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车马距离隘道更近,山坡上黑影晃动的连迟钝的督警都看到了,其中见机快的谄媚向唐龙说:
“唐爷,那山旮旯里有人影晃动。”
“废话,你当老子瞎吗,是个人都能看见,给老子滚回去趴着!”
唐龙指着那督警的鼻子破口大骂,那蠢货灰溜溜滚回去默不作声,心里却在咒骂:直娘贼的死囚犯,山上最好是地方军,把你们这群劫囚的打成葫芦瓢子。
前行到了隘口,只听得山坡上噼里啪啦震空响,声音沉闷的就跟枪声一个样。马上人倒无事,但马儿们刚接受一场考验又受到巨响惊吓,一个个蹶着蹄子长身嘶鸣。马背众人急着按住这惊慌失措的畜生,而在山坡上埋伏了大半上午的人都冲了下来。
少数几个手里拿着自制的猎枪,其余三四十口子要么挥舞着钉耙要么拿着个铁锨,直奔马队冲来。那冲锋最前面的边冲边喊:
“同志们跟我冲啊,打倒宪兵队,救走唐大哥,子弹打身上不过豆大的疤!”
猎枪在奔跑中开火,没打到人反倒把树上的粗大树枝撂下来不少,那倒霉的踩在滚木上立即摔倒在地。只见一群人从山上滚将下来,倒是比跑得快了许多。那些滚下来的人爬起来看着前方荷枪实弹的众人,不知所措。
那领头人冲下来看这局势,心就凉了:他娘的,都说宪兵队光吃干粮不长胆,这他娘怎么一个个镇定的跟傻大胆似的,没个逃走的不说,还都嘻嘻的笑。
“你们这些家伙,别仗着有几杆破枪就能耐了,听听山上。”噼里啪啦枪声响个不停,“那都是我们的大部队,足有一百枪手,识相的就把唐大哥送过来,跪地磕头留下你们的武器做俘虏。”
“哎哟喂!”庞光都受不了这货的嘴皮子了。
“你这泼猴空手套白狼就罢了,胃口还不小,去把你的枪手叫过来,要不然……”
一排长枪拉弦举起,那些人倒是颇为硬气,除了脸色煞白硬是半步不退。
“刘大棒子,要不是大爷我认得你,早就当成匪徒把你们突突成破布褂子。”
那为首老汉炸毛了:“谁,哪个家伙敢叫爷爷诨名,出来亮亮相!”
“怎么,穿上军装你就不认识我了?刘大棒子,你这厮还是老样子,就他娘知道拿根扁担充长枪吓唬人,你个熊货,要是骑在马上的真是宪兵,你这条老命才能换几颗人头。”村长从马上翻下来,提溜着手中枪走上前来。
刘大棒子定睛一看,哟嚯,这家伙眉眼很熟悉声音也没怎么变样子。
“内奶奶的,原来是李铁刀你这混球,妈的,别跟老子套球近乎,老子不认识你这种成了倭奴走狗的臭嘴脸!”刘大棒子恼了,眼睛通红着要吃人。
“槽内老母的,当年杀黄毛鬼子的时候这么爽气,却没想到也做了日本狗腿子,老子跟你这狗ri的拼了!!!”刘大棒子从腰间抽出朴刀,运足力气砍将过去,斜刺里冲出个大汉堪堪抓住刀背,那愤怒至极的人狠劲拉扯却是动弹不了分毫。
“直娘贼的,哪里蹦出个泼才,敢阻我……”蹦出来的赫然是穿着宪兵制服的唐龙,他轻松写意地将朴刀抢到手中。
“行啊,老刘,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老小子还认识这么位豪杰。老李,能让刘大棒子气成这样的人,就只有你一个啊!”
刘大棒子瞪着唐龙身上的制服。
“槽内娘个大锤子的,唐龙你这泼皮居然也跟那老匹夫做了日本人的走狗,兄弟们,跟我冲,宰了他们这群白眼狼!!!”
刘大棒子从地上拾根木棍运起大力气朝着唐龙脑袋砸去,唐龙没有想到这老汉钻了牛角尖,竟是没有看出一行人的蹊跷处。躲是来不及了,那时间,一匹白练乍现,从根部削去木棍,待刘大膀子力气用尽,他手中只攥着一小块木头。唐龙吓得一声冷汗,摸摸脑袋。
“真他娘的,没死在狗奴才手里,倒差点让自己人开了瓢。谢了二子兄弟,老唐我又欠你一条命。”蛮二子酷酷地收刀入鞘,那牛角老汉瞠目不语,总算看出了点儿不对。
“刘大棒子你个傻熊,老唐我再怎么糊涂也不能跟了日本鬼子,看看囚车里都是些啥!”
黑布揭去,露出大票卷曲塞到一起的犯人,那些宪兵督警早就在这狭小空间里又惊又怕,晕倒了好多。刘大棒子手下有人认识,嗷一嗓子跑到一个笼子跟前,使劲拿手中铁锨戳个耷拉头的督警。
“刘哥,你过来看,这不是咱村害死张老汉一家的钱通吗?这鳖孙听说去了安阳镇当了督警,没想到居然让人给抓了去。”
“什么?!”刘大棒子急匆匆跑过去,将笼中督警扒拉出正脸。
“还真是这该死的玩意儿,苍天有眼啊,今儿个我就要为张老汉一家报仇。内娘,我的刀呢?”刘大棒子摸着腰间。
“你这脑袋还是跟驴似的,记人不记事儿啊,老泼皮,方才你可是吵着要宰了我。行啊,正好让老子我试试这么些年你的本事有没有倒退。”
老李走过来,拉着刘大棒子去了别处。老唐在那一帮冲下来的人跟前说话,张子羽一声不吭在马上骑着,庞光和蛮二子凑到一起商量着什么。
不久,刘大棒子摩挲着脑袋走到唐龙跟前,老黄牙一呲:
“对不住啊老唐,我还以为你做了叛徒,幸亏那娃娃手脚快,要不然我得悔死,嘿嘿……”叫他骂人能一口气说一天不带重复的,但让他道个歉那话就在嘴边转悠来转悠去轻易不落脚。唐龙也知道他的脾气,没啥不好意思地拍拍肩膀。
“老刘啊,你这急性子也该改改了,要不是老李在前面已经把这群狗奴才搞垮了,现在损失惨重的就是我们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基础啊。”老唐语重心长,老刘唯唯诺诺。
“来,李铁刀,我跟你介绍一下,现在跟我混的这群人都是自发组织的乡下民兵团成员。看看这个,这小胳膊粗的,再看看这个,他家是做铁匠的,刀法虽然不如你,但也不错。”刘大棒子献宝似的挨个介绍手下民兵,这会儿,山上做出声响来的几个小孩子也跑下来。
“对对对,我都把这几个小皮猴子忘记了,过来,叫李爷爷好。”
刘大棒子招手喊过那几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他们清清脆脆地喊道:
“李爷爷好!”
村长笑得脸上褶子绽放。
“哎,好好好,你们好啊。山上那枪声是你们搞出来的吗?”
“昂,我们将点着的鞭炮放铁桶里,那声音老响了!”
“真聪明!老刘啊,你这乡下民兵团是怎么回事儿,这劫囚放炮的,莫非你又想搞一出义和团吗?”刘大棒子挥退众人,旁边只剩下唐龙和村长。
“老李啊,我告儿你,咱当年为啥损失惨重,连吴老蛋这么聪明的人都死了。就因为义和团整的无组织无纪律,还没有清晰的打击目标。现在那岛国叫什么日本人的,他们想学黄毛鬼子侵占咱农村人自己的一切,咱能忍吗?!”
“所以我在老唐的号召下,组建起了这个民兵团,里面的成员都是地道农家汉子,他们或多或少被外来的强盗欺负。有那些惨的,连父母妻儿都被人杀了。”
村长表示不信,因为义士村的村民们活得很好很知足,也没有外来人去打扰。
“你这家伙占着咱以前的堡垒,当然吃喝不愁,你是没怎么出来,看看那些日本鬼子是怎么残害同胞的。我就亲眼看到过,一个****的鬼子,用刺刀挑死一个婴儿,还挥舞着给旁边的人看。麻痹的,要不是老唐拦着,我早他妈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动情处,刘大棒子眼含热泪,吸溜着鼻涕继续说:
“你也看到那几个小娃娃了,都是家人被狗汉奸们活活烧死的可怜孩子。实在是太惨了,太惨了。”
老李还是不敢相信。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都是同胞啊!”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没有为什么,那些****的就这当做游戏,你要不信,今天就跟我回去看看我们村里……你这老匹夫,就不要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了,不如跟着老唐,也建立个民兵团。”
老李沉默不语,庞光过来问道:
“乡下民兵团,是怎么个说法?”
刘大棒子看看唐龙,唐龙瞅瞅张子羽,张子羽犹豫了会儿点点头,唐龙如卸重负。
“我早就想跟老李说了,这民兵团是由地下党组织建立的反抗军,简称民军。我们没别的任务,就是阻止狗汉奸和日本鬼子戕害咱华夏人民,可以的时候,把这群蛀虫从咱们自己的土地上赶出去,赶回他们的老家!”
“那地下党……到底是什么呢?”
这回换了张子羽说话,他从马上下来,走到唐龙身旁。
“李村长,我敬仰你的忠义,当我说完后面的话,要么跟我们一起打鬼子,要么将这些话烂在心里。”
刘大棒子不乐意了。
“你是哪根葱,怎么能跟我李哥这样说话,看你小胳膊小细腿,我李哥当年可是用大刀砍杀过七个黄毛鬼子。你这……”老唐掩住他的嘴。
“子羽同志是太平区地下党的区委组织委员,也是建立乡下民兵团的提议者。由他来说,再合适不过。”老刘噤声了。
“我和老唐隶属于共产党,乃是在敌占区域进行秘密革命活动的组织。太复杂的我不跟你说,也没有权利跟你说。现今日本人占领了我东北三省全境,妄图通过伪zhengfu得到战争资源,他们将我华夏同胞视为支那猪,肆意杀烧抢掠,而趋炎附势的反动派们甘当亡国奴,一同迫害本党先进人士。”
“民军的唯一宗旨是:帮助陷于苦难的同胞,团结没被压垮的同胞,武装反抗日寇的同胞。将那些啃噬我华夏大地的蛀虫,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