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恂朝韩悦没好气道:“我不让你出来不服气,这回你就想想怎么跟大哥大嫂交待!”
一面数落韩悦一面叫店家小二帮忙雇了辆马车,回去后,韩惇没说什么,训斥自己弟弟韩恂几句,韩悦不许出门,连马场也不许去,倒是韩恪把妹妹拉过去狠狠责骂了一顿,韩悦吓了大跳,长这么大,哥哥从来都是温顺有礼,何时这么凶过,韩悦委屈地直抹泪,也不敢言语,横竖这事怪她。
碧芙坐在软榻上,怜秋给碧芙撩开裤腿,脚踝上鼓起的大红包肿得发亮,小腿至脚面壮地有些变形,怜秋倒吸一口凉气,带着哭腔呼了一声:“姑娘!”
正说着就听外面书桃说:“二公子来了!”
惜梅忙进来回道:“姑娘,二公子来看你了!”
刚说完就见小妍儿小跑着进来,嚷嚷:“小姑姑,你受伤啦 ?”
碧芙笑着朝她招手,“小妍儿来了,快去拿些果子来!”
小妍儿凑过来瞅着碧芙脚踝上红肿的大馒头,朝韩恪道:“叔叔,你快给小姑姑瞧瞧,小姑姑脚坏了!”
韩恪有些尴尬,进来瞅了一眼碧芙的脚,忙作揖道:“这回真是对不住妹妹,我这里给妹妹赔罪了!”
碧芙笑道:“二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横竖也不是大伤,还多亏悦姐姐护着我,不然真不知怎么样了!”
韩恪道:“你别为她开脱,我知道她的个性,就连韩恂也叫我说了一顿,做哥哥的也由着韩悦胡闹。”
碧芙一听因为她的伤,韩悦和韩恂都牵累了,心中不安,忙道:“这事不怨三哥,悦姐姐也是瞧我闷了才拉我出去逛,二哥可不能再怨她了!”
书桃是个急性子,见他两斯斯文文的说这些没用的,忙道:“二公子别婆婆妈妈了,快给我们姑娘瞧瞧吧,我瞧着都害怕!”
韩恪忙蹲下身子,伸手按了按肿起来的地方,碧芙疼地直抽气,又怕韩恪愧疚,只得拿帕子掩面忍着,韩恪问:“痛不痛?”
碧芙咬唇道:“有一点点!”
韩恪忙叫人去取冰块来冷敷,忙活了半天,韩恪帮她做按揉消肿,嘱咐惜梅怜秋等人忌口的事才回去配药,这边才走,那边韩大嫂子派人送了一大碗骨头汤,说是伤了筋骨自然是要补的。
这件事的后果是,韩恂韩悦各自闭门思过三日,两月不得出庄园,三日后,韩恂被他大哥吩咐去庄园做苦力,韩悦被韩恪逼着在房里做针线练琴,这还是碧芙通过小妍儿才知道的,碧芙心想这个惩罚不错,韩恂性子不稳,是该历练,悦姐姐针线琴需要练,也就没去嘱咐,只差人去传话说,本就是小伤,都是自家兄弟姊妹,叫不必介怀。
碧芙养伤的这段时日,小妍儿天天跑过来坐几个时辰,碧芙闲来无事,教她念书写字,小妍儿很开心,每次回去献宝似得把碧芙教她的古诗背给她爹娘听。韩惇很满意,心说不愧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温婉有才,往后断不能叫韩恂跟韩悦两个祸害人家,这要传到京城可了不得。
经过韩恪悉心调理,不出一月,原先的大包消退了,这日小妍儿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握着一把鲜艳欲滴的花,书桃欣喜道:“小姐这是从哪儿采的?”
小妍儿嘻嘻笑道:“这是咱们园子里的花,我瞧着好看就采了几朵给小姑姑插瓶!”说着递给碧芙:“姑姑快闻闻可香了呢!”
碧芙伸手接过来嗅了嗅,扑鼻清香,忙叫水墨去插上养着。
书桃觉得可惜道:“多好看的花,只可惜过不了几天也谢了。”
惜梅提议说:“姑娘这些天一直呆在屋里,前几日二公子就说,姑娘可以去外面走动,活动筋骨,不如咱们去园子里走走。”
书桃首先拍手称好,小妍儿也道:“我领着姑姑去。”
就这样一行人收拾妥当都往花圃去,进了花圃,果然如小妍儿说的,花很好看,碧芙瞧着一望无际的花海,心情舒畅,花圃里有婆子见碧芙来了,忙去招呼,碧芙道:“妈妈不必忙了,咱们自己逛逛就走了,别耽误了妈妈的正事。”
这婆子见如此说,才福身退下。
书桃这些年跟着碧芙住在这里,没少往这边跑,因此对于这花圃里花的名字种类习性知道不少,一边走一边说给碧芙听。
这边正说着,那边韩大嫂子领着几个婆子丫鬟迎面过来,小妍儿小跑过去喊了声“娘!”
碧芙等人忙施礼。
韩大嫂子笑道:“碧丫头腿可好了?”
碧芙笑道:“多亏了二哥调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儿觉得闷,就来花圃里走走。”
韩大嫂子笑说:“那就好,总闷着也不好,你随便看看,若是累了就去那边的亭子里坐着歇脚喝茶。”
碧芙瞧着几个小斯抬着一筐五颜六色的花,只可惜有些颓败,忙问,“大嫂子这花儿要做什么?”
韩大嫂子叹道:“如今正是花期旺季,外头要的多,咱们的花圃也能供应的上,只是天热了,有些花开得快,谢的也快,咱们的采花工人只得在夜间采花,早上送出去,即使这样,有些花还是谢了,瞧瞧这些快烂的花朵不及时清掉只能招来虫子,叫好好的花儿也开不长久,每年光清掉的烂花也需要不少人力财力。”
碧芙想了想道:“的确有些可惜,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可行不可行?”
韩大嫂子笑说:“碧丫头你博学多才,不妨说出来听听。”
碧芙有些羞赧道:“大嫂子过奖了,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行不行,还得大哥跟大嫂子瞧着办,咱们女人家用的胭脂水粉可不就是花儿做的,若是快谢的花不如直接采了做水粉膏,若已是快枯萎的,不如捡了干净的地方晒干,研成粉末做香料,可填充香囊香袋,也可做熏香,这样既不可惜也能赚些钱岂不两全其美。”
韩大嫂子听了拍手称赞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怎么我就没想到呢!”
小妍儿虽然没听明白,也跟着嚷嚷道:“娘,我就说小姑姑懂得多。”
韩大嫂子捏捏女儿的小鼻子,“怪不得阿妍一直赞你学问好,果然还是阿碧书读得多懂得多,回头我跟她爹商量下,她爹为了这事愁眉苦脸好几日了!”
果然韩惇听了也叫好,忙派人去外面寻了胭脂香粉铺子打听,那铺子老板听说韩家花圃的花,忙说要亲自过来看看,隔天来过之后就点头,说原本他们铺子里的也是买的残花,只都是些普通花,有些路程远的,等到店里早就烂了,不新鲜也就废了,人都说三爷的花圃盛产奇花异草,都是些名贵品种,又省去了路程岂不两全其美。
书桃得知后拍手称道:“姑娘这主意好,本来我还可惜那些花草糟蹋了。”
惜梅开玩笑说:“没成想书桃平时粗枝大叶的也知道怜香惜玉!”
巧慧说:“惜梅姐姐可忘了,从前在我们府里,我采了几朵花,她都要嘟囔半日,可是要她的命根子。”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生意谈成后,韩惇立刻写信给韩三爷说明此事,此时的韩三爷正在柳州王家做客,接到信后满意地点点头。
柳州主人家王友仁见韩三爷接到家书满面春风,打趣道:“久闻韩家乃书香世家,三爷你也是名副其实的儒商,怎么许久不回,贵夫人催了?”
韩三爷折起书信笑道:“哥哥这是拿小弟开心了,快二十年夫妻了,她如今满心满眼都是两孩子,哪有我的位置。”
王友仁哈哈大笑道:“我听说三爷有一子一女,可都定下了?”
韩三爷笑道:“哥哥这是来要说媒?”
王友仁道:“不瞒三爷笑话,去年你家老太爷做寿,我瞧着你家里几个孩子都不错,我也算是见多了市面,瞧来瞧去也只有你们家孩子了。”
韩三爷笑着开起了玩笑,“哥哥这是要聘女儿,还是找儿媳。”
王友仁道:“若三爷不嫌弃,都使得。”
韩三爷指着他笑道:“不愧是我们王大老板,这也精明过头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王友仁收起笑容道:“老弟,这本来是女人家该操心的事,咱们都是生意人,操劳一辈子不过为子孙后代,成家是大事,我这是诚心跟你们家结亲,你倒给句话啊!”
韩三爷也正经道:“不是小弟驳哥哥的面子,这事连我也做不得主,你也知道,我家老太爷尚在,我大哥的两孩子都是他给做的主,老太爷也发话了,家里三孩子都得他点头才行。”
王友仁有些不解道:“三个?怎么我上回瞧见四个孩子,三爷太也忒看不起哥哥了,一个也舍不得,好歹我柳州王家也是名门望族。”
韩三爷猜他许是见着碧芙了,笑道:“哥哥息怒,并非兄弟不讲情面,我闺女你也认识,天生外向,那个丫头确实不是我韩家闺女,她是我妹子的独生女,因我妹子去的早,她又是单生,我家里孩子多,因此才接了来跟她兄弟姊妹一起读书写字,这孩子的老祖母健在,过了今年就要接回去。”
王友仁对韩家有些了解,听说韩家小姐远嫁京城,只不知是什么背景,他观那姑娘举止大方,谦逊有礼,极有大家闺范,遂问:“当年你妹子远嫁京城,不知道是哪家?”
韩三爷笑道:“哥哥是想把生意做到京城?”
王友仁不答反笑道:“过几日你家大老爷做寿,你不刚备好寿礼,咱们的交情于情于理也该去拜会。”
韩三爷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只得道:“若是冲着拜寿去的,小弟我这里谢谢了!”
韩恂韩悦被罚了两月总算老实了一些,只韩惇不准两丫头一起住,就怕韩悦带坏了碧芙,起先韩悦还有些不高兴,过了几日也就放开了,这让韩恂称奇,平时两人好得蜜里调油,这阵子撒手了,遂问:“韩悦,你是不是欺负林妹妹了?”
韩悦翻了白眼道:“你这是听谁胡扯了!”
韩恂挠挠头道:“我瞧你最近也不闹她了,总觉得怪怪的。”
韩悦洋洋得意道:“我这是从大局出发,横竖你别管。”
韩恂瞧着韩悦那神神秘秘的样子,心说这丫头又捣鼓什么鬼主意。
韩悦只乐得不说话,不止韩恂,就连竹桃也问,“姑娘最近怎么也不找林姑娘玩了!”
韩悦道:“阿碧最近帮哥哥的忙,我瞧着她喜欢,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竹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林姑娘性子真真是好,相貌出色,她帮二爷画得工笔花草我瞧着比外头画得好,瞧着她,我猜从前的姑太太绝对是个大美人!”
韩悦笑道:“是啊,要是一辈子留在咱们家才好!”
竹桃听了捂着嘴笑道:“姑娘是想林姑娘做嫂子,我也觉着林姑娘跟咱们少爷最相配了!”
韩悦道:“你没瞧见妹妹受伤的那些日子,哥哥狠狠数落了我一顿,鞍前马后忙着照顾阿碧,我这个亲妹妹早丢瓜哇国去了。”
竹桃笑说:“姑娘别嫌我多嘴,少爷有了心仪的姑娘自然是要对她好了,你自己比林姑娘还年长一岁,大姑娘这么大的时候,高家已经上门提亲了。”
韩悦脸一红道:“你这丫头越发爱管闲事了。”
竹桃道:“姑娘是我的主子,我不关心主子关心谁,难道姑娘就不急?”
韩悦毫不在乎道:“嫁人有什么趣,你瞧瞧大姐姐的哥儿刚会走,肚子又大了,那种日子哪是人过的。”
竹桃跺脚道:“姑娘这是什么话,嫁了人本就该给夫家生子传宗接代,难不成姑娘一辈子不嫁?姑娘就听奴婢一句,跟林姑娘学学,斯文些,针线拿起来做做,琴也该练练。”
韩悦道:“就你话多,娶媳妇又不是找绣娘琴娘的,学那么多管什么用,该是不顺眼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也不管用。”
说完掀了帘子就出去了,留下竹桃自叹,她家小姐也算才貌双全,不过就这性子太跳了,这往后的姑爷估计够呛!
话说这韩悦的婚事确实不大好定,韩家既不愿跟官家结亲,又不愿与市井结亲,至于韩恬那是姻缘凑巧,钟氏急得不得了,只韩家老太爷镇静自若,从未开口,韩三爷更是提也不提,这晚韩三爷刚到家,钟氏一边伺候丈夫一边道:“咱们悦儿都快十四了,如今这婚事也没定下,你这个做爹的连问也不问。”
韩三爷想起前些日子王友仁跟他提亲的事,道:“婚姻大事急不得,你瞧恬丫头不是嫁得不错。”
钟氏气道:“恬姐儿虽说软些,到底知书达理,贤惠,说来说去都怨你,都是你惯的,你看看她哪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好好的姑娘家不学针线,学骑射,老太爷请了琴师,两个丫头一起学,林丫头乖乖巧巧的,她一点不上心,你说哪家敢来提亲,还是碧丫头好,韩悦若是有她一半稳重贤惠我就满意了!”
韩三爷道:“方圆几里也没有合适的人家,我生意场上倒是认得几家,都是商贾之家,老爷子不同意,那些读书人家倒好,可韩悦的性子不合适,等等再说吧!”
钟氏道:“还有恪儿,今年十七了,是不是该定下了,前几日赵家李家都来探过,那话里话外就是问恪儿的婚事,只老太爷不开口,我这打着迷糊推了。”
韩三爷道:“恪儿的婚事你别着急,老太爷跟我已定下了。”
钟氏一愣:“这定的谁家姑娘,怎么我不知道?”
韩三爷笑道:“当然是咱们自家的。”
自家的?片刻后,钟氏恍然大悟道:“你是说碧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