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小丫头说话就是没意思。”大头陈虽这么奚落我,却眉飞色舞地絮说起来,“我在嵊屿岛敲更,金盘银盏跟随我五百年,受日精月华,采天地灵气。金盘能预知未来,银盏则追本溯源。银盏爱耍性子,你动不动让它现灵,会减上百年元气的。”
“那你好端端的神仙不做,跑来这里干什么?”我好奇道。
闻听此言,大头陈笑意全无,生气说:“你来南唐找人,我就不能找吗?我也在找。”
“你找谁?”
“知道是谁就好了。”大头陈用爪使劲搔乱蓬蓬的头发,第一次显出沉痛的表情,仿佛在跟谁说话,“可怜的天葵子,你即使投胎变成猫啊狗啊,也叫唤一声啊,我好去看你……”
“原来是棵草,我家院子多的是。”我笑话他。
“不许这样说我的天葵子!它是仙草,你家的怎可与它比拟?它只是一时犯傻,做了不该做的错事,喜欢上不该喜欢的……”大头陈眼珠子红了,喉咙被什么哽住。
大头陈平时嬉皮顽劣的模样,他凄楚的表情吓了我一跳,我忙道:“用金盘银盏找它,岂不省事?”
“天葵子只是仙草,地位低下,玉帝削去它三花元气,便渺渺无踪。”大头陈顿了顿,才继续道,“如今嵊屿岛成了荒岛,天葵子也不在了,我敲更给谁听?”
大头陈说得悲哀,这样的孩子气让我不由得感动,不知为何,又有说不出的羡慕,不禁心下叹息道:“傻妹啊,世上没人惦念你,你其实连棵草都不如。”
我直起身,拍了拍被露水沾湿的衣裙,拱手道:“好吧,大头陈,你是个重情义的老头。银盏还给你,我不与你抢。你我就此别过,我找我的夫君,你去找你的天葵子。”
说罢,就势攀上藤蔓想翻过墙去,被大头陈一把扯住。
大头陈问道:“你想这样去找你的姬贤?”
我点点头。
“傻丫头,这里是皇宫,不是戎狄家的院子。”大头陈半嘲笑半认真道,“要不要打个赌,你一出院墙,即刻被擒。”
我无所畏惧道:“要是始源君不答应送夫人进宫,我照样遭擒杀。终是一死,不如我一夜寻夫,死无遗憾了。”
大头陈哈哈而笑,重新恢复了孩童般顽皮劲儿,“银盏初落凡间,便入你手;别人见了我吓个半死,你却毫无惧色。想是与你有缘。银盏碎裂之时,看你哭得伤心,我内心委实感动,便出手救你。你虽傻了些,倒与我大头陈聊得投机,既然如此,我愿意陪你走一趟皇宫。”
我拍手称好,大头陈将我胳膊裹挟住,只是轻轻一带。等我回过神,两人已经穿墙而出,出现在院外的小道上。
“放心,只管跟我走,他们看不见我们。”大头陈在耳边低语。
这样无形无影地走着,脚步踩在剪残黄叶上也是悄然无声。从一处宫人房,到另一处宫人房,趁着房内画烛照明,那些宫人并排挤挤挨挨的安歇,睡态各异,各有鼻息之声,可是始终找不到姬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