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虎山迎来了他来到绝韦监的第一次初考。一个仙人要从绝韦监里毕业,至少要受四次初考,三次中考和三次大考共计十次考试。早就一些饱受过这些重重酷刑折磨的学长们,向这些监生们绘声绘色地描述过他们即将面临的折磨,让他们要在一艘没有食物和水的孤零零的飞船上生活一个月,而且这艘船会经过一些严寒酷暑之地,以此看他们能否凭借各自的仙术活下来。不知道曾经有过多少小仙因此被饿昏、脱水、冻伤或中暑,这些人不会获得丝毫同情,而相反会因此而被判为学艺不精者。唯一值得他们庆幸的是,他们的性命无忧,一旦坚持不下去,自然另有飞船把这些失败者们接走。
作为主考场的飞船,实际就是仙人们发明的一种交通工具,产生于仙人们对自身限制的不断突破过程中。
仙人很早就发现,灵力之于仙术,就如同源泉之于江河,离开盘古精石的灵力,他们就什么仙术都施展不出。然而他们苦苦地修炼成仙,并不只是想像马蜂一样只能围着不周山这个蜂窝转来转去,仙人们希望去更远的地方去施展拳脚。而要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必须想办法携带灵力。
在解决这个问题的过程中,楚叶两家崛起,并因此成为了凌霄城两大仙宗。
楚家的仙宗霜钟最先在这方面有所突破,他首先发明一种仙术,能将灵力高度压缩成为一种有形态的球状物,他把这大小不等的小球称为仙丹。仙丹可以随身携带,楚家甚至还发明了一种丹炉来加速它的形成过程。
叶家仙宗叶恒春却完全走了另一条路。仙人们在修炼过程中发现,仙人一旦引导过灵力,就有一部分灵力始终保存在小腹之内,在通常情况下无论如何地使用仙术,也不会运用到这一部分灵力,就像是人一旦开始呼吸,就有一部气体在肺里,至死也不会被呼出一样。仙人们称一部分灵力为根基。而叶恒春却以此为依据,创造了一整套引导术,有意识把灵力引入根基这个地方来,并反复地浓缩储存。
叶恒春借用了楚家的丹炉来解释这个过程,对此他也并不否认。他说人体和楚霜钟的丹炉其实同源同理,丹炉里出的的仙丹是外丹,而通过自身引导转化储存在腹部的也是一种仙丹,称内丹。因此他把腹下那个位置叫做丹田。
叶恒春认为每颗外丹所凝聚的灵力有限,而内丹可以无限浑厚,这种说法让楚霜钟大为不满,为此楚霜钟又深入一步,创造出了灵晶。这是一种较大的晶体,能在某种仙术的帮助下,将盘古精石的灵力吸收并长期保存在其中,而这项绝密的仙术至今仍掌握在楚家手里。晶体中的灵力并不会自然释放,要让它们释放出来的需要一种特殊的炉鼎,这也是楚霜钟首先制造出来的,称鉴炉。
一块灵晶足有头小猪仔那么大,而鉴炉则笨重如棺材,闲云野鹤般的仙人谁也不想带着这个上路。它们只有被装载到车舟之上才能移动,飞船就由此而来。
飞船的外形与寻常帆船类似,除了装配有鉴炉和晶体舱外,按照船体大小有单帆双帆三帆最多是九桅十六帆。鉴炉发动起来的时候,整个飞船可以变成一个移动的灵力区。船老大可以借此操控飞船浮在空中,并乘风前进,船上的仙人也可以此来为自己补充灵力。有了飞船的帮助,仙人们的足迹由不周山向外辐射,遍布了四大部洲。
向虎山做凡人时,村子上空也常常有飞船飞过,那时他在地上仰望,对它充满了各种瑰丽神奇的想象。在他的想象中,神舟的船体应该是由名贵的带着香味的檀木制成,船舱内也得用各种香料熏过,到处装饰着珍珠、玛瑙、翡翠之类的奇珍异宝。船帆是用嵌着金线的丝绸织成,装饰着各种华美而又神秘的花纹。想象是如此的美好,所以当那几艘黯淡破旧的飞船停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刚刚家门口的旧渡口上一觉醒来。
这些飞船都是一个式样,每一艘船上都是一间三层木屋,建在一个又宽又平的船形底座上,跟向虎山小时候每天要渡过的那条脏水河上的渡船完全同款。除了那几只破旧的风帆——渡船由船老大摇撸驱动,从不用帆——帆上面补丁摞补丁,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船后面两侧加了两根管子,绿色斑斑像是铜制的,是船尾鉴炉的导引管。鉴炉和晶体一起全力运作起来的时候,那声音像是有一万头公牛在平原上跑过,只有顺风的时候,船上撑起风帆,或许会把这个数字减少一半。
每条船上面都分配了一名祭酒和四十名监生,外加船老大和伙计八人。
船里面的甲板也分了好多层,船上的伙计们把自己的吊床横七竖八高高低低的挂在里面。顶层有驾驶室,还有祭酒们的舱室。船身中间有十间船舱是给监生们的,每个船舱里有四个床位,设在一段甬道的两侧,这里也是监生们吃饭的地方。船头有一大块露天平台,由于不想在船舱里闷着,带了吊床的监生们通常把吊床挂在这里。
向虎山没有出过远门,他有点害怕这一段征途,唯一能让他鼓起勇气登上这散发着腐臭的破船的,是他听说楚悠云就在这艘船上。他带着一只小布包裹,里面是几件洗换的衣服,和一本他自己在家创作的诗集,里面的诗都是他年少时所作,有些是原创,有些是拿别人的诗句剥皮写成,首首都倒背如流。在家里的时候,他就是靠着这个在姑娘们身边赢得一席之地,他希望在这船上,能找机会拿给楚悠云读,他甚至幻想着她是如何地感动于自己的才华,直至芳心相许。
起初向虎山并没有感觉到旅行的艰难,一路是顺风,而且很平稳,而且因为曾经有监生被饥饿过度并点死去,所以今年改了规矩,船上提供饮食,但是依然提倡自己制作饮食,如果多次食用船上提供的食物,也是视为考试不合格。吃过饭,监们在船上玩一些恶做剧的仙法,有时候会闹出一些事故。一个大胆的监生因为弄火球不小心点着了船帆被直接取消了考试资格。而在后面的一条船上,一个逞能的监生离开船,在船旁边飞行,结果发现赶上不船的速度,为了不至于被抛下,几乎累到虚脱,才勉强回到船上,以后就再无出头鸟了。漫长无聊的白天过去后,监生们就各自去睡,能忍受船舱的臭气的可以回舱,不然的话,有吊床的就把吊床挂在外面,睡在吊床上,没有吊床的就直接席地而卧。
向虎山一无所有,但几乎大半宿都睡不着,为了打发着漫漫长夜,他怀揣着诗集,不停地在甲板上踱着步。他仿佛在拂面而过的风中听到楚悠云的呼吸声,让她窗子里透出的灯光来抚慰自己的寂寥。黑暗里,船像一只怒吼的野兽般大踏步前进,在晶体炉的喘息声中,他倾听着她的歌唱,直到第一缕霞光出现在地平线,新的一天突然绽放在荒无人烟的草原和烟雾弥漫的沼泽上,他才感觉到自己又一次的战胜了寂寞,感觉到自己找到了被抛弃的日子里活下来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