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陷阱,从半空中向下俯视,那燃着烛火的哨塔就是一口代表希望之光的井。府兵窝窝囊囊地缩在井周围,他们身前十步距离就是如暗影刺客一样围来的民兵。冯长官所在位置在门口,怕的实在是狠了,一串儿官方语言甩出来。
“我乃是新京警署委派下来的督干,此次前来只为了调查前来扣押囚犯宪兵队的下落。主事之人实为彭司长,各位绿林好汉须知道我只不过是个文官,对你们这些在山林中狩猎为生的汉子心怀崇敬之情。”
这就是典型的吹牛不打草稿,话音传出来了,但人仍缩在里面,实在像被猫追得走投无路的小鼠,林中有人冷哼一声。
“是哪个冯长官事先说到,待杀光我们这群反贼,就率人冲到我们村子抢女人抢财富的?!听好了,你们只要把那个为首的官员交出来,我们会考虑给你们留条活路,否则——”
“否则你能怎样!快快,都进来,据守塔内,看他们有什么办法!”
这当儿哨塔的门被砸开了,一堆人呼啦啦冲进去,硬是没有一个想到这黑灯瞎火的林子里怎么会突然燃起烛火来。哨塔内部空间很小,有个盘旋的梯子上去后就是面积不过几平米的平台,其余人都挤在一层和悬梯上,只有冯长官带着几人上了平台。平台上中间烛火旺盛,地上铺着红毯,上写四个大字“第七支队”。
“莫非这是个陷阱?!”
冯长官见了地上几个大字,脸唰的就白了,为啥那群反贼眼睁睁看他们进了哨塔,为啥这林中突兀会有烛火显现。
“里面的人听着,打开门挨个把你们的武器交出来,我们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只需我们手中火把一点,必然将整座哨塔焚烧,到那时候你们想逃也逃不出来了!”
刘老七手中燃着熊熊的火把,站在哨塔的另一侧,这边儿正堆积着大量村民们搜寻来的木柴和干草,只需火星子飞两颗过去,哨塔立时变成蒸笼。
里面的人足有四五十个,塔中空间又小的很,摩肩接踵时火气自然就上来了。
“玛德,老子出去跟他们拼了!!”
一个急性子实在受不了塔中漂浮着的各种臭味儿,从悬梯上翻跃下来,浑然不顾冒冒失失砸在了谁头上又踩了谁的脚,拉开门冲出去,只听啪啪两声。外面咕咚一下,里面死一般寂静。出去反抗是死,待里面迟早被烤成焦炭,府军们蠢蠢欲动,就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走出去。
冯长官见势不妙——山野村夫显然不会对一个投诚的官员多好,指不定就得走上断头台,既如此,这些官兵就不能任他们出去投降,人多了,那些外面的毕竟是些农村人,没那么大胆量杀这么多人。
他倒是忘了,来的时候百十多人,被打死的还少吗?
“兄弟们不要慌,这群山野人是不会这么干的,大家听我一言,若现在服了软,出去不免成为囚徒。”冯长官使尽浑身解数安抚众人,他这儿做着努力,底下可不会客气。李铁刀一挥手,刘老七手中的火炬就朝引火物而去。
“轰——”
大火烧起来了,哨塔就好像一个烧砖的窑子,四壁泥土弥漫焦黑。里面人突然感到窒息和闷热,黑烟顺着通风口钻进去,呛得人连连咳嗽鼻涕泪横流。离门近的人立马冲出去,扔掉手上武器,趴着喘息。
“你们不准走,谁做逃兵我就打死他!”
冯长官眼圈儿红了,拿着手中枪毙掉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兵丁,接着还想行凶。
“你爱死你自己死去!”
一个力气大点的士兵看长官手中枪直到自己头上,心一横用肩头直接撞过去。冯长官何曾想到有一天竟会有手下反抗,双手舞扎着退到平台边儿,没站稳直接倒栽葱。在底下煽风点火的刘老七吓得蹦起来,突然冒出个人自下而上砸穿了篝火,随即没了声息。
“报告村长:俘虏四十三人,塔中内讧死一人,跳塔自杀一人,攻击缴获三八大盖二十一把,王八壳子一把,刺刀十三个。”
“好,我第七支队首次战功,大获全胜,刘老七你速速带几个人从山上走告知子羽同志,此间胜了,只怕村子就呆不下去了。”
刘老七领命而去,义士村众人毫发无伤,充分利用陷阱心理战将三倍于自己的敌人打得落花流水获得一批辎重。李铁刀心里也是飘飘然啊,走到俘虏群里一瞪眼,哟,好像忘了点儿什么。
“彭胖子去哪儿了,我那一枪不可能打死他的。你说,你们的长官去哪儿了?!”
跪伏在地撅着的屁股里面就没有腚肥如水桶的,被俘的官兵俱都茫然抬起头来,李铁刀恼怒啊,逮到一干兵俘虏也就罢了,单只跑了个当官儿的,若让他平安回去,后果难料。
“村长,你猜我遇见了谁?”
刘老七去而复回,喜滋滋儿。身后跟着李铁刀做梦都想看到的肥硕身影,那大胖子走路一步三摇,浑身精气神儿泄了以后更是颤颤巍巍,走到近前扑地趴下,活像一滩肥肉直接倒地上,李铁刀喜出望外。
“这……你……你是怎么抓到他的?!”
“这事儿吧可不是我的功劳。”刘老七让开身子,从阴影里走出一个让李铁刀更为惊讶的身影——原本微驼但现在步履轻松腰杆挺拔的张三儿走出来。
“我送走村里的后生们,想着老少爷们儿男子气概冲天,怎么能少了我。但你们跑的太急,我在林子里兜兜转转突然听到官道上传来马蹄得得声。这当儿跑得这么急促的兴许是回镇上请援兵的信使,咱立马找了根够粗的树杈子,跑到官道上,迎着那马上人就是一树杈子。没想到,居然是彭胖子,造化弄人啊!”
彭胖子臊眉耷眼的跪伏在地上,不只义士村人一脸不屑,就是他曾经的手下们想到长官扔下所有手下自己逃走,也扔来愤恨眼神。
义士村地儿小,盛不下这么多人,但若是放走任何一个,对义士村来说就意味着无尽的麻烦。得,先把这群烫手山药捏在手中,等子羽的命令下达后再作打算。
官道上的伤员和尸体都处理得妥当,彭胖子走时下的命令是清剿完义士村立马西行,联合其余镇督警司将流窜在这块地域的反叛者全部拿下。是以镇上军营无人关注胖子动向,谁人能料到全副武装的府军会栽在一群连枪都不会用的山野村夫手里。
仗打胜了,但老李愁了,这么对人这么多张嘴,咋整?
在通往新京的官道上走了一天的四人丝毫不愁,想到昨天经过某个哨卡时候的情形,小昭就忍不住要笑。
日头足的时候走到官道上还不算冷,而且路上行人多,熙熙攘攘间步伐不觉就快了。待到黄昏夕阳晚昼,赶夜路的人毕竟是少,偶有几个见到横在路中央走的四个人,要么默默坠在后面,要么急急赶超过去,生怕这四人是拦路劫匪。
四人紧赶慢赶间,到了处哨卡。
纠结的时候到了,看看队伍中几人,不正常的地方多的吓人。
中间左边一个少年背上背着很明显长条状物体,表情阴沉隐有杀气从周围溢出。
中间右边一个少女,表情轻快像个正常人,但她的背后赫然带着块儿灵位,上书“青湖村林氏正妻”。
最右边是个头顶寸草不生的清秀年轻人,背着很平常的褡裢。
最左边望之生畏的胡须大汉,刚硬的脸庞上常常带着阴森森的笑容,清冷的天儿打着赤膊,腰间别着手枪。
官道在月光下依稀可看清地上沙石,前方不远处灯火通明,几个背着长枪的巡逻兵正履行自己的职责——检查路过人的行李,敲诈下货物多的行商,对经过的年轻姑娘口花花。大夜晚的,兴致这么旺盛,难保不会看出四人的蹊跷处。
这处关隘周边没有可供绕路的林子,只能正面突破,小昭的玻璃心不由得就紧凑成一团,紧挨上旁边蛮二子。
“前面就是哨卡了,我们怎么过去?”
一直低头看路面的二子抬头,同其他两个男的相视而笑,面容诡谲。小昭同志激灵灵打个寒战,不知怎的对巡逻兵们接下来可能遇到的起了小小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