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能带阿敷出去玩,何莫便决定,还是回去继续啃那劳什子的《四书五经》算了,省得惹自己老爹不痛快,于是便起身向何老太太和婶母告辞走了。
他人刚走,何二老爷的府门便大开了,原来是家中来了贵客。
何二太太急急忙忙带着全家人出来迎接,不一会就瞧见何振亭扶着满脸通红、脚步踉跄的季相爷走了进来。
季相爷见何二太太给自己行礼,笑道:“弟妹不必多礼,我先去见见老太太吧!”于是一行人便去了何老太太的屋。
何老太太早接了消息,已在屋里候着,等季相爷进到里面,何二老爷将仆人们全都赶到门外,又命何二太太亲自守住院门。
季相爷这时已全无醉态,很是郑重地给何老太太作了个揖,道:“奶娘,儿子此来,是想亲口谢您对阿敷的养育。”
何老太太上前将他扶起,道:“公子不必客气,季、何本是一家,何必分彼此!阿敷这孩子很好,您今日见到了吗?”
季相爷道:“儿子远远地瞧见了,阿敷乖巧可爱,这些年辛苦您了!”
何老太太笑着问:“阿敷他娘为何没同您一块儿过来?”
季相爷一怔,好一会儿后道:“云庭,她已不在人世了!”
何老太太惊得不轻,想不到年纪轻轻的云庭夫人,竟然就没了,心中免不得替那没了娘的孩子难过。
这时,何二太太将正睡得香甜的阿敷抱了进来,放到老太太床上,然后自己又退了出去。
季相爷走到床边坐下,仔细地打量着熟睡中的孩子,道:“奶娘,这孩子不如以后就给何家了吧!”
这回何老太太和何二老爷都愣住了。
季相爷笑得有些凄凉,道:“我大概作孽太多,大半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想来此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这时床上的阿敷动了一下,何老太太忙上去拍拍,孩子才又睡了过去。
季相爷道:“振英和振亭都知道,我如今是在刀口上舔血,表面上看着大家一团和气,实际上对我恨之入骨的人何止一二,这一步步竟都是荆棘陷阱,我私下曾后悔将振英兄弟拉了进来,只这错既已犯下,便再也回不得了,我只能求奶娘原谅!下辈子我做牛做马还他们兄弟这份情意!”
何振亭垂头站在一边,而何老太太早已蹙起了眉头。
“我今日来,一是想请奶娘劝劝振英和振亭,不如见好就收,早早辞官离开这是非之地,林山镇那些个东西从此便归了何家;二是请何家收留阿敷,让她以何家女身份长大成人。”
季相爷停了一会,继续道:“我决心已下,若能成就大业,她便是堂堂正正的公主,若我最后死于非命,这一世她便与季远中毫无瓜葛,到时奶娘若心疼我,便带着她来坟上给我磕个头,也无需告诉她,我是她父亲。”
何老太太大吃一惊,问他:“公子,如今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是大权在握,你还想要做什么?”
季相爷冷笑道:“奶娘,您不知这朝堂险恶,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如今竟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我若不动手,便只能束手待毙。再说,您看那个皇帝,一脸痴傻之相,他能当治国明君?简直是笑话!凭什么就只他齐家那帮子酒囊饭袋能坐天下,今日我季远中也要试试!”
何家母子对视一眼,知道季相爷如今能说出这话,便是已有了成算,再无更改之理了。
这时何振亭跪到季相爷面前,道:“公子,振亭无德无能,唯有一颗忠心可表,此生只愿誓死效忠公子。请公子不要赶我们兄弟,我们追随您左右,不为功名利禄,为的只是咱们自小一块长大的情意!”
何老太太长叹一口气,道:“你们的事,老身管不了了,不过我会尽快带着孩子们离开京城,老二家的孩子们也一起走,我得为季、何两家留些香火。”
第二日何老太太亲自到了何大老爷家,将大儿子拉到书房说了一通之后,阿莫就此得了解脱,再不用考什么乡试,带着何愁以下一大堆弟弟妹妹,高高兴兴地陪着何老太太和阿敷回林山镇了。
这一路倒也顺利,等到了何家大院门口,何莫先扶着老太太下了车,又将几个孩子一个个抱了下来,赶着他们进去了。
何莫回来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去找徐卫,管家告诉他,徐卫这时候都会在武师傅那儿练功,于是何莫跟兔子一样地跑到了演武场。
等何莫见到徐卫时,果见他正光着膀子扎马步,头上居然还顶了个盛满水的银盆,何莫进来,徐卫只瞅了一眼,便继续扎他的马步,反倒是武师傅见到何莫点了点头。
何莫懒懒地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等着,这徐卫够硬气,过了大半个时辰竟一动不动,后来何莫着急了,上前就给徐卫来了个扫堂腿,徐卫下意识一躲,银盆“咣当”一下便落了地。
徐卫瞪了他一眼,何莫笑道:“大哥我回来了,你都不开心的吗?”
徐卫穿上外衣,问:“老太太也回来了?”
何莫道:“那是自然,阿敷也回来了,还有来了帮萝卜头,包括我家那花痴何愁!”
徐卫冷冷瞧了他一眼,道:“我去给老太太请安,你若不一起,便留在这儿蹲马步。”
何莫一笑,转头对武师傅道:“师傅,我今日刚回来,明早再跟你来学功夫啊!”然后便拉着徐卫一溜烟地跑了。
因为何家大院一下子添了不少孩子,老太太考虑要增加人手了,于是她给两个儿子写了信,而很快便来了不少下人,连文武师傅也又各配了一位。
这回倒显出年仅十岁的何愁有些不一般了,她主动请命,重新整理了家中仆从的名册,按年纪、脾性还有手艺重新分派了职司,就连文、武师傅也安排得妥妥当当,竟没有一个人说不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