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怜的傻丫头。你家夫君在宫里当差,那就是阉人了。你就是找到他,又有何用?”大头陈又开起了玩笑。
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抓住他的红须不放,直嚷道:“姬贤不会这样的!你若胡说,我拔光你的胡子!”
大头陈吃痛,赶忙说好话讨饶,我这才放了手。
弦月在云层中缓缓移动,或隐或现。我们一路说话,渐渐走向深宫,听得又是三更催来,大头陈感叹道:“这皇宫果真华丽。走了半天,多是李璟的玩设画堂,锦堆绣阁,何等富贵。他还不知足?可见真不是个好皇帝。”
我却心下急躁,道:“怎的走了这么久,还是不知姬贤置身何地?”
枯静闭塞的深宫,每座院子外面的景物几乎都是一样的。门楣挂着的琉璃纱灯闪着寂寞的光芒,守夜的宫人瑟缩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站在屋檐底下。夜风穿过屋顶,吹入鼻尖,伴着哪一个院落飘来的清甜若蜜的佳楠香。
不知不觉到了迂廊一带,前面两名宫婢抬着紫金八方烛台促步走着。我跟随后面,不知怎的,竟有点熟悉的感觉。这才大梦初醒般,告诉大头陈道:“记得幻境里,姬贤就是从这里经过。”
大头陈指着灯光亮闪处,“有眉目,想必前面的院子便是。可那分明是女人的寝宫。”
我想起幻境中那双玉葱般纤细的手,有些紧张,不由道:“也不知是李璟的哪个妃子?”
大头陈并不在意,只是催我,“只奈男女有别,你进去瞧瞧,记得半柱香工夫出来,不然自现身形。”
说话间,忽听得一阵风响,从院子里直旋到空中,隐约听得悲切哭泣之声。旋风开处,仿佛长袖挥动,把屋檐下悬着的宫灯吹灭了。那两名宫婢面面相觑,露出惊恐的神色。我一见,正茫然不知所措,风骤然停了,那灯光依旧复明。
只听大头陈说道:“此风变化无形,又生于森严禁闼,定是妖魅。你在此等我,我上去探个究竟。”说完,一阵烟似的消失不见。
我对妖魅怪气提不起兴趣,一心系着姬贤,不等大头陈,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经过外殿,只见里面彩丝茸茸香拂拂,线软花虚不胜物,红线毡上看不到我的影子。半柱香工夫在缓慢流逝,我无声地跟在两名宫婢后面,渴望能够见到姬贤,又不希望在这样的场合见面,整颗心被纠葛不安缠住。
两名宫婢将烛台放在寝殿内,并小心地燃起。顿时,整个殿中恍如白昼。在我还未缓过神,不知是谁将一叠叠工笔彩绘的美女图相继落下,顿然之间,我整个人就淹没在画像的世界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殿内背对着我的男子放下了画笔,直起了身,宽大的白袍拢着他修长的身子。他转头,懒懒地抬手用指尖拂开缠绕在面上的发丝,那个熟悉的面容便清晰地展现在我的眼前。
近到他面前,我一瞬不瞬地望定他,一颗心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