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闻达正与齐月影交谈,神态甚是恭敬。齐月影天资聪颖,被师傅看重,善加指点,年纪轻轻,便已是门中高手。年少得志,未免便不把世人看在眼中,此刻陆闻达有意奉承,他自然是洋洋得意。看见李如意被带了出来,对陆闻达道:“陆师侄,师叔我现在就回去了,昨天你招待的甚好,师叔很开心。”
陆闻达诚惶诚恐的道:“这都是弟子应该的,只要师叔您老人家开心就好。”他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对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如此阿谀奉承,所为不过修真二字而已。
“好了,不多说了,把那小子带过来,现在就走吧。”
旁边有人牵过两匹青色健马,把李如意绑在一匹马上,陆闻达牵过另外一匹,请齐月影上马。
以齐月影的修为,本也用不到骑马,但他终究是少年心性,好不容易下山一次,又没有其他人在旁边催促,哪能这么快就回去。一定要好好的玩上一玩。问明去处后,手提另一匹马的缰绳,悠闲而去。
一路向北,出并州城,慢慢的进入了北方狼庭时常出没的地方,齐月影艺高人胆大,丝毫没有把夜月华的吩咐放在心上。醉心于大漠的无限风光,不时的念读一些名人诗词与李如意听,但李如意一心等死,并不应和,齐月影自讨没趣,便索性闭嘴,一个人自得其乐去了。
走了几天,二人渐渐到了一处坟冢处,虽只是一个低矮的坟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立了一块巨大的石碑,上书“家父齐天圣之墓”,李如意弄不明白齐月影为什么对于一个死人的坟冢这么在意,千里迢迢餐风露宿的就是为了去看一个死人的坟冢?这个人也姓齐,莫不是和齐月影有什么关系?
齐月影看出了李如意的疑惑,低声慢慢道:“知道这是谁的坟冢吗?此人生前北击狼庭五千里,夺得疆土何止五府十县?月亮湖一战,斩杀狼庭将士三十万,由此胡人不敢南下牧马,此等威武,就算再过几万年,史书上都要赫赫彪炳。”
李如意虽然和这人有深仇大恨,但却被墓中人的赫赫战功吸引,忍不住问道:“就是这齐天圣吗?怎么没听过他的名字?”
“哈,当然没听过了,不过我若说武信侯你应该知道了吧?”齐月影神色黯然道,一向松垮轻快地语气也低沉起来。
“啊!武信侯?这是武信侯的墓?”李如意听到此处,长大了嘴巴似乎是不能置信。
“不是说此人北接狼庭,意图造反,朝廷早就把他满门抄斩吗?怎么他的坟冢却出现在此处?”
“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哈哈哈哈!”齐月影仰天长笑,笑着笑着,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李如意看得奇怪,只听齐月影继续道:“这人就是我爷爷啊,谁叫我爷爷当年立了那么多战功?谁叫他杀了那么多胡人?都是报应,报应最后我全家被杀,独独剩下我一个在这天地间。每每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居然让我活下来,我凭什么要活下来啊?死了多好啊?再也不必被别人可怜,不必看别人脸色行事。”
“嘿,我给你说这些干什么?好了,我已经来看过爷爷了,我们这就走。前面应该就是天水了吧,听说那里有跟胡人的互市,去那里看看有什么新奇玩意?”说罢,不待李如意答应,抓起缰绳,朝西北飞奔而去。
或许是看见李如意与自己同病相怜,或许知道李如意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后来齐月影干脆放开了李如意,反正这小子也没有几日好活了,自己就做回好人吧。就算他有心要跑,不正是给自己孤独的旅途增加点乐趣也是个不错的注意。
路上李如意见齐月影对自己毫不戒备,便慢慢坠后,待得距离一远,驾马狂奔,还好自己出生在并州城,此地北接草原,民风彪悍,骑马射箭倒是一般人都会做的事情。心道自己跑了出去,定要寻到习得一身本领,杀了这齐月影与陆闻达,为家人报仇。跑了好一段时间,也不见齐月影追来,李如意渐渐放心,可是正当自己以为已经摆脱了齐月影的时候,他却忽然出现,如此几次,最后都被齐月影追到,可恨的是他居然口出讽刺:“怎么才跑的那么一点路程,你应该多跑一会啊!”说完摇头叹息,对李如意的表现大为不满。
李如意心道可能是这些地方一望无际,地势平坦,待得到了地势起伏的地方,再想办法了。
二人紧走慢走,终于到了天水城,还没有进城门,便看见人流滚滚,汉人与胡人都有。齐月影在马上见到这一派繁荣景象,心情大好,“驾”了一声,催马入城。他见此地人多,却也不敢大意,把李如意绑在马上,这才安心入城。
二人刚入城,便被熙熙攘攘的情景迷住了,虽说李如意也是出生在边城,可哪里见过如此胡汉掺杂,热闹买卖的景象,齐月影就更不必说了,小时候在侯府长大,七岁后就入了摘星阁,有空下山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二人走走停停,齐月影在一处买卖宝石的店铺前停住了,便放下了李如意,在身边看管,店里的伙计看见有贵客上门,赶紧出来招呼。
二人刚进门,扑面便是巨大的声浪,寻声望去,许多人在围着一个高台大喊大叫。二人进去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从外面看不过是一家普通的店铺,里面却是装饰豪华,颇见手笔。
他们哪里知道天水城西接大漠,平日免不了风沙打击,外面装饰的再漂亮,不用多长时间,也被风沙侵蚀的斑斓万状,索性所有店铺都不再装饰外面,却把功夫花在了里面。
二人近前才发现,高台上还有一个人,正在大声叫卖:“看见了吗,这可是正宗的万年海灵珠,一万年才出现一次啊,谁出的价高,这可海灵珠就是谁的。”
李如意见这叫卖之人年近四旬,身高不足五尺,一身富贵打扮,却偏偏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甚觉好笑,即便现在他身负血海深仇,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矮子本来天生侏儒,最恨别人笑话自己身矮,平时对别人看自己极为在意。若是有人笑话与他,一言不合,便是大打出手。现在见众人众星拱月,把自己围在中间,甚是得意,没想到却有人笑出声来,不管什么因由,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别人在笑话自己。
本来兴高采烈的脸马上冷了下来,向众人看了过去:“刚才是谁在笑?朱丹儒在此恭候,若是有什么好笑的地方,不如说出来,大家都听一听。”
众人面面相觑,今日这海灵珠拍卖百年难遇,是谁这样不知轻重,却在此刻捣乱,众人大都听过朱丹儒脾气,就怕他一气之下,不出手这海灵珠,因此人人怒目瞪起,去寻找发笑之人。
李如意本来是无心之下发笑出声,此时见众人气愤难当的样子,灵机一动,大声道:“我笑的。怎么样?告诉你们我们可是摘星阁的人,站在我旁边的这位可是摘星阁的高手齐月影齐师兄。”
朱丹儒“哦”了一声,对着齐月影笑道:“摘星阁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不过齐月影嘛?请恕在下从来没有听说过。”
齐月影明知道这是李如意的诡计,偏偏不能说出来,难道跟别人说自己不是摘星阁的弟子?且不说摘星阁如何,单是齐月影自己现在否认,只会让别人笑话自己更何况他本就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现在有人当面讽刺自己,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咽下这口气的。
齐月影也不解释,微微一笑道:“齐月影虽是初涉江湖,一些名人还是知道的,却也没听说过,什么时候出了一位‘三寸大侠’?”他这分明是寸步不让,更让朱丹儒气恼的是此人竟然在那么多同道面前骂自己个子矮,若自己不把对方磕头求饶,以后自己都不用在江湖上行走了。
想到这里,一双眸子寒光聚起,冷笑道:“好胆,我不管你是什么摘星阁还是什么狗屁阁,既然你今天敢太岁头上动土,就是夜海王来了也保不了你了。”
齐月影年轻气盛,哪里容得下别人这样无理跟他说话,笑道:“哪里那么多废话,这次下山还没有跟别人过手呢,手都有些痒了,正好有你个三寸丁送上门来,看我不把你打的目不识丁。”目不识丁本是说人不识字的,齐月影此处拿来却是形容让人看不见朱丹儒,实在是损人之极。
朱丹儒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再不多言,祭起法宝,却是一杆丈二长戈,这次便是连齐月影也笑了。原来朱丹儒身材极矮,却选了这样长的兵器做法宝,身高尚不足长戈一半,看起来不是人在驾驭兵器,反而是兵器在驾驭人。可见此人对自己身高极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