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灵堂,翟云英打听到重新获得政治生命的罗瑞卿,正住在西山某招待所,等待分配工作。当即决定带着孩子们前去看望这位蒙难多年、刚正不阿的罗大将军。
历史被撩开了沉重的一幕:背着“揭发”黑锅的翟云英和被揭发者罗瑞卿见面了……
“啊,是你们,云英同志,快进来坐。”被凄风苦雨折磨后的罗瑞卿仍是那样开朗乐观,他放下正在看的书,笑着招呼走过来的翟云英和孩子们。
翟云英望着平素总是挺立在那里,与他谈话总有一种仰着头的感觉的罗瑞卿,如今却再也站不起来,除了面容已老了许多,最扎眼的是那条空荡荡的裤筒……翟云英的心像被刀剜了一下,眼泪涌满眼眶。稍微平静之后,她说出了压抑在胸中多年的话:“罗总长,这些年我就是想见见你,跟你说一说,他们说亚楼讲了你什么‘四条’,可全是造谣啊!说我签字证明,也是他们耍的鬼把戏。我绝没有做那个假证,我不会干那种事的,请你相信我……”
罗瑞卿努力挪一下身子,摆摆手说:“这件事不要提了。云英同志,你也别背包袱。我很了解刘亚楼同志。关系一直很好,怎么可能冒出个‘四条’来呢?
我根本不相信。我心里清楚,这完全是林彪为了搞我编造的谣言,这笔账应该算在他身上。”
罗瑞卿不愿再回忆那难以回首的往事,仍像当年关心部下一样地询问着:“我听说你也吃了不少苦,你现在生活怎样?有什么困难没有?”
“罗总长,这……”翟云英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心中多年的重负也随着这落下的泪光消失了。当她走出罗瑞卿休养的地方,觉得眼前的阳光从来没有这般灿烂。
以后,胡耀邦总书记为澄清事实,请总政治部调查了解。总政治部经调查后,专门派人登门向翟云英转达胡耀邦总书记和总政领导的关心:“中央对刘亚楼司令员评价很高,当年的悼词没有变。至于那个‘四条’,完全是林彪一伙故意制造的谎言。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至此,所谓刘亚楼遗言之谜终于真相大白。
林立果《讲用报告》的出笼与收场
在北京西四大街路东的毛家湾,有一座用青灰色围墙围住的老式住宅,这就是著名的毛家湾“帅府”。毛家湾之所以著名,因为他曾是共和国副主席高岗的公馆,国防部长彭德怀也曾在此居住,1959年以后,林彪率领一家四口和秘书、警卫、司机、厨师、水暖工、内勤、战士等二十几位工作人员,搬进了毛家湾。
由于毛家湾主人的喜静怕闹,使本来就森严的公馆显得更加寂静。但每逢节假日,宁静的毛家湾便会被一对少男少女的笑声打破,这就是林彪的一对掌上明珠———林立果和林立衡。
关于他俩的身世前面已作过介绍。男权思想极重的林彪尽管常说这双儿女是他的一对“眼珠子”,但林立果是林家的一条根,是龙子,是未来江山的接班人。而“女孩子只会生两个蛋”的林立衡,与儿子相比,只能算一粒“小豆豆”。
林立果,小名“大老虎”,所谓将门虎子,尤其像林彪这样叱咤风云、横扫千军的元帅,对儿子别名老虎犹嫌不足,须加以“大”字。为了让儿子真正成为“合格的”接班人,林彪、叶群夫妇对林立果的家庭教育是用心良苦的。从林立果懂事时开始,叶群就让他听西方的电台广播,阅读西方的画报、小说,接触西方的影视文化。以开阔思想,增长知识。林彪则让儿子研读中国封建皇帝起居录及皇宫内部勾心斗角的书,并亲自给儿子辅导、摘录,培养林立果的权术思想。作为副统帅的儿子,大学阶段的林立果就可以随便接触父亲的绝密文件和各种资料,林彪还有意识地让林立果参与许多党和国家的重大决策,许多重大问题都征求林立果的意见;许多重要讲话都要求林立果起草。在父母的宠爱下,在位极人臣的特殊家庭中成长起来的林立果,住在宽敞舒适的房间,看的是人们的媚眼、笑脸,听的是赞语、颂言,在家有保姆、服务员供其使唤,出门有高级轿车代步,可以像候鸟一样冬天到南方避寒,夏天到海滨度暑……
从孩提时代起,他就有一种目空一切,高人一头的优越感,不但“林办”的一般工作人员对他要唯命是从,就是林彪夫妇也要时常迁就这位少爷。他是特别家庭中的特殊人物,按姐姐林立衡的话说:弟弟在别人面前,“俨然像个小皇帝”。应该说,与封建社会的小皇帝比,林立果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种种特权享受,以及父母的过分溺爱,使得这位林家少爷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养成了一种极其好强的性格。但是“文化大革命”前,林立果的“英雄气尚短”,因为学校的教育还比较严格,他也不敢太张狂,而且有时还会显得“羸弱”,被许多他的同为“革干”出身的同学笑话。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地位的显赫,他骨子里的傲气渐渐显现,成为真正的“林中虎”。表现在对他的亲生母亲叶群,最为明显。林立果总是叫“主任”而不叫“妈”;使用窃听器,窃听母亲与黄永胜的电话录音;对母亲进行人身攻击,而且骂起来还常带脏字,经常“他妈的”、“叶胖子”。
1967年3月,林立果告别北大物理系,穿上了军装,参加了空军,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帅府公子来到空军,吴法宪受宠若惊,指派得力干将、空军司令部办公室副主任周宇驰,空军党委办处长刘沛丰负责协助林少爷。1969年,林立果到空军大约两年了。被林彪视为“眼珠子”的林立果在这段时间里确实成了林彪窥视空军的“眼睛”。“眼睛”只是一种感觉器官,对林彪来说,林立果只发挥“感觉器官”的作用实在是太不够了。他要使林立果进入空军“躯体”,并要林立果成为控制空军这一躯体的“神经中枢”。林彪以为,这样一来,他的手就直接握住了空军。为此,林彪在1969年2月26日亲笔写信给空军的周宇驰和刘沛丰道:“这两年老虎在你们帮助下能力已有进步,今后你们可让老虎单独行动,以使锻炼他的独立工作能力,致以敬礼并感谢你们过去对他的帮助。”过了半年,于1969年10月2日,林彪在北京住地召见吴法宪。根据后来吴法宪的供词,摘录一段他们的对话:
林:我请你来,是问问老虎的事。他在空军表现怎么样?群众反映怎么样?
吴:很好,很好,他在空军很受大家拥护。他经常转达您的旨意,把您的指示运用到空军。他在空军我们就可以经常听到您的指示,这对空军建设有很大意义。
林:空军是一个新军种,全世界都在发展空军。所以,我脑子里经常研究空军的问题,特别是空军的作战训练问题。
吴:这是我们空军的幸福。空军的光荣。
林:因此,我依靠老虎给我了解情况,汇报问题,这也是帮助你们空军搞好建设。
吴:是的,是的,有林立果在空军,就等于林副主席在空军,我们就有了依靠。
林:我的意见嘛,为了更好地了解空军的作战情况,战术问题,可以让林立果兼任作战部副部长,这样就可以向你们提一些有益的意见。
吴:很好,很好。我完全拥护林立果任空军司令部作战部副部长,并兼任空军司令部办公室副主任。
林:也可以嘛。我儿子女儿都在空军工作,你要放心,他们都是为了扶持你这个司令员,他们不会挖你的墙脚的。豆豆在空军报社就没有写过你的大字报……吴:十分感谢林副主席对我们空军的关怀,对我的栽培,信任空军,把儿子女儿都放到空军工作,……林豆豆我们也准备提升为空军报的副总编辑。
林:为了培养她,这样做也可以,边做边学嘛!
后来证实吴法宪的供词多有不确,但这一段话的意思不会差得太远。吴法宪对林彪的唯命是从早就不在话下,一切便依照林彪的意思进行着。1969年10月17日,吴法宪签署的空军的一个命令,将林立果提升为空军司令部办公室副主任兼作战部副部长。第二天下午,吴法宪向空军司令部副参谋长兼办公室主任王飞、林立果和同时任命的空军司令部办公室副主任周宇驰宣布了这一命令,并说:“今后空军的一切都要向林立果同志汇报;空军的一切都可由立果同志调动指挥。”王飞、周宇驰当场表态:“今后我们一切听林副部长调动,林副部长指挥!”1970年7月6日,王飞、周宇驰在空军党委常委办公会议上,传达了“林立果可以指挥空军的一切,调动空军的一切”这个“指示”。吴法宪的老婆当场吹捧道;“应该向立果同志学习。立果同志在林副主席、叶主任身边,领会林副主席指示深。主要还是立果同志是天才,从各方面来讲,是我们的老师。我们要好好学习他。”同时,原空军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都制定了贯彻落实“两个一切”的措施。空军政治部党委在贯彻“两个一切”的五条措施中指出:“一切重大问题,例如工作计划、决定、报告、干部配备,以及重要问题的处理等等,都要及时地主动地向立果、立衡同志请示报告,争取他们的领导,真正做到大事不遗漏、不延误,小事不干扰。”“时时想到他们”,“事事请示他们”,“处处保卫他们”,“恭恭敬敬地向他们学习”,“老老实实地听他们的调动”,“服服帖帖地听从他们的指挥”,林立果“要求什么,就做什么”……空军如此兴师动众,竟然为了让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主宰空军。林彪也迫不及待地亲自出马为自己的儿子捧场。1970年7月23日,一向怕光、怕风、怕声、怕出汗的林彪,一反闭门不出的常规,与叶群一起,带着林立果和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到国防科委所司某工厂“视察”。在事先安排好的夹道欢迎的仪式上,黄永胜紧挨林彪的右侧,林立果紧挨林彪站在左侧,而其他人则依次往下排列,举着语录本,在一片“忠于林副主席”的喊声中,顶着炎夏烈日,走了两里路,用以提高林立果在军队内的地位。当晚,林立果又安排空军中的一部分人看“视察”的录像,扩大林立果在军队内的影响。
虽然,“四大金刚”和叶群、林彪都知道,林立果“血统无比高贵”,但终究年轻、根基浅、难率众望,于是,指示周宇驰、刘沛丰为林立果放射一颗“政治卫星”。
1970年7月31日,在空军化名“吕果”的林立果以林副主席儿子的身份公开亮相。他要作“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讲用报告》。空军党委第一书记、空军司令员吴法宪率领空军党委常委、空军机关在京的二级部副部级以上干部、党办和空军司令部作战部全体干部180多人听取林立果宣读《讲用报告》。报告会由空军副参谋长兼党办主任王飞主持。
这天,天气异常炎热。会议厅大门紧闭,神秘莫测。林立果在主席台中就座。吴法宪和党委成员依次在林立果两旁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