下榻,以成鱼水之欢。李妃初次承恩沐露,自然百般殷勤,将真宗侍奉得如神仙般舒服。真宗觉得李妃非宫中其他嫔妃可比,故而更加宠幸她,连皇后刘氏那儿也懒待去了。刘氏便警觉起来,派郭怀、陈琳去察看监视,并嘱咐:“你们多加留心,一旦李妃有孕,即来通报!”二人只得依令行事。后来李妃果真怀孕了,刘后得到消息,顿时心生一计,自己虽然未有身孕,但也假说自己有孕在身。真宗忽然听说刘后也有孕,自然更是高兴,因刘后是正宫,皇后,真宗自然对她重视起来,对李妃反倒淡了下去。刘后又派人打听李妃产期,当李妃产下一子之后,刘后即勾通宦官郭怀等,抱走了李妃之子,并谣传李妃生的是个怪胎,使李妃失宠于真宗。真宗并不知内幕,也不知那怪胎是剥皮后的狸猫,就信以为真。刘后抱养的李妃之子,就是被立为太子,以后承继了帝位的仁宗赵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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