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看到偌大的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家还在议论着刚才看到的街上捐钱买飞机的新闻。
刘亚楼对副司令员常乾坤说:“老常,开会吧,先把情况介绍一下。”
常乾坤应声打开文件夹,说道:“根据刚刚得到的情报,美国空军在朝鲜战场已经投入了14个联队,其中两个战斗截击机联队,8个轰炸机联队,1个海军航空兵联队,3个舰载机联队,各种作战飞机1100多架。他们的飞行员全部是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其中不少是王牌飞行员,一般飞行时间都在1000小时以上。另外南朝鲜的空军还有100架飞机。我们现在准备入朝的是刚刚组建的两个航空兵师,一个轰炸机团,一个强击机团,总共有飞机200架。以后还会增加。”
装备悬殊的困难摆在大家面前,刘亚楼也和大家一样着急,他问大伙:“敌我双方的兵力悬殊,这个仗该怎么打呀?”
与和平时开会的热闹场面相比,今天是太静了,静得叫人有些郁闷。大家也都不说话,只是不时抬眼望一下刘司令员,希望他能拿出妙方。
刘亚楼只好先发言了:“我刚刚接到彭总的电话,他说我们主要是步兵,坦克和炮兵也不多,一入朝就尝到了敌人飞机轰炸的滋味,天天在头上嗡嗡,不好受啊!志愿军司令员要求我们空军马上开赴前线,支援地面部队与美军作战。”
刘司令员的话音刚落,刚才还平静如水的会场,一下子开了锅。虽说七嘴八舌,但意见还比较统一,那就是早点开到朝鲜前线,连打边练。决不能等到练好了再去打,那肯定耽误战机。
常副司令想得更细一些:“敌多我少,不能零零散散打,那样东一架,西一架,我们就没有了。”
也有人说:“那是,硬拼是不行的,可等待更不成!”
也有人担心:“飞机作战不同于地面上开枪开炮,弄不好一头栽下来!我看还是抓紧时间多练一些时间,出去就能当拳头用!”
看看议论得差不多了,刘亚楼最后做出决定:“我们至少一次可以出动100到150架,狠狠给敌人一个打击!”
与会者都同意这个作战方案。于是刘亚楼组织人写出报告,上报党中央。
11月初,中央军委任命中南军区空军司令员刘震先任东北军区空军司令员,下一步再任志愿军空军司令员。
11月4日,刘震司令员走马上任,刘亚楼在北京与他进行了认真商谈。刘震对这一任命心里很不安,他对刘亚楼说:“司令员,搞陆军建设和作战指挥我还有点办法,而搞空军的作战指挥却毫无经验,还是让我回中南空军工作吧,待日后空军进入了抗美援朝战场,我可以随时去学习。”
刘亚楼耐心地跟他说:“人民空军是刚刚从陆军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一个技术军种,大家都没有经验,只能摸索着去干。困难肯定是会有的,但也要看到有利的条件。国家向苏联请了一批顾问,帮助我们训练机关和部队;苏联还派了一些空军部队配合我们作战。他们的空军建得早,又有作战经验,我们要好好向他们学习,这是一条捷径。”
刘震细细地琢磨着,点了点头。
刘亚楼鼓励他:“我们同在四野工作过,我了解你会打仗,这次调动是志愿军司令员彭老总点的将,经毛主席批准的。”
刘震一听这话,立即表示:“坚决服从中央军委的命令,先试试看,不行请另调人。”
刘亚楼向刘震详细交代说:“你去东北后,要尽快抓紧时间着手建立志愿军空军领导机构,我们帮助你一道来进行。目前,军区空军以上的领导机构还不健全,不具备由一个单位组成志愿军空军领导机构的条件,只能用‘凑班子’的办法来解决。我们拟定以空军领导机关抽调的干部和工作人员为主,以东北军区空军机关抽调的干部和工作人员为辅,再从其他军区空军抽调部分人员来共同组成志愿军空军司令部、政治部。把空军机关一些主要部门的干部,如作战处长岳天培、通信处长杜力、指挥所长沈甸之、领航科长陆锦荣等比较熟悉航空业务的同志调给你们。至于后勤、工程部门,主要由东北军区空军后勤和工程两个部门兼管。我们还打算让常乾坤副司令员去兼任空军副司令员,他是我党最早学航空的老同志,是搞空军的行家。”
听了刘亚楼这一番仔细的部署,刘震心里踏实多了。
最后刘亚楼说:“老刘啊,空军打仗是个新事物,这就要求我们边学边干了,要尽快把指挥打仗这一套学到手啊!”
刘震很快到了沈阳,投入了筹建志愿军空军领导机构的工作。在此期间,刘亚楼和其他空军领导一道,采取一切措施,以最大努力先后组建起10个歼击师,2个强击师,2个轰炸师,1个运输师。
12月4日,毛泽东看到了空军的报告,当即在报告上批示:“刘亚楼同志,同意你的意见,采取稳当的办法为好。”
依靠中共当年落后的装备,向朝鲜境内机动也成了问题。
带着问题,刘亚楼来到东北,在沈阳车站下了车。时至隆冬,东北已是滴水成冰,刘亚楼虽然穿着黄呢子大衣,还是感觉很冷。但对眼前这块土块,他却是感觉亲切。当年在四野的时候,几次大仗都是在雪里打胜的。
接他的轿车停在除去积雪的路旁,临上车时,他对参谋说:“你们通知北陵飞机厂的熊焰厂长,叫他马上到我这里来。”
参谋应声登上一辆吉普车开走了,尾喷管里冲出两团黑烟。
“真是风雪军情急啊,一看到大雪天,就想到了打仗。”坐进汽车里,刘亚楼深有感触地说。他吩咐司机开车,到一个空军招待所去。
等刘亚楼的车子赶到招待所时,北陵飞机修理厂的熊厂长已经在房间里等候着。
刘亚楼笑着抓住了熊厂长的手:“你可真是兵贵神速啊!”
他们俩很熟。在1946年东北联军的时候,刘亚楼曾兼任过几个月的东北联军航校校长,那时候飞机没有汽油,急得刘亚楼到处求援,航校就派熊焰到哈尔滨酒精厂当厂长,让他解决用酒精代替汽油问题。所以熊焰能清楚刘亚楼的急脾气:“你这个司令员已经是火上房了,我不急行吗?”
刘亚楼挨着熊焰坐下,靠得近似乎彼此能取点暖,刘亚楼急着倒出心里话:
“不急不行啊。老美的飞机已经飞到我们家门口了,我这个空军司令还是两手空空,我拿什么和它们打呀?彭总已经来过几次电话了,说两次战役打得不错,可是老美的飞机太猖狂了,咱们不能老吃亏呀。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问我什么时候咱们自己的飞机能上天去跟它们干!所以我就找你来了。”
熊焰也是个煽风就着的人:“司令员,我们全厂上下也是憋着一股劲呢!”
“上个月周总理到苏联去,跟斯大林要飞机,斯大林一狠心才给了100架,你们工厂都接到了吧?”
“接到了,正为这事呢。已经运到了3批,全厂一连干了好几天了……”熊焰点着烟,边抽边说,呛得咳嗽起来。稍平静些,他接着说:“我们已经装出几架了,马上就要交给部队。”
刘亚楼说:“要抓紧时间装,空军马上就要入朝作战,不过现在还有一个紧急任务没有落实,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熊焰一听就明白了:“司令员,你是不是为飞机副油箱的事?”
“正是。”刘亚楼为熊焰能事先理解他的意思感到高兴,有这样的部下,就等于任务完成一半了。“苏联给我们的100架飞机都没有副油箱,怎么打仗?”
一般常识告诉人们,因战斗机机身小,自身携带的汽油有限,无法长距离飞行。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在两翼下挂带副油箱。当飞机起飞后,全都是用的副油箱里的油。一旦投入战斗,为了减少飞机的重量和阻力,又要扔掉副油箱。
所以副油箱的消耗又是很大的。
刘亚楼继续和熊焰说:“和苏联方面要了好几次,人家就是不给。不是说车皮过不来,就是说批量不够。我看咱们也不能再等了,就自己造吧。飞机造不出来,造个副油箱还是能行吧,你看怎么样?”
熊焰一口答应:“我们自己造,没见过杀猪的,还没见过猪跑!”
“我们这里的困难主要就是没有图纸,也没有造副油箱的铝材。不过我给你带来个样品,是苏联飞机上正在使用的副油箱,你拿去照葫芦画瓢吧,材料可得你自己想办法了。”
“司令员你放心,有样子就更好了,我们就照着做。”
“关键是时间紧。给你们3个月,你给我造出3000个副油箱,行不行?”
显然熊厂长不知量这样大,眉宇间紧缩了一下,又舒展开,嘴一撇:“没问题!”
刘亚楼收起笑容:“军中无戏言,你说话可要算话!”
“我给司令员立军令状,造不出来拿我军法处置!”
刘亚楼高兴地拍拍熊焰的肩膀:“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好吧,3个月后我听你们的好消息!”
熊厂长一回厂里就忙开了。先找来了苏联飞机上的副油箱,大卸八块,画出了实物图。接着到处去找原料试制模型。一个工人说他们老家小贩子卖油的大篓子,就是用猪血刷在纸糊的铁皮架子上。工人们很快就试制成功了,他们造出了土副油箱,挂在飞机下,由苏联飞行员进行飞行试验,一试还真行。于是乎,沈阳的大街小巷都贴出了大量招收“洋铁壶”手工匠的告示,老焊铁匠们爱国热情高涨,都赶来报名。当时祖国刚解放,国民党暗藏特务还很多。为了保密,还是由公安局派人对应征者进行审查,并有专人驻厂负责保密工作。不过一看那些满手老茧的老工人的精细技术,就知道他不会是坏人。
3个月过去了。熊厂长将3027个土副油箱运到了空军部队。人们也许并不知道,那些在朝鲜上空英勇作战的飞机下面,挂的都是中国工人自己生产的白铁皮做的土副油箱。
1950年12月21日,在师长方子翼、政委李世安率领下,二十八大队由辽阳驻地开赴安东浪东机场。26日,二十八大队进行了第一次战区航空飞行。方子翼师长带着几名参谋,在机场北端的山头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设立了指挥所。
指挥所内的设备非常简单,只有一部电话机、一部无线电台、一块标图板。这位经历过长征、在新疆学过飞行的人民空军师长,就这样开始了空战指挥的第一课。
1951年1月21日,美国空军出动F—84战斗轰炸机20架,沿平壤至新安州一线对铁路线进行轰炸,企图阻滞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后勤供应。方子翼师长令二十八大队起飞迎击。大队长李汉率领飞行员吴奇、宋亚民、孙悦昆等以紧张而激动的心情进入了战斗。这是志愿军空军部队的第一次空战,虽然只取得击伤美机一架的战绩,却把我飞行员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展现在天空。胜利和空中英雄从这一天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