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姬贤,怎生这般清减?
我贪婪地望着他,久别重逢的幸福代替了相思,充实得让我忘记身在何处。我的手摸过他的颈脖、他的脸颊,如柳絮绵绵落在他的唇上……他突然轻轻皱了皱眉,不胜其烦似的撇了撇嘴。我的手指蓦地抽出,僵硬在半空。
这才惊醒,他是看不到我的。
“姬贤。”慵懒的女声从后面传来。
我回过头,才发现绣有五彩云纹的被衾上倚靠着一个女人,她就像一只光艳七彩的鸾鸟栖息在数幅彩画中,以至于我根本注意不到她活生生的存在。此时,她起身款款缓步,柳腰轻旋,裙裾荡漾,过于炫目的美丽的脸上,漾着春色。
难道,她就是紫苏?
我呆呆地看着这个女人,不知怎的,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但见她走到姬贤的面前,伸出那只玉葱般纤柔的手,在姬贤的胸前轻轻抚动,涂得异常红润的薄唇抿了抿,甸起一个愉悦的浅笑,“画好了吗?”
姬贤有点怔忡,声音梗在喉咙间,很低,“画……画好了。”
我莫名地上前伸手,试图推开那只充满蛊惑的玉手。突然,那女人警醒地转头,冷眉一挑,“来人。”
以为她发现了我,我急忙躲闪一边。
那两名宫婢应声而入。女人懒懒地问:“院子里可有什么动静?”
宫婢回道:“回禀芳仪娘娘,奴婢刚进来的时候,忽然起了一股怪风,透人肌肤,将院子里的灯灭而复明。奴婢被吹得毛骨悚然,取了灯火巡视,又不敢惊动娘娘。此事已经不止一次两次,奴婢心下正疑惑。”
女人听言冷哼道:“这是深宫秘阙,又不是尘世山林,何来怪风?以为是妖魅不成?如若是妖魅,早吸了你们的人血,哪容你们这般逍遥自在?不得胡言乱语,小心隔墙有耳,这玉溯宫日子更不好过。”
宫婢吓白了脸,再三道声不敢,才躬身退出。
女人这才舒心而笑,将目光落在画像上,低头细审着,淡淡道:“你画的根本不是我。”
姬贤仿佛急了,双膝跪地道:“芳仪娘娘,这是小人为您画的第一百幅画了。您说过,等到画到第一百幅,您就会告诉我紫苏在哪里。娘娘,您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够了!够了!又是紫苏,我已经听得厌烦!”女人沉下脸,眼中凝了一团戾气,指着满殿的画像道,“画上的人分明就是她!”
说完,女人广袖挥舞,抓起画像便是一阵猛撕乱扯。满殿全是刺耳的撕裂声,画中美人或醉卧或倚窗,巧笑嫣然,顾盼生辉,俱在芳仪娘娘的震怒之下,破了,碎了,化成雪片状飘坠在姬贤的面前。
姬贤痛了,从地上小心地捡起碎片,眼含热泪,从喉中发出了破碎的哽咽声。
女人宣泄够了,恶狠狠的,用无需商议的口吻命令道:“再给我画一百幅,直到我满意为止!”
姬贤双手覆面,颓丧地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