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掀帘子进去了,不出何莫所料,马云成仍坐在太师椅上,头上插满银针。
江太医见是何将军,对他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何莫将《兵阵图》奉到马云成的书案上,“将军,末将是来还图的。”
马云成此时正手持着个邸报在瞧,眼都没抬,只道了一声,“放这儿吧!”
何莫又候了片刻,耐心地等马云成训话,没想到他却似忘了面前还站着个人,自顾看得入神。
何莫急了,终于开口问道:“将军,对今日演兵,不知您有何训示?”
马云成放下邸报,瞧了瞧何莫,“就八个字,‘墨守成规,不动脑子’。”
何莫低头不语,马云成追问道:“你琢磨了一个晚上,竟瞧不出这图上的疏漏?”
“末将的确有些其他想法,只是匆促之间,担心思虑不周,因此才决定先照《兵阵图》走,待回来后再重新编排。”
“那我问你,若是明日便上战场,你也准备用这个错漏百出的阵型去迎敌?”
何莫想了老半天,道:“末将知错了。”
“错在何处?”
何莫抱拳答:“在战场上,不能容一丝疏忽大意,迎敌之前必先做好万全准备。末将未能及时将《兵阵图》上发现的偏差予以纠正,也未尽快向主帅汇报,这是末将做事欠考虑,缺乏枕戈待旦的危机感!”
马云成这才“嗯”了一声,“去把你改过的图拿过来看看!”
自此何莫在马云成面前吃了不少排头,到后来他才发现,马云成急着让他回来,竟是想往死里使唤他。
回到西北大营不到仨月,他带着兵打了大大小小十来场仗,又去督造了两处工事,每日累得脚不沾地,只要有地方能躺,他便可以睡上个一天一夜。
马云成伤势已在逐渐恢复,虽仍无法行动自如,不过拄着双柺也能走上两步了。这位是个闲不住的,即便还不能骑马,他每日也会到西北大营四处转转,而只要何莫在,必然是要做被马云城叫到身边的。
这日何莫从外面回来,还没歇上一会,外面就有人叫他,说是马将军有请。何莫立马应了声跑到马云成的营帐,见他正坐在一张条案前,而条案上放满了酒菜,倒像是正在等人。
何莫一乐,“哟,等着我呢?马将军这般客气,倒让末将受宠若惊啊!”
马云成笑骂:“你这个走狗屎运的,这刚上齐便闻着香窜进来了,过来吧!”
何莫“呵呵”笑着坐下,“将军这酒都上来了,不怕江太医知道了骂死你?”
“好不容易那老匹夫回京了,你可不许拿他给我添堵!”
“江太医可为了您,连自个身上的肉都肯挖了做药引子,若听到背后有人那么骂他,还不气厥过去。”
“你道那老江缺不缺德,那时候只要和我一起用饭,必拿着壶酒来逗我,让我只能闻着酒香,干瞧着他一杯杯地往肚里灌。如今好不容易他滚蛋了,总算到了开戒的时候,何莫,咱们今日一醉方休!”
何莫应了,伸手给马云成倒了一杯,然后也给自己满上,“将军,何莫敬您!”
一杯下肚,马云成一脸的惬意,然后瞧着何莫满意地点点头,道:“好儿子,这几个月干得不错,我得奖赏你,来,马叔同你干上一杯!”说完将酒杯伸到何莫面前。
没想到何莫“嘿嘿”一笑,取过马云成的酒杯便扔到了老远,反倒给自己又斟了杯酒,细细地品了品,道:“好酒!”
马云成气得一拍桌子“何莫,你敢违抗上命。”
何莫干脆端起酒壶,直接对着嘴满满灌了一口,“马叔,这您就错了,江太医临走时,可特意给我打了招呼,说绝对不能让您喝酒,我这是为您好呀!”
“何莫,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马云成一时气得吹胡子瞪起了眼。
何莫故意又灌了口,还打了个酒膈,“您可弄错了,我是驸马,老江是太医,我们都是宫里人,那叫胳膊肘得往里拐。”
听了这话,马云成不怒反笑,“行啊!驸马爷翅膀可硬了,连上官都不放在眼里,那老马我不必客气了,你也不用回京了,过几日到湘云巡防去。”
何莫也没理会,一边狼吞虎咽吃着菜,一边道:“末将得令便是。”
等到酒足饭饱,何莫拍拍肚子,提着酒壶便出了马云成的营帐。
此时已至仲夏,西北这地儿晚上倒也凉快,何莫步履有些踉跄地往回走,还没两步,一阵风吹过来,何莫觉得脑子瞬间清醒过来,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拔腿回身往马云成的营帐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