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校场上静的只能听见树叶随风摆动的沙沙声,却并非空无一人,近千名羽林卫屏气凝神,昂首挺胸站立着。正前方高台之上立着一人,身姿挺拔,气势威武,挥动手中短旗,每做一个动作,队形瞬间移动变换,快如闪电,整齐划一。
他满意地颔首,接着便收拢手中旗帜,右手肘搭于左手背上,全军立即聚拢集合。他朗声喊道:“现在分开练习,百人一队。”羽林们迅速分为十队,开始做互搏训练。他负手巡视一轮,不时做些指点,校场上练得热火朝天。
突然,军士们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变得有些心不在焉,大家的眼神,都朝同一方向望去。
他转身一看,只见神武大将军刘颢领着一位年轻女子正朝这里走来,那女子生得冰雪姿容,宛如从画中走出来,一袭红衣,衬着朱唇,更是惹人瞩目。只不过她的神色十分倨傲不屑,似乎正在生着气。这种诡异的情形他们还是第一次得见。
刘颢宣读皇帝口谕:“晞颜公主,私藏玥姬发匣,欺瞒君上,特将其发往羽林军中,接受锻造,为时一月。期间剥夺其公主身份,与普通士兵无异,其不得违抗军令,否则按军法处置,钦此。”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她便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晞颜公主;不过却更加不解,堂堂公主,竟要和普通士兵一样接受训练,而且不服军令还要军法处置?
原来传言中皇帝因酗酒过度而变得有些疯癫都是真的!
刘颢清了清嗓子:“大家不必紧张,一切如常,切不可为此荒废训练。至于公主殿下……”他看了一眼为首的将官:“铭夜,公主的训练,就交给你了,记住,要按陛下的旨意办。”李铭夜俯身领命,刘颢凑近交代道:“莫让殿下太受委屈。”
就是她么?当年那个骑在皇帝脖子上从树上摘下风筝的女孩子,虽然那时只看到背影,但可以感受到,皇帝对她无微不至的宠爱。他回头打量了她一下,正撞见她同样略带好奇的目光。只一眼,晞颜便立刻认出了他,就是当日击鞠场上那个银甲,心下微微一惊。
夜幕降临,一瓢热水当头浇遍全身,洗去了日间训练的疲惫。他的躯体肩宽背窄,一身精练饱满、呈现块状的肌肉富含弹性和光泽,只是几处肌肤因剑伤留下了疤痕。澡堂里水气氤氲,身心都不由自主地松弛。
突然,一只手轻轻拍在他肩头,本能地,他迅疾转身,用浴巾将来人的脖子紧紧箍住,四下飞扬的水珠竟尚未滴落在地。只听一声惨叫:“将军,是我。”他立时松开了手,苍岳还是被勒得几乎窒息,不停咳嗽:“将军,能不能下次下手不要这么重?”
李铭夜沉着脸道:“谁让你鬼鬼祟祟的。”苍岳委屈道:“我是来添水的,顺便帮你擦背,又不是偷袭,为什么你每次都反应这么大?”李铭夜将身体深深浸入水中:“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生死存亡那一线,没有体会过濒临深渊的绝望。而我,却已体验过无数次了。”苍岳一面帮他浇水一面道:“今天来的那位公主,生得真美,将军可要把握机会,要是被公主瞧上了,可就一步登天了。听说,她可是皇上最小的女儿,在宫里最是得宠。”李铭夜斜睨了他一眼:“你小子能正经点儿么?小心祸从口出。”随即又轻轻叹了口气:“刘颢这次,可是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苍岳不解:“明明是天大的好处,怎么变成天大的难题?”李铭夜道:“你不会懂的。”
第二天,画角吹过三回,晞颜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在军营里,依然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李铭夜亲自过来催她训练,却被一群宫侍拦住了。
随身侍女琉璃无可奈何道:“公主最不喜别人在她睡着时吵醒她了,每次都会大发雷霆的。”
李铭夜板着脸道:“这里不是皇宫,是羽林营。她现在也不是公主,只是个普通的士兵。哪来那么多规矩。”说罢夺过宫女手中用于洗漱的一盆水,冲进房里。琉璃来不及呵斥阻止,晞颜已被当头的冷水浇醒,浑身湿透。睁开第一眼,便看见李铭夜冷得像冰山一样的脸,听到他的第一个命令:“穿好衣服,到校场开始训练!”她恍然记起自己身在何方,不由得狠狠咒骂了声,痛苦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公主,请换上军服,在羽林营里训练,都要全副武装。”李铭夜将衣服递给她。她瞥了眼,并未接过,而是不屑道:“又脏又臭,叫本宫怎么穿?”
李铭夜不得不耐心解释道:“这件衣服是全新的,没人穿过,上战场若不穿军装,一上去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晞颜满不在乎道:“打仗本就是你们男人的事,与我何干?”
李铭夜冷冷道:“公主既然来到这儿,就和普通的羽林没有分别,公主不听命令,末将只好军法处置。”
晞颜冷哼了声:“那你就军法处置好啦。”
李铭夜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把满腔怒火压了下去,转而用略带讥笑的眼神望着她。
魏灵修到军营里时,见晞颜正在毒辣的烈日下一动不动站着,头上顶着只碗,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缓缓流下,她的表情僵硬,眼里却透着可怜巴巴的神色。
“公主,你这是……在训练么?”灵修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额,对啊……你,怎么来啦?”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受圣上所托,来看看你。”
“我……很好,你可以回去了,呵呵。”她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头上的碗掉下来,已经掉了四次,每掉一次,就要从头开始计时,不过三柱香,她的处罚便不会结束,可恶的李铭夜!
灵修看着她脸上古怪的表情,不由得想笑,晞颜啊晞颜,你也有今日,一向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如今却被人整得这么惨。他走到树荫下坐了下来,取出折扇悠闲地扇着。
“灵修,你怎么还不走?”
“我想留下来陪你,你现在的样子,有些可爱呢。”
“你……”她有些气急败坏,这人居然落井下石!一气之下,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头上的碗,又一次掉了下来,摔了个粉碎。
“魏灵修!”她走过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