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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空军司令如何成了“空”军司令(4)

林立果到底是第一次在大众场合露面,他年仅二十多岁,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胆怯。手不自然地放在桌上,显得很不协调。念稿时女声女气,声音颤悠悠的,很有林彪、叶群拿腔拿调的韵味。林立果结结巴巴用7个多小时念完了《讲用报告》。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吴法宪老婆、吴办主任陈绥圻像触电似的蹦起来,举起肥胖的胳膊,扯开嗓子领呼:“向林立果同志学习!”“向林立果同志致敬!”

喊得这个女人兴奋、紧张,嗓子有点沙哑了。

王飞把事先准备好的长篇吹捧林立果的稿子念了一遍,乘空军领导机关干部在场的机会,他宣布吴法宪那个臭名昭著的“空军的一切可以由林立果同志调动,空军的一切可以由林立果同志指挥”的决定。王飞特别强调:“立果同志的《讲用报告》,我们要反复学,反复用,学一辈子,用一辈子。”“林立果是空军的领导,也是全军的最高领导”,“林立果在行政上不是自己的上级,但他政治上强,是林副主席的代言人,在政治上是自己的上级。”“认识一个领袖不容易,林立果具有领袖的条件,现在认识了,就要跟一辈子,风吹浪打不回头。”王飞讲话后,吴法宪领头,常委们随后,气氛是那样庄重,庄重得令人屏息。“讲得好,讲得好,你比我强,放了大卫星呀!”吴法宪扭动着他那短粗肥胖的身体,唠叨着。另一位空军主要负责人附和着:“放了一颗特大的政治卫星,好呀!”

阿谀奉承统治着这座大厅,征战一生的一群六十岁上下的将军们,对一个白皮后生口称:“在你领导下”,“你是我的老师”。

《讲用报告》共分五个部分,全文69632字。(第一部分)是《中国一定要强盛》,(第二部分)《活学活用》,(第三部分)是《社会主义的政治和经济》,(第四部分)是《空军作战使用方面的几个问题》,第五个问题是《调查研究的体会》。这个报告的前三部分,是林彪私自起草的“九大”政治报告的翻版,第四部分是空司起草的一个文件,全部输过来安在林立果名下,第五部分是他们在屋子里想出来的“经验体会”。就是这样一篇说什么“只要念一念毛主席语录,精神病人和疯子都会热泪盈眶,霍然病愈”的荒唐报告,被吹捧为“充满了毛泽东思想,充满辩证法”。在后来的空军“三代会”上,贯彻林立果讲用报告的会议,多次召开,与会人数达5000人。根据吴法宪的指示,空军机关各大部率先做出向林立果“学习”的决定。空军司令部12个部、局通过了向林立果学习的决定、决心书和致敬信,表示“对立果同志的指示,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要把学习、宣传、捍卫林副部长作为毕生的战斗任务”。空军后勤也有相应的表示,空后一位负责人指示空后有关各部,要保证林立果的活动经费,不要问开支情况,实报实销。表示最积极的是空军政治部。空政部党委作了一个《贯彻‘两个一切’五条措施的决定》,决定公然提出两个论点。一是不可分割论,即林立果和毛主席不可分。“决定”说:“对立果同志和立衡同志的感情和态度,就是对毛主席、林副主席的感情态度。”“空军两条路线斗争的焦点就是对林立果的态度问题。”二是提供驯服工具论,要求空军政治部全体干部“老老实实地服从他们的调动,服服帖帖地听从他们指挥”,“要时时想到他们,事事请示他们,处处保卫他们”,“他们要求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就有正确的政治方向,就能得到胜利。”

周宇驰、刘沛车组织他们的亲信三十多人,连夜加班整理和复制《讲用报告》的录音带,以便先在“三代会’上播放。他们把林立果念得结巴的地方,要林立果补念一遍;多录几遍掌声,穿插到他们认为“精彩”的段落中去,使录音报告伪造的掌声再“热烈”,次数“更多”,时间“更长”。

8月1日,空军“三代会”开幕。7月31日晚上,各军区空军、航空工厂、民航、空直机关13个代表团团长会议上,本来是安排开幕式的一些具体工作,却变成了要求听《讲用报告》的会。各代表团团长异口同声地说:“听说林副部长有个精彩的《讲用报告》,代表们强烈要求听。”“林副部长实在不能讲,我们要求听录音。”其实,《讲用报告》刚出笼,而且是在戒备森严的情况下讲的,代表们怎么知道?原来早就有人做了手脚。7月31日,江腾蛟、王飞、空政部党委书记刘锦平组织一帮人到各代表团串联。他们强奸民意,指使各代表团团长到“三代会”团长联席会上,提出“强烈要求”听《讲用报告》的意见。然后,简报组立即整理简报送吴法宪。吴法宪立即批示:“可以放录音”。

他们规定,与会团以上干部听《讲用报告》的全部内容,团以下的干部、战士、职工只能听一、三、五部分。不论是哪一级干部,都不准做记录。他们规定,驻会采访的中央新闻单位除《解放军报》的组长以上编辑、记者外,都不准听《讲用报告》录音。他们交代大会报告组,对中央新闻单位驻京记者不通知、不邀请。如果有人问到这事时,以“不了解”为由推脱搪塞。

阴谋到底是阴谋。从一开始,林立果、吴法宪的表演就暗藏祸心,做贼心虚。既想在内部树威又惧怕树大招风,引起党中央的注意。

“联合舰队”的干将们一定要把林立果在空军推得更高,要死心塌地地紧跟林副统帅,要千方百计放《讲用报告》这个卫星,完全置党纪、军纪、国法于不顾。他们一面搞“上下有别,内外有别”,一面又去空军“三代会”代表团串联,煽动代表“要求”甚至“强烈要求”第二次播放《讲用报告》录音,并“要求”听全部内容,“要求”做记录,以更全面更深入地学习,领会“报告”的精神。

8月6日,第一次放录音。当天晚上,一份捏造的代表们“反应强烈”,“活了几十年,过去算白活了,今天才懂得人生的真谛。”“纷纷要求听全部内容”,“要求做记录”的简报,摆在吴法宪桌上,吴法宪当即表示,“录音可以再放,可以做记录,团以下干部也可以听全部内容。”江腾蛟、刘锦平、王飞等人密谋了几条,由刘锦平在“三代会”团长联席会上宣布。

8月12日夜,大会召开“三代会”各代表团团长联席会。空政部党委书记、“三代会”秘书长刘锦平宣布:“第一,明天上午8时第二次播放林立果同志的《讲用报告》,大会主席团成员全体上主席台就座。第二,人人可以做记录。第三,放录音过程中,要鼓掌,越响越好;要喊口号,越多越好。”

8月13日,这是在更大范围内显示林立果“力量”的一天。

这天,“三代会”驻地的空军学院礼堂做主会场。空军学院俱乐部、阅览室、礼堂周围的树林中和临时搭起的一个可容500人左右的大席棚里,拉了电线,装了扩音喇叭。录音刚播放,主会场里口号声、鼓掌声此伏彼起。

7小时后,录音终于播放完了。然后是“吹捧者”的讲话,首先登台的是刘锦平:“……《讲用报告》是第二个《共产党宣言》,马列主义发展史上的第四个里程碑。”还进一步说道:“马克思这个天才是恩格斯发现的,列宁这个天才是斯大林发现的,毛主席这个天才是林副主席发现的,林立果这个天才是王飞发现的。”“林立果是空军的最高领导,也是全军的最高领导”,“充分认识林副部长的杰出作用和地位,这是空军全体同志一项迫切的任务,也是全党全国人民的一项迫切任务。对《讲用报告》不要去印刷,要自己抄,要带着感情抄,抄出感情来”,“要谈体会,要开办《讲用报告》的讲用会,对《讲用报告》,要每天必读,遇事必查,逢会必讲”,“这样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不管中央发什么文件,什么重要文章,立果同志的报告内都讲到了。”

王飞说:“立果同志的讲用,观点很新,思想很深,境界很高,视野很广,对军队、国家的大事讲得很深,抓得很准。”

周宇驰说:“《讲用报告》是宝书,是路线篇,灯塔篇,方向篇,战争篇,育人篇”,“站到了时代的顶峰”,“立果同志是非凡的天才,超天才,将才,人才,奇才,栋梁之才,超群之才,超国家之才,全党之才,全军之才,全国之才,世界之才,是杰出的政治家,优秀的军事家,卓越的思想家,天才的理论家,出色的科学家。”“林立果无师自通,不思而解,天生就懂的,天生比我们高,天生比我们强,天生比我们有才能,天生有点子,天生地我们不如他。他的天才刚刚外露,发展是不可估量的。过去书上有神童、才子、圣人,现在这种人就站在我们面前”。“林立果是世界领袖,是黑夜的明灯,宇宙的巨星,将来世界革命有人领。”

这些绝妙的语句,后来都上了“三代会”的简报,才得以留存于今。今天再看,简直令人喷饭。笑过之余,人们真应该去寻找那场造神运动的深刻根源。

一些敢于发表反对意见,哪怕是不同意见者,都被当作“政治事件”处理。有的当面警告,有的记黑账。沈阳军区一个团政治处主任说了一句:“不能因为是林副主席的儿子就这样宣传,即使他将来他要当空军司令也不能这样宣传。”立即被空政副秘书长告了黑状,警告沈阳军区空军不要重用这个干部。当时笔者所在的部队有一个指导员参加“三代会”,听了林立果的《讲用报告》,讲了几句大概是“这个报告不符合毛泽东思想”的话,会没开完就被押回团里,很快就发配到天津军粮城农场监督劳动,不停地审查和逼供,再次见到他时,他说话时常发愣,所答非所问,精神上已经出了毛病。这个模范指导员在干了一段农场副连长后,很可惜地解甲归田了。

对他们一伙的阴谋,中央后来在一个文件中指出:“林彪一伙在庐山向党猖狂发动进攻的时候,空军‘三代会’把那个林彪反革命别动队头目、法西斯分子林立果捧为‘超天才’也达到了高潮。老子儿子,一唱一和,互相配合。”这场戏,折腾得好不热闹。

正在这一伙人施放着最大的能量,把《讲用报告》捧上天的时候,庐山林彪集团的和平抢班阴谋破产,吴法宪急忙从庐山打电话到空军,指示:“第一,收回大会印发的毛主席、林副主席语录。第二,收回各种版本的《讲用报告》,录音也不要再放。第三,《讲用报告》不要外传,简报上也不要出现林立果的名字。”

这三条是林彪指示的,还是吴法宪提出的无从考察,但不管出自谁,已经让人感到他们“自由发挥”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那时,山下的人们对庐山林彪一伙的境遇还不知晓,还以为是“林副主席”谦虚了呢。后来吴法宪下令收《讲用报告》,结果越收越多。据“九一三”事件后的不完全统计,共印刷了48种版本,714265册,这不包括已经自行销毁的。

不仅印了70多万册《讲用报告》,还印了刘锦平吹捧《报告》的讲话61160本,发到基层单位,供大家“提高认识”。其印刷速度和质量都创造了当时之最。全空军查到的48种版本中,有简装本,平装本,精装本,大字本,带硬皮书套烫金本,塑料皮本,袖珍本,大的16开,小的只有火柴盒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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