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庞光一拍脑门,他扶着蛮二子的肩膀站起来。
“那最后一个囚车里面关着位好汉,是我在镇里监狱中认识的朋友,大哥,请你把他放出来。”
蛮二子应了一声,拿着钥匙去到第三个囚车处,那车上锁具更粗大,链条拧转着盘绕在笼子里,将整个大汉束缚得牢牢。粗木笼子开后,那汉子晃着脑袋钻出来,混不将身上缠绕着的铁链当回事儿,拖拉着就走下车来。
“哈哈哈,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真是好啊,小兄弟,谢谢你啊!”
汉子伸出手,蛮二子犹豫了下同样探出手去,两人握在一块。那汉子手用力,要和二子比比手劲,两人都是力气大的超过常人,手上劲道寸寸增长,一个脸红脖子粗,一个薄汗微下。末了,那汉子率先抽出手来,哈哈大笑。
“这小兄弟臂力过人,是老唐我平生首见,愧不自如啊,小兄弟今年高寿啊。”
高寿两字听得众人汗颜,这大汉就是个文盲啊,但这粗俗劲头很对蛮二子胃口。
“吾今年十六出头。”
“哟,那也是个成人了啊,看你这样还是个雏**,要不跟我去长长见识,有能耐的人志在四方嘛。”
村长老眼瞪得溜圆,首次有人敢对着蛮二子口花花,这汉子简直就粗俗到一定境界了。庞光轻咳一声,挺无奈。
“老唐,你这厮够了。”
“好好好,谁让我在狱中欠你人情,真是,明明在往前走个几里地这人情就能还上了。可没想到被这么一群好汉给救了,诸位请受我一拜。”
唐姓大汉说着就拜了下去,行的还是山野草莽拜把子的大礼,村长直呼使不得。
“狱中,可有人责打你等?”蛮二子关切地看着小弟,庞光分明从大哥的眼眸中看到了孺慕之情,不禁大是感动。
“无妨,大哥,我这不就脱离苦海了吗?”
蛮二子不吭声,突然出手将庞光的衣衫撕扯下来。
“嘶——”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怎样的惨象——鞭痕纵横,皮肉上伤疤林立,难以想象不过几天时光庞光在监狱里遭受了多少酷刑,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唐大汉怒火中烧,拎过先前被二子砍翻在地的懂得多。那督警伤在胸腹尚能喘息,却被唐大汉单手抡出去甩到树上,倒地的就去地狱报到了。
“直娘皮,你这贼徒敢对我兄弟撒尿。庞老弟,我原以为你只是个文弱书生,但没想到你受了折磨回到狱中仍硬挺脊梁,我唐龙佩服你。”
唐龙纳头便拜,这真是个性情中人。蛮二子动作不变,但双手渐渐握紧,青筋暴露。
“我弟,为兄会为你报仇。”
语调平常,但其中包含的肃杀意味却让所有投降的俘虏打个冷战。
剥了其中一人的衣裳给庞光换上,那第二辆囚车里的犯人也被唐龙解救下来,正立在一旁喝水。村长看着满地狼藉很是头疼,年轻人们放枪的手不稳打的周围树上全是小眼,俘虏又太多,他们已经投降了还能跟杀猪宰羊样抹脖子不成。
唐龙看出村长的犹豫。
“咋,老李,对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下不去手吗?要不让我来吧,放回去他们嘴也不老实,还不如全都宰了。”
聚集到一块的俘虏体如筛糠,山呼饶命。
“如果信得过,能否让在下给你们出个主意。”
第二辆囚车上的犯人,是唐龙的朋友,姓张名子羽,普通身材普通相貌。
“各位将附近的马匹梳拢起来,换上宪兵制服,扮作押送犯人的马队。将这些俘虏扔到笼中,在将那……车上黑布盖到笼上,我看各位好汉都是山中好猎手,只需将地上痕迹和尸体处理干净。然后向前面继续前进,留几个胆小的督警坐到车上,前面几里处有哨站,到时候过关还需要他们出力。这样,既会扰乱敌人视线,又能剔除各位嫌疑。”
张子羽说话条理清晰,面面俱到,不由得让人信服。村长立即招呼大家按计划行事,年轻人们摩挲着到手的长枪,而蛮二子则走到死去的宪兵队长身边,将掉落的太刀拿起来。俘虏都被赶进笼中,只留了几个见机不妙倒戈最快的督警,那唐龙冷冷看着几个督警。
“你们几个,别以为哨站那些兔崽子能对付我们,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大手一挥,后面藏着古怪东西的马车上,黑布被揭下来,那上面赫然放着四挺歪把子。锃亮的黑色钢铁机身,机件用油保养的很好,旁边放着几盘弹夹,6。5毫米黑魆魆的口径让看到的人遍生寒意。
“看到了吗?这可是真家伙,惹恼了爷,就把你们打成破布!”
唐龙提起一支歪把子,枪口扫着几个督警,那几人躲之不及纷纷跪地求饶,连称不敢背叛。张子羽眼含责备地扫了他一眼,唐龙摸着脑门儿放下手中机枪,这一幕只有蛮二子看到,他默不作声。
没见过大场面的村里人都跑过来,拿着手中长枪比较。
“内娘,这才是真家伙。”村长咂咂嘴,嘀咕道:
“可比黄毛鬼子用的东西好多了。”子羽耳朵动了动。
山林中挖出个大坑,死了的人被搬运过来扔进去,地上的血迹连带着沙土被填埋到坑里。凭着猎人的直觉,战斗痕迹被打扫一空,连土堆上被铅弹打出的孔洞都被人细心地用泥土盖上。
伪装好了的运囚车再度出马,新的犯人们被大黑布盖上,新的宪兵队忙着适应马背,庞光唐龙张子羽也都换上宪兵队的衣裳。
一行人继续前行,前面可以看到炊烟袅袅,土砖垒起的哨塔就在前方,几个荷枪实弹的兵丁在哨站边巡逻。
巡逻军士远远地看到马队,就放下哨站里的木栏杆。
“喂,你们是干啥的?”当先走过来几个兵丁,手中长枪斜指地面。
早就受过指示的督警跑上前去,从怀里拿出一包协和烟,每个人递一支,挨个点上。
“这位爷,我们是安阳镇督警司的,现在借贵地往京城押送犯人。”
“安阳督警司的?彭胖子最近在干啥,还忙活在女人肚皮上吗?这老贪货,早晚死在上面!”哨站里走出一个歪戴帽子的军官,那几个兵丁叼着烟啪嚓一个立正。那军官拿走督警手里的整盒协和烟,怀疑地看着马上众人。
“这些都是干啥的,都是些生面孔。这什么犯人,还得用黑布罩着。还有啊,过哨站是需要通关文牒的,你们这些家伙怎么不懂规矩,莫非……”
军官疑虑心起,手轻轻摸上腰间手枪。
“京城宪兵队过境,汝等安敢阻我途!”
噌——太刀出鞘,横在军官喉前,咫尺间连吞咽口水都能感到刀刃的锋利。那几个兵丁看到马背上有人威胁长官,烟都顾不得抽举起长枪。
“都给我住手!”军官退后两步,给其中一个兵丁嘴巴子。
“原来是新京来的宪兵队,看来这些囚犯定是穷凶极恶之人,小的们,打开栅栏,放行!”
蛮二子急智,充当了回骄横跋扈的宪兵队,有惊无险通过这处哨站。
那被打了巴掌的兵丁看着远去车马。
“老大,这些是正货吗,那动手的宪兵也忒年轻了。”
“多嘴,在咱们境内,有谁敢对宪兵队动手,你没看到他们后面的马车上,放着的极有可能是机枪。把他们惹恼了对着咱突突几下,谁给收尸?!让他们过,出了事儿也和咱没关系!”
车队走的远了,估摸那些人听不到,唐龙将头上帽子扒下来扇呼着风。
“蛮二子,你能耐着呢,两句话就把那傻熊糊弄怕了,行,我老唐没说的。”他拱拱手。
蛮二子瞅瞅老唐,又瞅瞅一直悄没声息的张子羽,这老唐以张子羽为首,但却并不完全受他指挥。
“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来路。”
“我们两个都是地下党!”
唐龙脱口而出,张子羽脸色急变,手紧扣背上长枪。
“地下党,那是啥玩意儿?”
刘老七晃着脑袋问唐龙。
“地下党啊,就是……”
“咳咳咳咳——”
张子羽装模作样一阵急咳,那唐龙想到了什么,立马止住话头。
“地下党……就是生活在地下的党嘛。”这字面意思解释得太浅了,任谁都能听出敷衍意味。
刘老七嘀咕着“什么屁事儿,老子才不喜知道呢。”众人无言,话说现在已经通过了哨站,义士村众人对接下来的行程充满了疑惑。
而道路前方,又看到郁郁葱葱松树林子,两侧山坡平缓,眼睛犀利的蛮二子看到有晃动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