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听话,哥哥你去吧。
极地迪厅,本地最强的地下迪厅。陈郁买了门票,往地下走去,震耳的音乐忽地一下袭面而来。他一眼就看见了远离舞池的一个桌位,那里正是周文德他们,陈郁不但看见他们,还看见他们脸上的得意。
陈郁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在一边审视了一下情况,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里有底了。
喂,在这边,过来。他们看见了陈郁,是陈郁让他们看见了他。
来,坐,一个人站了起来让了个位子给陈郁。少爷,来听啤酒,抽烟,郁哥。
泛着泡沫的啤酒,被人点上的烟,恍惚中似乎回到了一年多前。
郁哥以前常来这种地方吧。
陈郁看了看他,又看看周文德,既然来玩,怎么不上去蹦蹦呢?
哦,有两个朋友在上面蹦,马上就下来了。
陈郁回头看向迪池。
两个钢管女穿着性感,眼神迷离,围着钢管搔首弄姿,伴随着她们的舞步和激情四射的迪士高音乐,一男一女两个陪嗨DJ在台上大声地说唱着粗口:你们的小手在哪里,拍起来,哦喔,老公大家玩,混个好人缘,老婆大家干,准保能提干,老公不让玩,你就没人缘,老婆不让干,准保要完蛋,要想生活过得去,你头上就得顶点绿!哇哦,摇起你们的小脑袋,摇头爽不爽,没有做爱爽,做爱爽不爽,没有摇头爽!来吧,哦哦!comeon!我想跟你好,谁也管不了,我想跟你处,谁也拦不住,啥也不用说,就是一顿摸,啥也不用唠,就是一顿操,****我就黄,我就这么狂,黄了我再处,我就这么酷!
陈郁回过头来,听着这熟悉的说唱,心里涌起惆怅。
哎,成哥,周文德站起身来,隔着陈郁跟一个人打着招呼,来,坐这。
一个三十来岁的矮胖子搂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阿飞,一颠一颠地走过来,矮胖子往陈郁身边一坐,搂手捏了一下自己女人的屁股,一口烟吐向陈郁,兄弟,你他妈挺酷啊,染一头白发,操。
陈郁抬起头看着这个人,表情很温和。
哎,你,你怎么这么眼熟,我好像见过你。
不会吧。
不对,胖子叫了一声,站起身来,表情复杂地看着陈郁,往里走去。女阿飞也跟了过去,矮胖子抓住她的乳房往回推了一下,我去见老大,你在外面等。
周文德他们被弄糊涂了,怎么回事?一脸疑虑望着陈郁。
你的朋友,我怎么知道。陈郁点上烟。
女阿飞站在旁边很不自然地揉着自己的奶,大概被抓疼了。
五分钟后,三个人从后台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个皮肤极黑的人,四十挂零光景。矮胖子和另一个人跟在旁边。老大往中间一坐,周文德几个立即站了起来。你就是白发?
陈郁端起啤酒杯,抿了一口,你认错人了,你们认错人了。
老大没有说话,只盯着陈郁看。
陈郁淡淡地笑了笑,我不姓白,我姓陈,是一个大一的学生,所以你肯定认错人了。
这句话让老大镇静起来。老大两手一抱,往沙发上一靠,我不管有没有认错,这是我的场子,你今天来了就应该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要见血吗?
你说呢,你把我的这些小兄弟打成一堆烂泥,给个几千块钱就行了?
陈郁抬起头来看了看周文德,周文德避开了他的目光。
双方沉默了片刻。陈郁再次端起啤酒杯一饮而尽,伸出手,摊在老大的面前,嗯,老大侧头看了看矮胖子,矮胖子手揣在怀里,有点紧张地说,老大,这?
给他!
矮胖子掏出一把甩刀放到陈郁手中。陈郁看着手中合着的甩刀,长长呼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一个开刀花手,甩刀变成匕首状,陈郁抬起手,刺向自己的大腿,几人微张的嘴,几人复杂的眼神,两声放肆的尖叫……
十几秒钟,汗水渗出额头,陈郁死死忍住疼痛,抬起头看着老大,谢谢你,我现在是个大学生,四年都是,期盼地目光望着老大。
老大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陈郁嘴角绽开微笑,把头扭向周文德,我,对不起。这三个字让陈郁心碎如破冰,陈监管对他说过,男人是不会把对不起挂在嘴边的,出狱之后,这是他第三次说这三个字,而这一次显得特别心酸,但是为了平静的生活,他无法后悔说出这三个字。
陈郁咬紧牙齿,拔掉甩刀,一股血流喷出两尺多高,陈郁用手捂住伤口,红色而温暖的液体从指缝渗出,我可以走了吗?
老大脸上挂着几滴血,点了点头。
陈郁站起来,转身,杨艺出现在他眼前,她和那个女阿飞是那两声尖叫的制造者,泪水已噙满她的大眼睛……
陈郁在校医院已躺了快两个星期了,腿上的刀伤已渐渐愈合。这次照顾他的人是杨艺。
杨艺每天都翘课来看他,给他买猕猴桃,逼着他抽女士烟,抽520,陈郁觉得很有意思,常常抽着抽着就笑了。
杨艺说,你笑什么啊,为你好都不知道,这个烟淡而甜,没有什么毒性,你现在要养身体,不能再抽那么烈的烟了哦,你看看,我为了你把自己的烟都贡献出来了,我都好些天没抽了。
你还是不要抽,女孩子不抽的好。
是吗,那你以前怎么不说,我还以为你喜欢呢。
以前我没想过,现在开始想了。
什么意思?
陈郁没有说话,缓缓吞吐着甜烟。
杨艺忽然红了眼圈,她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坏蛋,你到现在才把我当你女朋友,你真不是人,杨艺把头靠在陈郁身上,轻轻捶打着陈郁,坏,坏,坏死了。哥哥,杨艺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陈郁,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再打架,都不要再受伤,好不好,以前我太傻,太不懂事,以为男人那样才酷,那样才像男人,现在我懂了,看着自己爱的人去干危险的事是多么可怕,是多么让人心疼,答应我,好不好,哥哥。
陈郁看着他,忽然笑了,呵呵,你以为我喜欢那样啊,笨蛋,我要平静生活,放心吧。
李璐知道了陈郁住院的事,她想去看却不敢去。许菲倒是一个劲地撺掇她去看他,还说,你怕什么啊,我陪你一起去,看那个坏女人敢把我们怎么样。李璐还是没有应允,她是怕碰到杨艺,但她更怕的是获得一个干脆的结果,另外她也不想和许菲一起去。
她最终还是去了,一个人。
这天是音乐系的一个毕业报告会,应该算是对音乐系大四即将毕业的学生的实力见证,作为学生会文艺部部长的杨艺自然是要去观摩。李璐找到了机会。
陈郁躺在病床上,他嗅到外面的花香,闻见外面的鸟语,感受着逐渐变暖的天气,他知道夏天又不遥远了。今天杨艺去参加音乐系的毕业报告会了,是他劝她去的,他知道她想去。一个人在病房里闻着已渐渐熟悉的福尔马林,心境变得安宁。
陈郁微闭着双眼,感觉门外有轻微的声音,难道是杨艺回来了?他睁开眼,看到一只提着果篮的手,还有半个脑袋,背靠在门边。
谁?
门边的人一转身,李璐,她窘窘地站在那儿,头也不敢抬,手指不停地搓着果篮提手,我,我想来看看你。这简短的几个字像是花了毕生的力气。
陈郁舔了舔嘴唇,进来吧。
李璐走了进去,站在他身边,我,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陈郁知道现在的拒绝会给她带来什么,于是他说,好,我很喜欢吃苹果,你坐下来削。其实苹果是他最不爱吃的水果。
哎,李璐很高兴地坐了下来。她仔细地削着,好像整个世界都握在她的手中,汗水竟已渗出额头。
陈郁的心一阵发紧,这个傻女孩,他伸出手,从床头柜上的抽纸里抽出一张,轻轻地去拭李璐额头上的汗,这一拭竟像电击一般电得李璐向后一仰,“啊”地一声,她差点摔到地上,陈郁用手抓住了她,往床边一带,让她坐稳了。
把苹果给我吧。
啊?哦,李璐把苹果放到陈郁手中。陈郁看着她那已变得苍白的纤细的手指,他拿过苹果,咬了一大口,脆脆地胀满了嘴。
喜欢吃吗?看着陈郁几口吃掉了大半,李璐满心欢喜地问。
喜欢。
那你怎么不叫她给你多买点苹果呢,这里一个都没有,还是我带来的。
谢谢你。
你,你跟她,怎么开始的。李璐终于让话语向自己的内心接近。
陈郁长长呼了一口气,看着李璐,再给我削一个吧。
啊?哦,好。她从果篮里拿出第二个苹果削了起来,这次她轻松了不少。
削完后,她递给陈郁,陈郁却没有接,目光越过苹果,看着李璐,找一个能照顾你一生一世的人吧,我不配,陈郁顿了顿,真的不配。
杨艺参加完报告会,心情极好地往医院走去。来到医院,看陈郁的房门半掩着,不对啊,他不是不喜欢关门的吗,说要通风的啊。杨艺推开门,看见陈郁靠在床头,抽着烟,他自己的烟,地上有一个削完了皮的苹果,滚了一身的泥,颜色已变得暗淡,这是她看见的景像,她没看见的还有,几滴剔透的泪水。
怎么了,谁送的苹果啊,你不是最讨厌吃苹果吗,你怎么又抽起烈烟来了啊,灭掉,她伸出手去夺下陈郁嘴角的烟,恨恨地摁在旁边的烟灰缸里,叫你不听话,晚上不送饭给你吃了,坏哥哥。她已经猜出是谁来过了,但她会强烈地抑制住自己不去问,因为她是个聪明的女孩,极其聪明。要吃这个苹果吗,我去给你洗一下,杨艺捡起地上的苹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