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命盘初动
走出王府时,子衿转身回头望了一下头顶的那块牌匾,苦笑了一下。
还是太冲动了,明明入住明王府对她有利无害,不仅能有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还能侧面打听到许多关于朝廷的消息。她此来的目标,不单单只有龙椅上的那位统治者,更是要将他的爪牙一个个拔出,尤其是那些领了皇命踏平她的故乡的人,她绝对不能放过!
复仇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住在权臣府中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可她却因一个臭丫头的几句嘲讽而冲动放弃了!
想来想去,终究还是因为不想给楚淮风为难。
子衿懊恼不已,但木已成舟,她愤愤地咬牙离开了。
再次转入到喧嚣的集市,她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身边的摊贩依旧卖力地吆喝着,这只不过是他们平淡无奇的生活中普通而忙碌的一天。
若自己生在这里,此刻是不是也能过上如此平淡却幸福的日子?
苦笑地摇摇头,子衿心里劝自己不要再傻傻的逃避现实。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但也拥有过无忧无虑的童年,也有来自师父的谆谆教导与嘘寒问暖,只是这一切都在一夕之间被人毁掉了。
她自小个性要强,爱憎分明,她没法做到像樊师父和繁缕长老那样能委曲求全地过日子,她容忍不了掠去她幸福的人还恣意潇洒地生活。
正出神间,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搭上她的肩膀,子衿下意识地擒住那人手腕,迅捷转身的同时用力拧手,惹得对方吃痛地叫了一声。
听声音似乎很熟悉,子衿看清那人的模样,竟然是先前她不看路撞上的那名女子。她立马松了手,惊讶道:“怎么是你?”
女子摇摇头,揉着手腕笑道:“看不出姑娘身若扶柳,竟是个练家子,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了。”
“对不起,我习惯了,手很疼吗?我帮你看看。”有了刁蛮无理的林芊芊最对比,眼前这名温婉可人的女子简直是天仙下凡,子衿心中对她的好感瞬间提升了许多,态度也亲近些。
“开个玩笑,一天之内遇上姑娘两次,可见你我投缘。”女子笑着扬扬下巴,指着子衿身后的方向,道:“方才见姑娘的身影眼熟,但见你失魂落魄,刚刚又要撞上前人,我这才拦住姑娘,没想到真的是你。只是,刚刚陪在姑娘身边的公子呢?他怎么没陪着你。”
“我和他萍水相逢而已,他怎么会一直陪我?”子衿笑的有些落寞。
“听姑娘说话,不似本地人,不知京城里可有亲眷?”
子衿摇摇头,心情更加低落。
“我叫夕颜,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子衿,姐姐名字好生别致,我识得一种花草甚为美丽,也唤作‘夕颜’。只是这花朝开夕谢,令人惋惜。”
夕颜浅笑道:“我出生后被父母抛弃,姓氏无从得知。幸好被姑姑好心收养,自幼在歌舞坊长大,见过太多薄命女子,心生感慨,便以‘夕颜’为名。算了不说这些,我与子衿也算投缘,不知住在哪家客栈,我也好方便去找妹妹聊天谈心。”
“我没地方住,晚上随便找个房顶歇息便是。”
“这可怎么行!”夕颜拉住子衿的手,思索片刻道,“子衿若不嫌弃,可以来与我同住。只是广灵阁晚间太过喧嚣,我怕子衿会觉得吵闹心烦。”
“姐姐住在广灵阁?”
“嗯,我是那里的琴师。”夕颜指指不远处的挂着红色灯笼的楼宇,道:“前面不远便是广灵阁,子衿若不愿同住,我也不会强求。若遇到难事,记得到那里找我,我一定尽力帮忙。”
从小到大,除了樊师父与繁缕长老,就再也没人对她这么温柔照顾。子衿心头涌过一股暖流,反握住夕颜的手,忍着眼泪道:“我怎么会嫌弃?只是我可能要在京城停留很长时间,姐姐若能收留子衿,子衿感激不尽!”
“放心,广灵阁的姑姑心地很好,你若留在那里,只需在平常做些不累的活就好。”
“嗯,子衿能做的一定做到!”
如此,聊得投机的二人便一同回了广灵阁,一直跟在子衿身后的小厮见她的身影进了广灵阁后,这才赶忙回了明王府禀报楚淮风。
而这时,楚淮风正站在书房中沉默不语,等候父王的问话。
良久,楚明王才开口问道:“怎么不见石义?他不是一向跟在你身边吗?”
“淮风正要向父王禀报此事,石义及身边的一众随从,皆被人所杀。我在现场艺人手中,找到了这块布条。”说着,楚淮风从衣襟中掏出一块黑色布条递给明王,布条上的血渍已经干涸,摸上去有些粗糙。
楚明王接过布条,走到窗边借着明媚的阳光仔细查看一番,眉头拧了起来:“你怀疑是太子的人?”
“麒麟祥云,的确是楚攸麟初登太子位时宣示天下的特用图腾,天下除了皇帝与太子,其他人再用便是大不敬的死罪。”
“只是,太子在你领命赴巴蜀治水五日后,便领命围剿苗人,想起来他的目的也是你那边的方向。这布条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四天前的傍晚。”
楚明王双手负在背后,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表情异常凝重:“如今天下虽然太平,但边境时有骚乱。皇上日渐迟暮,暴戾性子虽减了几分,但在某些事情守丧仍然固执不肯听谏。太子地位不稳,一个劲地想讨皇帝欢心,希望能早日令皇上禅位,所以主动请了剿杀苗人的荒唐差事。太子这般狠辣性子倒和他父皇一脉相承,只是独独少了几分当今皇帝的果敢与洞察力,终究成不了明君。”
“那父王的意思是要辅佐有心议政的恒王?”楚淮风认真分析当朝局势,眉眼中丝毫不见了与子衿相处时的轻佻,认真的模样确实迷人,“只是恒王不分忠奸,肆意结交党羽,一举一动怕早已被太子与皇上看在眼中,相信他无法长久。”
“你说的对,用不着太子出手,皇帝也不会纵容恒王如此嚣张。”楚明王叹口气,坐在红木椅上对楚淮风摇摇头,道:“我看宁王品行端正,个性谦和有度,又博古通今,有容人之量。”
“攸宁他性子淡薄,志不在庙堂,父王纵然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恐怕他也只是淡淡一笑,不为所动的。”
“你自幼与他交好,我自然也深知他的性子,可惜了。”楚明王看了看手中的布条,又道,“仅凭此物还无法说明太子便是幕后主使,他此时动你对他有害无利,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父王说的是,淮风明白。”
“对了,今天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她叫子衿?”楚明王话锋一转,提到子衿时表情比方才还要凝重。
楚淮风看他的表情似乎有话要讲,问道:“父王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
“多年前,我替皇上出征收服诸侯小国,曾遇见一女子。今日见到子衿这姑娘,竟勾起那年往事记忆。”
“父王,您不会是对那女子……?”
“想什么呢,兔崽子。这话若叫你母妃听了去,我又要听她终日念叨。我烦些没什么,你母妃心事重,只怕要日思夜想,到时候生了病你担待得起?”
“是孩儿多言。”
“有时间你把那姑娘找来,我心中有一疑问,必须要见了她细细询问才能解惑。此事事关重要,你莫要忘了。”
见父王神情严谨,楚淮风连忙答应,转身退了出去。独留下楚明王凝眉静思,半晌感叹了一句:“但愿非我心中所想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