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华对齐月影笑了笑,事情都在自己的预料中,抱着孩子对李如意满意点头道:“这就是了,早知道这样,也不用死人了。快点说吧。”
李如意当时就把三人如何争斗,五彩蛇如何被花无痕杀死,江冯二人如何被杀,自己又是如何吃了五彩蛇的灵丹全部说了一遍。说完面色惴惴的看着夜月华,就怕他突然暴怒。
摘星阁众人闻言却是一惊,已然明了,这就是追捕花无痕的恶果了。摘星阁这些年苦心经营,早就有意染指俗世。包括齐月影和陆闻达的有意接触,追捕花无痕。全是自己在将来的行动中必不可少的。尤其花无痕手中的地图事关昆仑山龙脉的内情。若没有昆仑山中的秘密,就算自己把这天下的州府衙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还有军方,还有其他修真门派,都不是自己的摘星阁能与之为敌的。
夜月华前几日与江冯二人本打算一起追捕花无痕,但后来因为听说东海有天火降临,怕是有什么奇珍异宝临世,就带了门下众弟子过去,只留下摘星阁中实力仅次于自己的江月清与冯月明,再加上师门重宝五彩蛇,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二人反被花无痕所杀,便是五彩蛇那天下至凶灵兽也难逃厄运。自己这次本想在老爹面前露脸,没想东海之行没发现什么重宝,反而在花无痕这里损将折兵,弄了一个灰头土脸,叫自己怎么向老爹交代?那些早就对老爹不满的师叔会有设么想法?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又会有什么想法?
夜月华越想越烦,面色也变得狰狞起来,心里不停的念道,杀,杀,全都杀了。这小子居然吃了五彩蛇的灵丹,就算是自己求了老爹那么多次,老爹还不是一直不肯松口。把这小子带回摘星阁?不,把他杀了,自己炼化他的精血,修为也可以精进一步了吧?
夜月华心里矛盾恼怒,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道:“陆知府,这小子我带回摘星阁,剩下的人既然敢私通江洋大盗,全部杀了!”生杀予夺的语气根本就不允许他人质疑。
陆闻达面露难色,毕竟是十几条人命,哪能轻率?刚才那两条人命虽然都可以说跟自己无关,可一下子这十几条人命啊!陆闻达皱着眉头道:“少阁主,这?这?”
夜月华闻言一笑:“陆知府太小心了,在你们这红尘俗世,杀上几个人,自然算得上惊天大案了。可是你陆知府最终是要羽化登仙的人,何必束手缚脚的呢?既然陆知府诚心入我摘星阁,别的我不敢说,现在我就可以做决定,我夜月华可以收你为徒。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委屈了陆大人?”
陆闻达日思夜想便是修真学道,如今没想到梦想成真,而且是天大的成真,自己不但成了修真之人,而且是拜在天下三大派之一的摘星楼阁下,还是师承未来的摘星阁主人。陆闻达混迹官场几十年,见风使舵的本领早就炉火纯青,打蛇随棍上,马上跪在地上道:“多谢师父,弟子陆闻达拜见师傅!”说完“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却是满面潮红,显然是激动之极。
夜月华对陆闻达的举动甚为满意,叫他起来,“既然是师徒了,闻达就不要那么客气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如意,对陆闻达说道:“听那小子所言,花无痕怕是受伤不轻,为师这就带人去追捕他,怕是没有时间亲自指点你修炼了,这里有一本本派入门的心法《通灵感遇书》第一重,你先修习,若是不明白的地方,就问你这位齐月影齐师叔。”
又对齐月影道:“六师弟,这个叫李如意的小子,就你把他带回摘星阁吧,不要少了这小子一根毫毛。路上千万小心。”
陆闻达与摘星阁众人却是唯唯诺诺答应,只有齐月影嬉皮笑脸,全没有当成一回事,临走还不忘调侃夜月华一句:“四师兄,您的吩咐我们都不敢不听,只是你有了儿子,什么时候请大家喝喜酒啊?”
“哼哼,六师弟说笑了,这婴儿虽是年幼,但他家人却是勾结江洋大盗的匪类,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了?闻达,就由你把这孩子送上路吧。到了地下自有他父母照顾,免得他自己一个人在世上孤苦伶仃。”说罢,把孩子朝交给了旁边的陆闻达。他这是要陆闻达的投名状。如此软硬兼施,还怕他以后不听自己吩咐吗?
李如意与沈三娘听到这里,不由得心急如焚,这夜月华竟是要把自己这醉仙楼十几号人全部杀了。
李如意大声问道:“少阁主,你刚才不是说我把事情都说了,你就放过我们的人吗?你怎么能这样言而无信?”
“嗯?我说过放过你的家人吗?只是你自己说的。不过你这样也是对的,免得他们再受那皮肉之苦。你也不要伤心,等把你送到了摘星阁,取完你的精血,你很快就能跟你的家人团聚了。”说罢,哈哈大笑,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功德无量之事,甚是开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李如意心乱如麻。自己什么也没做啊,为何短短两日内,竟然让家人因自己遇难。这是什么天道?
看着沈三娘满面愧疚的道:“干娘,对不住,我不知道会这样,真的对不住!”
沈三娘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死居然被别人短短的功夫间,说几句话就决定了,此时情知必死,倒也显得坦然:“如意,好孩子,不要哭了,这是命,这都是命啊。可怜我那孙儿,还没周岁啊。”
陆闻达接过那小小婴儿,双手颤抖,呼吸急促。那孩子见到陆闻达抱他,“格格”对陆闻达欢笑。陆闻达额头冷汗直流,虽然他平时栽赃陷害早就不知道干了多少次,可若让他亲手杀了这样一个小小婴儿,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齐月影在旁边见陆闻达迟迟不肯下手,不耐烦起来:“怎么了?不想修习了是吗?告诉你,这天下想要入我摘星阁的人多得是,不差你一个。快点,不然就赶快滚,不要耽误我四师兄的功夫。”
陆闻达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已经心有定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朝廷眼见得风雨飘摇了,也得为自己找个靠山。”
朝齐月影躬身道:“劳烦借六师叔利剑一用。”
齐月影嘿嘿一笑:“这才对嘛,给你,拿着,办完了正事,待会师叔定会好好指点你那修炼的无上妙法。”
旁边沈三娘看陆闻达手提长剑,就要杀了自己孙儿,虽说明知道自己一家迟早都要死,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孙儿被杀,冲上来就要阻止陆闻达。衙役们早就有了先前李若兰与陈长志的失误,个个小心防范,见沈三娘动身,马上上去抓住她,沈三娘拼命挣扎,却又哪里挣脱的开。
李如意被夜月华刚才击伤,现在全身乏力,用力站起,就要去抢自己的小外甥,还未近身,旁边齐月影一脚飞起,把李如意踢到了墙角。“哇”的又是一口鲜血。
沈三娘见李如意再次受伤,疯了一般大吵大叫,齐月影似乎是被沈三娘吵得头疼,左手扶着额头,陆闻达见状,咬了咬牙,一剑捅在了婴孩的胸上,刚才还“格格”欢笑的婴儿,拔剑出来却是一团鲜肉模糊的死尸。
醉仙楼众人见状忍不住浑身发抖,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人?沈三娘更是干脆晕了过去。
陆闻达杀了婴儿之后,青灰色的面孔直直的望着夜月华道:“师,师父,徒儿刚才已经杀了这孩子,不负,不负师父重托。”
夜月华面带微笑道:“嗯,很好!闻达甚合我心意。为师这就去了。你先在这并州城总管地方,日后为师自会带你去摘星阁。”
说罢,不再理会众人,扬长而去。
陆闻达直到夜月华走了很长时间才直起腰,狠狠地看着醉仙楼的众人,既然自己已经杀了一个,何必在意其他人呢,对着众衙役大声喊道:“把这些重犯都给我绑起来,马上押至刑场,今日午时三刻,全部杀头。”
齐月影看着陆闻达草菅人命的样子,“嘿嘿”笑道:“陆师侄,你越来越有我四师兄的风范了。”
“哪里哪里,六师叔过奖了。”陆闻达一边说着,一边邀请齐月影去前宅喝酒,自己以后的前途就靠摘星阁了,不好好招待行吗?
待二人走后,众衙役取绳绑住众人,众人眼看就要身首异处,不免抱头痛哭。
李如意见沈三娘也被绑住,挣扎着就要上前,无奈一日两次重伤,只能哭喊着看着沈三娘被绑,沈三娘幽幽醒转,听见李如意不停叫道:“干娘,干娘,不要走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吃那蛇胆。”
沈三娘含泪道:“不怪你如意,都是这世道,谁叫我们是平民百姓呢?官府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吗?平常给他们那么多孝敬钱,到时候还不是说啥就杀,就算是杀一只羊,事先也要养肥了呀。干娘给你起名李如意,就是希望你一声有老天爷庇佑,平安顺利。没想到,哈,还说什么呢?平常干娘对你又打又骂,是希望你好,到最后了,你别怪干娘就好了。”说罢,呜呜而哭。
李如意涕泪齐流,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嚎道:“干娘,干娘。”
旁边衙役不容二人多说,绑好沈三娘就往外拖走,沈三娘走到牢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李如意,转身被拖走。
李如意悲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虽是晕了过去,却是噩梦连连,梦见了醉仙楼大家在一起过年,一起过中秋,其乐融融。梦里还有因为自己不好好读书,干娘生气打自己手掌。梦境一转,醉仙楼里大家都不见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自己在醉仙楼里叫啊,哭啊,找啊,找了大厅,后厨,卧室,找遍了醉仙楼里面的每一个角落,却找不到一个人,最后又回到了平时大家听书大厅,忽然一阵阴风吹开了大门,李如意抬头一看,惊叫一声,十几颗人头挂在醉仙楼的牌匾下面,随风摇摆,定睛一看,正是醉仙楼众人,李如意一个一个看了过去,有干娘的,有姐姐姐夫的,还有小外甥的,那些伙计的也一个不少,数来数去,怎么是十二个,怎么没有自己的?
“我的头呢?我的头呢?”李如意见唯独少了自己的头,又气又急,“啊”一声,从梦里醒了过来。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还好,只是一场噩梦”,但马上想到,此刻怕是干娘也死了吧?从此以后这世界上怕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了。还好自己过不了多长时间,也要死了,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魂,若是有的话,自己还能和家人团聚。想到这里,心里倒不觉得怎么悲伤了。
转头看了一下四周,还是刚才那间牢房,姐姐一家的尸首都不见了。或许已经被埋葬了吧?
此时天已入夜,冷月清辉,透过墙壁上的小小窗口照了进来,李如意坐靠在光秃秃的墙壁上,身体周围是一片乱糟糟的茅草,更有一些粪便夹杂其中,恶臭难当。李如意浑不在意,只有空气中那淡淡的血腥气味偶尔出入鼻端。
“这是姐姐的还是姐夫的血呢?或许两个人的都有,不对,还有小外甥的。”想到这里,李如意心头一痛,就算自己现在再怎么淡看生死,可小外甥才几个月大啊,他连说话都不会,就被他们杀了,那是自己都不舍得碰一下的小外甥啊。
过了好久才勉强压下心头恶气,淡淡一笑,大概自己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吧,现在也不用生气了。就算自己杀了那些人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不能令家人复活吗?可自己拿什么报仇?可笑!
心存死念后,李如意便不再纠缠于这等问题,倒头大睡,只盼望安稳度过人生这最后几日。
第二天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见两个衙役带自己出去,他知道这是要送自己去摘星阁了,也不多话,跟在后面,一直到了府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