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抬头看见陈郁,惊了一下,就,就在这问吧,什么事。
陈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我想问您,那天您说认出我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学校已经不追究了,你就不要再自己没事找事了。
如果不问清楚,我心里会很不舒服。
小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好吧,我告诉你,你曾经伤害过的那个学生,叫什么虎,什么飞,哦,刘虎飞的,和我是一个社区的,几年前那件事闹的沸沸扬扬,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的名字和你的头发很熟悉,上次在政教处就突然想起来了,就这么回事。
陈郁感觉自己的手心发凉,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他一直想掩饰或者想忘记的事情又一次暴露在众人面前,又一次在自己的记忆里闪回。老师,陈郁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问,他,现在好吗?
他?谁?哦,刘虎飞啊,呵呵,你说呢,瞎了一只眼能有多好,听说早就辍学了,到外面打工,后来好像又学坏了,搞不清楚。
陈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招办的门的,灌铅般的双腿沉重的让他的身体找不到平衡,终于在一个墙角瘫坐了下来,一阵阵凉意从脚底涌遍全身,强烈的罪恶感像收监前夜时一般敲打着自己的灵魂,撕心裂肺般的痛,毫无方向地冲击着大脑,这样过了许久,直到上课的预备铃响起。
陈郁走进班里的一刻,惊叫声便骤然响起,陈郁却没有理会这些异样,也许他根本就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一如他看不到自己的变化一般。
陈,陈哥,陈义举在陈郁坐下后,战战兢兢地问他,你,你染头发了?
什么?陈郁有些恍惚。
你怎么染了个花白的头发,陈义举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陈郁的头发。
陈郁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心底一下空成枯井,他忽然笑了,苦笑夹杂着痛在上课铃里幻化成一副奇怪的画面。陈义举惊呆了。
陈郁顶着花白的头发上完了三节课,回到宿舍,看着镜中的自己,他再无笑容,也再无疼痛,平静冰冻了全身的血管,他决定不再把头发染黑,永远不再。
晚自习。四个人闯进了高二四班,他们是:大头、秦强、红脸还有秦强从监狱里出来的哥哥——秦伟。
一个脸很白的人走在几人的最前面,他来到陈郁面前,仔细看了看陈郁那花白的头发,哈哈笑了起来,真是冤家路窄啊,我在里面时就发誓要出来废了你,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你,还添了新债,哈哈哈。
陈郁也笑了,不过是微笑,他那天在楼梯口想问胡琴的问题有答案了,秦强的哥哥果然是白板,少管所里前院的老大秦伟。好久不见,不知道我欠你什么债?
秦伟收起笑容,什么债?你害的我多坐了半年牢,阿熊更是还有一年多才能出来,现在你又打伤了我弟弟,这些债还少吗?
这个混蛋还睡了我马子,操!大头在一旁愤怒地骂道。
班里立即喧哗起来,因为大头的这句话,男生从刚才的害怕变成嫉妒,女生似乎也都生气起来,而卢云舫也由开始的紧张变得目光空洞起来。
陈郁皱了一下眉,这个邹飞雁真是让人头疼,最毒妇人心在她这里倒是有所体现。
陈郁淡淡地对着几个人道,你们想怎么样?
靠,又是这句。大头嘟囔着。
秦伟俯下身子,盯着陈郁,我想要你一只手,三天后,如果你不自己送给我,我就来拿。
陈郁笑了笑,为什么不现在就拿?
哼,秦伟直起身子,我知道陈劲那个王八蛋教过你功夫,我们四个今天未必是你对手,但是,他顿了顿,我是个喜欢来暗的人,我向你保证,你的手我要定了。
陈郁紧了一下眼睛,陈监管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你不配骂他。
我不配?我比所有都配,要不是他……哼哼,说那么多干什么,三天后再见,白毛。四个人耀武扬威地走了。
秦伟是个很阴的人,这一次凶多吉少,但是陈郁一向是不懂退缩的人,既然躲不掉,不如一次狠个够,这是他的做人理念之一。
卢云舫走到陈郁位子边,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然后拉起陈郁的手,硬是把他拽出了教室。
走到教学楼后面的一个静处,陈郁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卢云舫面对着陈郁看了几秒,突然泪水决堤,你这个坏蛋、混蛋、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放弃了女孩的尊严,总是无聊地和你没话找话,还偷偷打听你的事,甚至像那些个傻子一样跑来上晚自习,你,你竟然……
别说了,陈郁打断她,我不值得你放弃自己的尊严,真的不值得。
卢云舫拉起陈郁的手放到自己的胸部,那么,也把我要了吧。
陈郁抽回手,你今天心情不好,早点回宿舍休息吧。
你去死吧,卢云舫突然歇斯底里起来,她比我漂亮是吧,她比我身材好是吧,你可以跟她做却不愿……
陈郁用手捂住卢云舫的嘴,不是,你和她不一样,你……
卢云舫用力挣开陈郁的手,你都知道了是吧,哈哈哈,你都知道了,嫌弃我对吧,不错,是的,我的身子是早就不干净了,比她早,比这个学校所有的人都早,但是那不是我自愿的,我没真想到她为了得到你竟然会说出来,这个学校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而你,所以你看不上我了对吧?
陈郁看着卢云舫哭中带笑,语无伦次,知道一定是触痛了她记忆中的某根隐暗的神经,而这神经藏着她心底最大的痛,他能理解,因为就在昨天,他也经历过。他把手放到卢云舫的双肩,我没有嫌弃你,我自己根本就不是个好人,我没有资格去嫌弃任何人。
卢云舫没有说话,抽泣起来,过了一阵,她说,陈郁,五年了,我一直都想找到一个我喜欢的人来洗净我的身子,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认准你是这个人,陈郁帮我吧。
陈郁在黑暗中吸了一口气,五年前?卢云舫才16岁,五年前才11岁,那是什么样的经历啊,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无异于炼狱,陈郁沉默了。沉默中,他被卢云舫牵手带出了学校。
这是一个小旅馆的钟点房,洁白的墙面,昏黄的灯,一张白色的单人床放在房中间显得无比突兀。卢云舫走到卫生间洗澡,足足洗了半个小时,然后裹着浴巾出现在靠在床上的陈郁面前。
对视了十几秒,卢云舫的脸渐渐红润起来,她一扯浴巾,美丽洁白的胴ti完全暴露,小巧的乳房,纤细的腰身和修长的双腿,一撮黑色的毛遮住私密处的风景。这是陈郁第一次这么完整地看到一个女孩的身体,竟然那么美,他不禁舔了舔嘴唇。
卢云舫走到陈郁身边,开始脱他的衣服,不一会,两具赤裸裸的肉体便安静地绽放在这小小的钟点房里,卢云舫轻轻拨弄了几下陈郁的敏感部位,它便立即昂扬怒视起来,卢云舫坐到了上面……
卢云舫靠在陈郁的怀里,用手抚摸着他健硕的肌肉,陈郁,我真想一辈子就这样抱着你,靠着你,唉,但是我知道不可能,你快走吧,陈郁。
走哪去?
卢云舫抬起头来对视着陈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学校,那个秦伟不是善茬,他当年坐牢就是因为本地的一个恶棍当面羞辱了他一下,然后他就怀恨在心,暗地里跟了那个恶棍半个多月,终于找到了一个他落单的机会,然后用刀把他捅成了残废,你快走吧,你斗不过他的。
陈郁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我不能走,我还要等着他来拿我的手。陈郁抬起手在面前看了看。
卢云舫叹了口气,把头又靠到陈郁的怀里,不再说话。
陈郁回到学校时已是夜里两点,在他推开宿舍门的一刻,刺鼻的烟味便扑面而来。
在这烟雾缭绕中,隐约看见几点闪烁的烟火。一个人立即跑了过来,陈哥,你可回来了,朱哥等你很久了。陈义举的声音。
陈郁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等我什么事?
朱科伟递给陈郁一颗烟,秦伟去找你了是吧?
恩。陈郁接过烟答了一声。
听说他要为他弟弟报仇,要你一只手?
光是他弟弟恐怕没这么大仇。
不管是为了什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打算等他来拿我的手。
朱科伟站了起来,踱了两步,秦伟这个人很阴,明着来我不担心你,但是暗地里……所以,这次让我帮你吧。
陈郁点上烟,吸了几口,你准备怎么帮?
我会找他谈谈,如果谈不拢,我就叫我的兄弟看着他,让他不能近你的身,过一段时间,我再叫我爸出面彻底摆平这件事。
陈郁看了看他,代价是什么?
朱科伟似乎没听懂,什么代价?
是不是要我加入战团?
朱科伟扔掉烟头,在地上踩了踩,不用,你的这几个兄弟都是战团的人了,你是他们的大哥,本来就是自己人,我帮你是应该的。
陈郁转过头,没有说话。抽完烟,陈郁说,谢谢你。
朱科伟笑了笑,打了个招呼走了。
陈义举几个凑了过来,陈哥,这下你放心了,有朱哥帮忙,这件事就算了了。
你们的纹身在哪里,我看看。陈郁漫不经心地说。
几个人撸起了袖子,大臂上一个“战”字乌青碧绿。陈郁说,睡吧,把窗户开大点,让烟味散出去。
第二天走进教学楼的时候,一个安保叫住了陈郁,你这头发,谁让你染的,给我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