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后的中国和落后的军事装备中的人民军队里,空军毕竟是个机械化的兵种,于是人们把它叫做“天之骄子”,很多空军官兵也觉得自己很神气。1950年初,在天津杨村机场附近,一个空军的人和一个陆军的人在走路,路边的老百姓看到两个的服装不一样,好奇地问空军的那个人:“你为什么穿蓝裤子,他为什么穿黄裤子?”
空军的人解释后,老百姓又问:“那么空军和陆军哪个大?”
空军的人头朝天一扬,自豪地反问老百姓:“我在天上,他在地下,你说哪个大?”
这件事传到了刘亚楼的耳朵里。事不大,但反映了一种盲目骄傲自满的情绪,不抓不行。他抓住杨村这个例子,在全空军部队进行广泛的教育。提出:空军是在强大的陆军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只有陆军取得胜利,空军才有胜利,否则空军等于零。为了把这个思想说得透彻,他打了个比喻:“陆军是老子,空军是儿子。”以后空军官兵都称陆军为“老大哥”。后来有了军衔,刘亚楼规定,遇到同级的陆军军官,空军军官要先敬礼。这个规定虽然看起来有点过分,但很好地抑制了一些空军官兵的骄傲自满情绪。
1950年4月11日,刘亚楼向中央军委递交了建议组织第一支航空部队的报告。
4月中旬的一天,刘亚楼将第二航校政治委员李世安从长春召到北京。刘亚楼对李世安说:“军委决定调你到华东地区组建空军第一支航空兵部队,你当政治委员。”接着,刘亚楼向李世安详细交代了组建这支部队的组织编制、干部配备及组建后部队的训练、防空作战等问题,让李世安从即日起着手抓组建这支部队的具体筹备工作。并告诉李世安,第一支航空兵部队的番号拟为“空军第四混成旅”。
李世安有些不解:“数一个数字,编一个序列,都是从1开始,组建空军第一支航空兵部队,怎么不叫第一旅呢?”
刘亚楼解释其中的缘由:“我已经考虑很久了,不能叫‘第一旅’,叫‘第一’容易产生老子天下第一,骄傲自满。我们要效仿毛主席的做法。他在井冈山创建第一支中国工农红军部队时,开始就叫红四军,没有叫红一军嘛。这里有一个继承发扬红军光荣传统的问题,这样有利于这支部队的建设。我还想,应该把空军部队的前几个番号,例如第一师第一团等,作为荣誉,留给在今后作战中卓著的部队使用。”
5月9日,中央军委批复了空军党委的报告。
空军的各级干部都比较怕刘亚楼,是因为他以严厉认真出名,而且首先抓领导干部,只要比他小点的官,他都要抓。有一次开大会,规定会场内不准抽烟,可台上一位副司令却不以为然地抽了起来。主持会的人没敢吭声,心想这点小事,首长特殊一点了也没什么。也是凑巧,此时刘司令正好来到会场,他毫不客气地当众指出:“同志哥,快把烟掐了吧!”接着风趣地说:“咱们可不能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啊……”那位副司令马上掐了烟,用检讨的口吻回答说:
“司令员批评得对……”有一次,刘亚楼到丹东某师开干部会议,几个部队的司令、政委像往常一样,一摇一摆,交谈着走进会场。刘亚楼当场责问:“你们站住,进会场看见我了吗?”都说看见了。刘亚楼又问:“看见了为什么不敬礼?
还有没有上下级、礼节礼貌?”司令政委们知道错了。刘亚楼并没有宽恕:“既然知道错了,你们出去,敬礼后重新进场。”还有一次,他去广州部队检查工作,一跨出飞机,就发现白云机场上到处是树叶、杂草,还有一些纸片到处乱飞。他当即批评了前来迎接他的团长、政委,要他们带头扫地,马上就要扫干净。刘亚楼严肃地说:“如果你们不扫,我这个司令明天就给你们扫。”
众所周知,一般文工团的女演员在台上是仪表万千,漂亮整洁,可在宿舍里,往往又脏又乱,脚都插不进去。有人说是“驴屎蛋子表面光”,也有人说是“职业特点”。刘亚楼不信这个,他派人去检查女演员宿舍,结果派去的人被这些伶牙俐齿的“小姐”骂了个狗血喷头,再也不敢去碰这个死角。刘亚楼不信这个邪,他亲自带着检查组成员,采取突然袭击的办法,把她们寝室的臭鞋烂袜子,床底下、褥子底下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翻出来,堆满一地……然后,刘亚楼把她们召集起来,当场严厉批评,并限期改正。刘亚楼最后语重心长地对她们说:“你们在舞台上扮演江姐、刘胡兰、女飞行员,都是女英雄,在台下也应该成为模范,切不可让人家说你们双重人格……”队员们一旦认识了司令员的良苦用心,立刻动手清扫,里里外外来了个大清理,宿舍面貌焕然一新,她们自己生活起来也感到舒适多了。
刘亚楼对于文字报表一类东西要求尤严。据他的一位老秘书说,哪怕是几页文稿没有叠齐就订起来上送,他都会连纸带曲别针一块儿撕下,扔在地上,跺上几脚,再装进信封退回去。据老一点的同志讲,仅文字工作这一项,刘亚楼就抓过4个反面典型:空军某航校1961年党代会写了5万字的报告;某军区空军后勤部政委念机关写的稿子,因为事先没有看看,加上字迹潦草,结果把“机械化半机械化”念成了“机械化牛机械化”;某航校一个团政治处主任欢迎一个篮球队也要机关为他准备稿子,结果念稿时又将“衷心地欢迎”念成了“哀心地欢迎”;某师政治部主任起草文件时偷懒,把起草工作全部推给了干事,因为蚊子多,他叫干事把桌子搬到蚊帐里写,自己在那里打麻将。1963年,空军在青岛召开会议,刘亚楼在会上一个一个地点名,狠狠地批评这4件事,要他们“起誓洗手不干”。很长一段时间,空军的人只要一提“机械化牛机械化”、“哀心地欢迎”,都会大笑不止,也佩服刘司令员抓工作不讲情面。
谁都知道,刘亚楼对空军的文体工作重视,他抓歌剧《江姐》,有时正开着会,想起剧中哪句词不合适,就立即叫秘书通知剧团改一改;空军篮球队和别人比赛,他要开会就交代参谋最后结果不管多晚一定要告诉他。那一次,空军队赢了,参谋找到会场,已经散会了,又找到刘亚楼住的院子,早关门了。为了通报比赛结果,参谋半夜越墙而入,向刘亚楼汇报。刘司令虽然被半夜叫醒,一听是比赛的事,还大大地表扬了这位忠于职守的参谋。
刘亚楼又有宽容的一面。关键是看犯的什么事,犯在什么人身上。
1955年11月的一天,是空军全体干部实行军衔制,在礼堂举行授衔仪式的日子。酷爱文体活动的刘亚楼,让空政文工团准备了一套节目,在授衔后给大家演出。晚会开幕时,刘亚楼也悄悄坐在会场,而且换上了便装,以至于没有人发现他。正当他和大家被精彩的节目吸引住了的时候,突然感到两个肩头沉甸甸的,开始他还以为是后排的人趴向前面压在他肩膀上,他摸了一下,不对!分明是两只硬邦邦的皮鞋。他扭头一看,是个年轻军官,肩章上两条杠两颗星,还是个中校呢。刘亚楼怕打搅旁边人的兴致,没有吭声,只是用手在中校的皮鞋上弹了两下,轻轻“唉”了一声,意思是叫他把脚放下去。中校放回了自己的脚,可是不到两分钟,随着舞台上的热闹场面,那双脚又蹬上了刘亚楼的椅背。刘亚楼往后一仰,正好靠到了皮鞋底。刘亚楼实在忍不住了,就回头对这位年轻中校说了一句:“把脚放下去,不要再蹬上来!”谁知这个中校不但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还觉得当众被人说了一句,丢了面子,竟冲着刘亚楼吼起来:“我就这么舒服。你管得着吗?”这一声惊动了周围的人,有人发现前面原来是刘亚楼司令员,顿时紧张起来。他们急忙捅了中校几下,中校仍未觉察,旁人只好俯在他耳朵旁,告诉他前面是刘司令员。不听则已,一听可把中校吓坏了。他站起身来,语无伦次地朝刘亚楼说了几句,逃跑似的出了礼堂,连大盖帽都落在了座位上。
谁都知道刘亚楼的厉害,大家纷纷猜想,这下中校完了!弄不好得捋颗豆(意思是降级)。
可事实并非如此。一向严厉的刘亚楼事后并没追究中校什么过错,只是在一次机关会议上进行了一次普遍教育。他说:“作为军人,更应该注意文明礼貌,一定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这可不是单纯搞形式主义。一个军人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像什么话?”
以后人们从刘亚楼的话中更深地理解了这位将军为何对此类事宽容了。1960年在空军党委全会上,他作自我检讨说:“我是有锋芒毕露和生硬粗暴这两个缺点的。毛主席也是这样批评我的。……我正在努力改正,同志们对我的这两个缺点和我对它的态度,可以公开到下面去传达,使我能更好地得到群众的监督。这样做,对党的事业有好处,对于促进同志们的进步有好处。”
据说,毛泽东曾风趣地当面对刘亚楼说:“刘亚楼哇,你不要锋芒毕露,要锋芒半露嘛!”刘亚楼一直谨记在心,经常检查自己的言行。所以当年挨过刘亚楼批评的老同志,至今回忆起来,不仅没有什么反感,反而很深情地怀念说:
“刘司令员虽然当面批评得十分严厉,但心是热的。今天我们的工作有缺点、错误,他批评得很重,明天改正了,工作有了成绩,他就高兴啊!又大会、小会表扬你;后天该奖励你就奖励,该提拔你就提拔。知道了他的脾气和作风,受了他的批评不仅没有一点包袱,反而成了很大的动力呢!”
整个空军部队的优良作风就是这样被刘亚楼带出来的。
红色战鹰出现在朝鲜上空
1950年10月底,北京的大街上挂满了抗美援朝的大标语,高大建筑物上插满了红旗。自从党中央做出志愿军入朝作战的决定之后,全国人民热烈响应,人人要为抗美援朝出一份力。
空军司令员刘亚楼乘坐一辆吉普车,从东长安街开了过去,他要马上赶到空军司令部去开一个紧急会议。路上围了一大堆人,路边立了一个标语牌,上面画了一架大飞机,底下有一行字:捐钱为志愿军买飞机。许多行人走到这里纷纷驻足掏钱,投到对面的一个箱子里,其中还有妇女抱着小孩子,让小孩往箱里塞钱。这情景深深感染着刘亚楼。空军刚刚建立,还没有打过仗,就受到人民的如此厚爱,霎时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刘亚楼感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