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被拿开时,眼前光亮刺目,惹得昏昏欲睡的莉言不禁抬起手来挡住光,勉强适应后,她才缓缓睁开双眸。
“哟,六殿下。”莉言朝脸色不大好的翁墨规笑笑,“看来我钓到大乌龟了。”
翁墨规打量着她不修边幅的模样,眉头仍然紧紧皱起:“你这是做什么?”
莉言将书拿给红芍,然后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理理衣裳,笑容浅浅:“看就知道了啊,我在钓鱼呗,这池里的锦鲤都是我前些年放下去,如今我把它们钓起来也算理所当然,殿下,要不今晚咱们吃红烧锦鲤?”
“锦鲤不能吃,你书都白读了吧。”翁墨规点点满脸期待的莉言额头,“叫厨子做糖醋糖鱼如何,还不用你一天坐着钓鱼这么麻烦。”
莉言道:“我觉得钓鱼挺好玩的,否则日日傻坐在屋里,也怪无趣。”
翁墨规却有些不满:“说得我好像和你给你安了个笼子一样。”
“连王府都不给我出去半步,就是出去也非得你给着我,简直就是把我当白球儿养。”莉言说到这还真有点想那只总飞到自己肩头白滚滚的肥鸟,“六殿下啊,虽然我是个姑娘家,但其实没那么娇弱,也不笨,没人骗得走我。”
红芍在心里默默点头,的确,姑娘去忽悠别人还差不多,这点六殿下绝对可以放心。
翁墨规抿唇未语,脸色仍是暗沉,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
“也罢,反正您老就是天。”莉言很自觉的选择退步,从来翁墨规发火,她皆如此,“不说这事了,记得叫厨子做糖醋鱼和红烧狮子头啊。”
翁墨规伸手捏住呆木头嫩白的脸蛋嫌弃道:“你怎么总吃这么多,午时还吃了一大半红烧肉呢,啧,还是没长几两肉。”
莉言任他捏自己脸蛋,但开口好心提醒道:“殿下,你没听说过姑娘家都会抽条儿吗,我已经抽条,胖不起来了。”
“那今晚宵免掉,也没必要多加一到红烧狮子头。”翁墨规顿了顿,兀自咧开嘴角恶劣笑道,“反正喂不胖,之后朝食减半,午饭只需上一道肉其余全换成菜,夕食不给肉,糕点就两小碟就足够喂你了。”
莉言感觉自己听见晴天霹雳,而且那道霹雳还直接劈翁墨规脑门上去,否则他怎么讲出如此可怕之事。
“殿下,您别闹?今日受什么刺激了。”
翁墨规闻言也不恼,反正他早就发现莉言的弱点,贪吃,你要是断了她吃东西她绝对要跟你拼命,于是道:“你脑子只会想这些么,总之我告诉你,在王府里乖乖听我的话就保证有肉吃。”
莉言瞪圆双眸道:“殿下。”
“什么?”
“天还大亮着,您醒醒好不好。”莉言诚恳对他道。
翁墨规:“……今日叫厨子把糖醋鱼也给撤下去。”
莉言按耐住扑上去揍他一拳的冲动,只龇牙咧嘴笑了,揪住翁墨规袖子,目光凶狠:“殿下,你敢这么做,我就把你丢湖里跟锦鲤和王八相亲相爱。”
翁墨规看着她恼火,不疾不徐道:“池里没有乌龟。”
“瞎说。”莉言板起脸认真道,“你进去了不就有乌龟啦,我很聪明对吧。”
翁墨规青筋差点就跳出来,好在这些年他多多少少学了如何掩饰自己暴躁模样,所以才强压下将莉言揍一顿的狰狞表情,只道:“你非要喊我作乌龟吗?”
“这可是……”莉言想了想才道,“昵称呀,所以殿下您应该喜欢,否则白白浪费我劳心劳力给您取的昵称。”
“……这昵称你根本老早前就想好了,我都记得。”翁墨规还能想起莉言从前喊他为墨乌龟时得瑟的模样,笑颜如花。
“啊,是吗,完全没印象。”莉言漫不经心耸耸肩,但始终没打算松开抓袖子的手,“话说我很想问你,你名字有什么意义很久了。”
翁墨规道:“你猜猜。”
莉言眯起双眸,笑得跟只温顺猫儿般乖巧:“墨规,切勿墨守成规,对吗。”
“答对了,你怎么猜到的。”翁墨规任她抓住自己袖子,右手扶扶她的鬓边玉簪花,“你这簪花不好,总要掉,叫木檀或竹青挑些玉,送去宫里打副新的再拿回来,反正库房里玉料多。”
莉言微微偏过头,耳廓贴着少年温热手掌,嫩白脸上依旧笑靥明媚:“匣子里簪花和首饰还很多,不用再打啦,而且玉料留着,日后你打赏人也方便。说起竹青木檀,殿下,她们俩今年也十七、八年华了吧。”
翁墨规沉默半晌才道:“嗯,竹青的话应该是十八。”
“二人也皆为良籍,改日问问她们是否还想待在府里,若不想便该好生挑门亲事。”莉言道,“终归是个姑娘家,也都极好,万不可亏待她们。”
翁墨规道:“这件事你去办吧,我不便插手去管。”
莉言小手一摆:“行,大爷您老就悠哉坐着,我给您解忧。对了,难得我勤快,今日的糖醋鱼和红烧狮子头还是照样叫厨子做吧,殿下,你敢说不我就跟你拼命。”
“……”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当日用完夕食,翁墨规给陈少傅叫去书房说事,竹青便留在莉言身边侍候,见木檀和竹青都在,就叫其他几个丫鬟先退下。
莉言喝着清茶,因红烧狮子头吃得多,嘴里也有些腻歪,待茶喝了一小半后才道:“我留你们俩下来,便是想问你们一件事。”
木檀竹青都有些好奇,没出声听着。
“寻常姑娘家,十六七岁便出嫁,竹青十八,木檀你十七,年纪都不算迟,也专心侍候我和六殿下,我们看在眼里自然不会亏待你们,所以才想问问你们意思,今后是想待在王府里还是想出府嫁人?”莉言将茶杯放在茶几上,难得一本正经,“无论选择哪个,我和六殿下都会高兴。”
竹青抿了抿唇,并不言语。
木檀迟疑开口道:“姑娘,如今离您回铭天宗的日子还早吧。”
“还有三年。”莉言看着木檀道,“我明白你想什么,我先给你打点日后的路便是因自己终将要离开王府,届时可能会有女主子进府,六殿下和皇后娘娘眼光是好,女主子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有些事还是提早由我先准备着好。”
木檀道:“姑娘,其实您不用急的,日子还久呢。”
竹青才回神明白莉言这样做是为何,也道:“对啊,姑娘您别想太多。”
莉言摆摆手,颇恼道::“哪里还久,你们两个年纪不小了,再过几年,亲事难寻,岂不成老姑娘。”
木檀竹青面面相觑,也没找到话头来堵住姑娘的嘴巴,毕竟她说得对,虽然是良籍,但年岁愈大不安很难说桩好亲事,错过何时时候,也许便只能在王府里终老。
莉言看她们两人皆有些动摇,嘴角弯弯道:“这件事须得好好想想,你们哪时想好再同我说,自己的路可是大事,万不可随便决定。”
竹青和木檀福了福身:“奴婢明白。”
莉言伸伸懒腰,站起来道:“今夜吃得太多,去花园里走走吧,六殿下来得突然,害的鱼我还没钓上来呢。”
竹青忙道:“可是姑娘,殿下说过今夜会起风,不宜让您出院门。”
“我又不是纸扎的。”莉言撇撇嘴,“反正我非要去他也没招,你们不陪我我就自己去,今日我说什么也得钓只大鱼上来。”
木檀差点就给她跪下了:“姑娘您别闹,待会儿殿下若来寻你,发现人没影了,恼起来,该如何是好?”
“怕什么。”莉言笑得如沐春风般,“你在这呢,替我转告他,我又要去钓鱼了,他身为砚池里的乌龟,少来凑热闹。”
木檀:“……”如果真这么说,殿下肯定会把自己皮给剥了。
折腾半柱香,竹青仍拦不住心意已决的莉言,只得陪她一同前去,木檀十分可怜被留在屋里给翁墨规传话。
竹青将件牡丹红攒花绣月影披风为莉言披上,依旧想劝她回院子里:“姑娘,夜里风凉,您真要去钓鱼?”
莉言将披风系好,闻言便笑了:“你们未免太小瞧我,我真没那么弱不经风,且钓鱼是现下唯一能给我点乐子的东西,再憋在屋里,我会憋死的。”
竹青道:“姑娘,饭不能乱吃,话也可不能胡乱说,您可是铭天宗弟子,是要长命百岁。”
“好啦,我晓得。”莉言笑笑,“再玩几日,待对钓鱼没兴致,我就不玩了。”
竹青这才松下一口气,转念想想,的确啊!姑娘年岁还小,贪玩也是正常,偏偏殿下就喜欢拘着姑娘在身边,问理由,也不答,反正便是不愿让姑娘走得太远。竹青突然能明白姑娘为何总想到外边蹦哒了。
莉言没注意到竹青恍然大悟的模样,只是望着远处明月,眸子里染上清冷月光,笑意却仍是浅浅:“看来今夜,会有大鱼上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