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抽查完功课对皇子们说:“父皇跟魏先生有要事相商,你们先下课!”
学生们遂施礼退下,六皇子心道,父皇最近总是找魏先生,难道朝中有了什么棘手的事?
等学生都退下,内侍太监遣退了所有的宫人,只留皇上喝魏先生,皇上见众人都散了,这才开口道:“林家的这个丫头,朕瞧着确实不错!”
魏先生也道:“可惜是个女娃娃,若是男儿身,将来必有作为!”
皇上仰头叹道:“林家世代为将,乃我大昌一支宝剑,林家父子相继而去,朕心中深感遗憾,朝中武将不少,却再也无人能帮朕扫平四方安邦定国。”
魏先生道:“皇上是担心广西云南的事!”
皇上道:“昨日广西送来奏报,广西总督与云南王互相勾结,秘密操练士兵,朕怕这战事一触即发,夏临这个叛贼,朕派他去盯着廉效,他倒好,两人狼狈为奸,廉效这个叛贼贼心不改,朕念在他皇家血脉,又是朕的皇叔,想不到胃口竟然这么大,他们是看准朝中无将可用!”
魏先生想了想问:“那皇上打算怎么办?”
皇上有些怒地拍着桌案,“今日早朝,朕问谁愿出战,竟无一人应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朝廷养着他们全白养了!”
魏先生忙劝道:“皇上息怒,他们不是不肯出战,是没有把握,皇上自己也说了,云南王就是看准了朝中无战将,皇上就是勉强让他们去,也是损兵折将,不如不打!”
皇上道:“朕是心急如焚,如果打起仗来,黎民百姓也要遭殃,朕也是左右为难,这才来跟先生讨教?”
魏先生道:“年初皇上遇刺林建峥挺身救驾而亡,紧接着广西云南就蠢蠢欲动,如果不出臣所料,恐怕是早有预谋!”
皇上心中一颤,“先生是说年初的刺客就是云南王所派!”
魏先生撸了撸稀疏的胡须,眯着眼,“虽无证据,恐怕八九不离十,林建峥是林家最后一个武将,听说他熟读兵书,十五岁就随林老将军打仗,善于用兵,多有建树,鞑靼惧怕林家人,遂不敢轻举妄动,林将军威名在外,广西云南若有战事,皇上必派此人去镇压,到时候,不免一场苦战,云南王为争取更大的胜算必先除此人。”
皇上气得一掌拍着桌案,震地茶盖掀起,茶水洒了出来,“那些刺客的确不像中原人士,朕还以为是鞑靼派来的,还没等审讯都咬舌自杀,经先生提醒,云南王蓄谋已久,留下他后患无穷!”
魏先生却说:“恕微臣劝皇上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能轻易出兵!”
“为何?”
魏先生道:“第一,皇上根本无良将可用,第二,大昌与鞑靼纠缠数十年,国库已匮乏,打仗需要军资粮饷,那时必然向百姓征税,百姓乃国之根本,若激起民愤,到时候内外夹击,岂不焦头烂额,第三,广西云南一带远在千里之外,长途跋涉,将士劳累,人生地不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皇上派兵前去岂不是深入敌人腹地,老夫曾去过云南,虽未见过这位王爷,却闻听此人好结交文人武士,门下养士数千,不乏为他出谋划策的能人,他必然设好陷阱等着皇上,第四,云南王远在千里,却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这说明,朝中有同党给他通风报信,这个毒瘤不找出来终究是祸患,第五,林建峥去世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到了鞑靼,鞑靼人野心勃勃,被迫求和只是为了休养生息,皇上前脚出兵,恐怕鞑靼随后就发兵,腹背受敌,大昌危矣。第六,广西来的战报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不论真假,皇上都不能出兵,云南王想反根本没有理由,皇上派兵前去不是正中他的下怀,到时候他可以名正言顺地造反!”
皇上沉吟了半响道:“魏先生分析地不无道理,可是不战难道任他逍遥猖狂!”
魏先生笑道:“兵法上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皇上何不避其锋芒,改用计谋,云南王既能收买夏临,皇上何不以牙还牙,战国时候,魏国张仪首创连横的外交策略,游说入秦,秦惠王封张仪为相,后来张仪出使游说各诸侯国,以“横”破“纵”,使各国纷纷由合纵抗秦转变为连横亲秦。 广西云南大大小小有无数个小县,各县都设有巡司,皇上可以学张仪派人去游说,只要他们肯归顺朝廷,到时候云南王孤掌难鸣,不攻自破!”
皇上大赞,“妙,妙!”
魏先生又道:“皇上还是先查出云南王的同党,这个人找不到,臣以上所言皆无用处,找出同党后,皇上不要打草惊蛇,继续装聋作哑,好好利用他,等到时机成熟,皇上有了良将,国库充盈,将士一心,何愁不破!”
皇上躬身作揖道:“先生所言,朕茅塞顿开,先生不愧博学多才,如孔明在世,多亏先生出谋划策,解朕燃眉之急!”
魏先生笑道:“皇上礼贤下士,不耻下问,如当年刘备之贤,我大昌之福!不过容臣提醒皇上,这个法子的重中之重就是那游说之人,如果他游说成功,那臣恭祝皇上缉拿云南王,收复云南指日可待,若是游说不成,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眉头紧锁,“先生所言极是,此计虽好,只奈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有张仪之才!”
魏先生道:“皇上不必忧心,臣毛遂自荐愿自请前去云南游说!”
皇上大喜道:“当真!”
魏先生道:“微臣不才,不敢自比张仪,但云南广西之地恐怕没人比老臣更熟悉,臣也不是朝中重臣,云南王未必知道臣是皇子的先生,况且皇上准许臣每年三月假,臣若前去,无人怀疑,只此地离云南路途遥远,恐怕要多些时日!”
皇上道:“先生不用担忧,朕亲自派人护送!”
魏先生连连摆手道:“臣一人游学惯了,不用护送,人多反而惹人耳目,皇上只需臣带一侍者随行,如有变化好差遣,臣圈养了两只信鸽,为隐蔽,到时候臣用隐语信鸽传书,皇子的功课不能落下,请皇上另请先生代为授课!”
皇上道:“先生放心,这些事朕必会安排好,老先生此去责任重大,前途凶险,请受朕一拜!”
魏先生连忙扶着:“皇上万万使不得,臣也是大昌子民,国家有难,责无旁贷,云南一旦动乱,生灵涂炭,祸乱苍生,臣岂能袖手旁观!”
皇上闻言,颇为感慨,“自林氏父子去后,犹如摘了朕两根肋骨,寝食难安,朕一直以为此后恐怕无人能与朕分忧解惑,今日得先生如当年太宗皇帝得魏征,还望先生此后多多进言!”
魏先生道:“虽同为魏姓,老夫不敢与之相比。”
皇上道:“朕知老先生不慕高官厚禄,若此次事成,先生要什么朕都答应!”
魏先生哈哈大笑道:“尘世中人,老夫终是个俗人,皇上不妨多赏赐些银两给老臣游学养老!”
“一定,一定!”君臣二人哈哈大笑。
翌日,皇上跟几个皇子说,魏先生一老友得了急症,魏先生得信匆匆而去,几个月后回来继续授课,但功课不能落下,暂且由黄先生代课。
五皇子六皇子有些沮丧,七皇子一听心中一乐,魏先生精明严厉,这黄先生闻所未闻,是不是挺好糊弄!
皇上瞥了眼七皇子道:“颂儿,论语抄好了?”
七皇子心下一凉,闷闷道:“没有!”
皇上道:“魏先生不在,你更要勤勉,若是再不用心,仔细你的皮!”
七皇子顿时一哆嗦,赶紧点头道:“儿臣谨记父皇教导!”
碧芙有些落落寡欢,来了宫中也有大半月了,有些想祖母,遂向太后请辞,太后也道:“你祖母该是念你了,倒是哀家霸着她心头肉!”
遂差人打点了东西,又赏了些东西,派人用马车送到林府,丁嬷嬷一路相送。
到了门口早有人进去禀报,碧芙还未到自家门口就见祖母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碧芙见祖母面色发黄,脸型消瘦,心中不忍,眼圈一红,“祖母!”
老太太多日不见孙女,心中甚是想念,右手伸向碧芙,“我家阿碧回来了!”阿碧连忙小跑到祖母身边,伸手拉着祖母。
丁嬷嬷笑吟吟地上前施礼道:“老太太,多日不见,可安好?”
老太太笑道:“都好,我家阿碧在宫里多亏您老照应!”
“哎呦呦,老太太,您可不知道,您这孙女本事可大了,哪用得着我这婆子照应,太后娘娘们哪个不喜欢,赏赐了好些东西,宫里头几个皇子公主把她当妹妹待,临走了还恋恋不舍的,真是造化啊!”
老太太笑说:“她没犯错就是我的造化了,丁嬷嬷既来了就进来喝杯茶,没有入门不进的理!”
丁嬷嬷推辞道:“我可比不得老太太您是主子享清福,我得伺候主子,奴婢的命,若叫太后知道我在这边吃茶偷懒,罪过大了!”
老太太笑道:“真真你这张嘴,我是怎么也说不过的,一口一个奴婢,不是老身恭维你,寻常人家的太太主子可比不得你体面!”
丁嬷嬷笑道:“这是老太太瞧得上眼,太后是千叮咛万嘱咐,老太太可瞧瞧,人我是送到了,一根头发丝不少,可要告辞了!”
老太太道:“姜妈妈,替我送客!”
碧芙福身道:“丁嬷嬷慢走!”
丁嬷嬷回头笑着,说了一句,“这孩子,真真叫我也舍不得!”
姜妈妈是老太太的陪嫁,如今是林府的管事,自打大房媳妇去世后,林府内宅由二房马氏管着,只这马氏是个什么人,老太太如何不知,故府中的银钱等财务都是姜妈妈管着,丁嬷嬷自然是知道的,叫姜妈妈送客是给了很大的脸面了,临出门,姜妈妈给了丁嬷嬷两包银子道:“我家小姐在宫里多亏嬷嬷照应,一点意思,嬷嬷收着做体己,这包散银子散给这些抬轿赶车的,来回跑一趟不容易,分给他们吃茶喝酒!”
丁嬷嬷推了两下便收了,姜妈妈见他们走远,这才回府向老太太回话,老太太点头,碧芙颠簸了一路,老太太吩咐两个丫头服侍碧芙沐浴歇息去了,碧芙毕竟年纪小,沐浴后上床就睡了,老太太叫人盯着,不要吵了她的觉!
老太太见身边除了徐妈妈,没旁人,遂问姜妈妈,“今儿中午我午觉时,听见有吵闹声,是不是二房那边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