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何振英便再顾不上家中的事了,先是和礼部拟定封禅的规制,又亲赴泰山勘定祭拜之处,接着督着工部派人设坛,甚至仪仗的行进路线、祭坛上所需五色土的收集、届时的护卫布署都要他一一操心。
好在钱的事归何振亭管,兄弟之间自然不会相互为难,所以事情真干起来倒也顺利,不过等何振英忙得差不多了,时间已是过了整整一个月。
何大老爷一回家,何老太太婆媳差点都心疼哭了,原来这还没多少时日,何振英头上竟生出了白发,可见是操心过甚。
既为封禅,便是宣示太平于天下,这般大阵仗可谓百年难遇,皇家自然要慎重待之。于是便有臣子请示,皇后乃国母,当在封禅之时于泰山同祭,以彰显帝后和睦,内外相合,国运永昌。
周元帝虽不情愿,但如今诸事齐备,他也不想在小事上自找不痛快。于是,张皇后终于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大周天命六年三月十二日,周元帝率文武百官、扈从仪仗、张皇后以及各国使节云集泰山脚下。
三月十五日周元帝开始行斋戒,二十二日祭天大典正式在泰山南山脚,那个早已建好的封祀坛前举行,周元帝初献,礼毕之后,再由张皇后亚献。
这日原本晴空无云,没料到封禅仪式一结束,天边竟出现万道霞光,将整个泰山照了红彤彤。
群臣皆称此乃祥瑞,伏地便向周元帝高呼“万岁”,周元帝封禅之举要的便是安定民心,可没想到天王老子这么给他面子,竟是现了异象,周元帝如何能不高兴,当即赐封泰山为“天祭山”,并刻石记功。
这一通忙活之后,周元帝心满意足地领着众人回了京,没想到尚未进宫门,居然得了个坏消息,那位赵太后竟被贼人在光天化日下闯宫劫走,而留守宫中的昌云公主也因此受了伤。
周元帝唬得不轻,赶紧跑到阿敷的宫中去瞧她。不过这孩子倒没什么大碍,只是手腕摔了下,稍微受了些惊吓而已。
周元帝便问她当日情形,阿敷想了想,道:“那****一个人在御花园荡秋千,无意中瞅几个蒙面的人闯进慈清宫,我怕赵太后有危险,便偷偷跟了进去,结果发现他们中的一个将赵太后背到身上,我上去想拦着的,没想到有个人便挥着刀向我冲过来了,后来还是赵太后威吓了声不许动手,他们才放过我,然后这些人就带着赵太后走了。”
周元帝又气又急,骂道:“以后遇到这种事躲远着些,你要吓死爹才开心吗?”
阿敷伸了伸舌头,道:“父皇,我以后不敢了。可是我真是亲眼见着那些人将赵太后带走了,他们会不会伤害她,其实这回也算赵太后救了我一命,我担心她会有危险。”
此时周元帝太阳穴的青筋直冒,控制不住地大吼一声:“阿敷,闭嘴!”
阿敷吓得身子一抖,差点就哭了。
周元帝这才发现吓着女儿了,于是安抚了两句:“没关系,没关系,你好好休息吧!”然后便出了宁秀宫。
回到乾元殿,周元帝一屁股坐到御座上,只觉得极度地沮丧。
想了片刻,周元帝道:“叫何振亭过来。”
不一时,何振亭便进了殿。
周元帝道:“你听说没有,赵云庭跑了!”
何振亭自然早知此事,但在周元帝面前,他却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只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必是有人与她里应外合,居然想得出趁朕不在的时候逃走,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周元帝恨恨地道。
何振亭依旧不知道怎么作答。
周元帝瞧了瞧何振亭道:“动用你手下的探子,给我查!朕不仅要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带她跑掉,还要知道她现在藏身何处!”
何振亭回道:“臣遵旨!”
周元帝突然“呵呵”一笑:“朕当年真是色迷心窍,早知如此,第一次见时便该一刀要了她性命。”
何振亭心中呐喊:“皇上,可以放我走了吧!臣一点也不想听您的风流艳事。”
或许知道自己话有些说多了,周元帝咳了一声,吩咐何振亭道:“你便快去!”
何振亭刚走,太监上来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周元帝虽不喜皇后,只是不知为何,此刻突然觉得寂寞,盼着有个人能进来陪自己说说话,于是便道:“宣吧!”
不一会,张皇后进了屋,周元帝眯着眼打量她,见张皇后一反往日的彩绣辉煌、佩环琅琅,浑身上下素净了不少,头上也只戴了个步摇,这样看着,好象也顺眼了些。
张皇后恭恭敬敬地对着周元帝施了一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周元帝问:“皇后,有什么事?”
张皇后低头道:“臣妾当初为泄私怨,纵人欺凌公主,臣妾这些日子一直在反省,此种失德之行,的确非一国之母所为,如今陛下网开一面宽恕臣妾,臣妾感恩戴德,特来请陛下旨意,臣妾愿入大德寺带发修行,以赎前罪,也为陛下和大周臣民祈福。”
周元帝和张皇后是少年夫妻,张皇后一开始便是个要强的性子,虽然当着周元帝面还算收敛,但是对他的妾室却极下得去手,尤其对那些得宠的女人们,更是手段层出不穷,所以周元帝一直深以为,自己子嗣单薄,张皇后出力不少。
不过张家与季家是世交,周元帝年轻时又醉心功名,因此于私于公,周元帝也不愿担个家宅不宁、娶妻不贤的名声,因此对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没想到,张氏做了皇后后仍是恶习不改,不仅将后宫弄得一塌糊涂,宫妃们人人自危,居然还敢把毒手伸向自己唯一的女儿。
周元帝并不在意后宫,张皇后想怎么折腾都没有关系,但是阿敷是他季远中的掌珠,张皇后想动她,为何不事先掂掂自己的份量,还真以为他周元帝不敢废后吗?
周元帝“哼”了一声,道:“皇后既有此心,倒也极好,朕便准了。”
张皇后原只是想过来向周元帝表个忠心,客气一下而已,没想到周元帝一点面子也不给,顺坡下驴地就准了,一时慌得不行,竟连眼泪都急了出来。
周元帝瞧着这个女人,觉得又可恨又可笑,当初二人刚成亲时,也算有过一段相敬如宾的好日子,只可惜这个女人自己要作孽,那就别怪他季远中薄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