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王被押入天牢之事做的很隐秘,几乎没几个人知道,当然,即便皇上没将此事瞒住,大家也不会在意横行霸道多年的赫王下场如何,毕竟他作恶多端,忤逆皇上,如今又被褫夺爵位,长禁于府内,等同废人,哪怕突然消失,百姓们也没什么其他想法,最多念句善恶到头终有报。
皇上之所以先压下此事自然不是吃饱撑着没事做,相反,御书房里还堆着一大摞奏折等他批阅。赫王虽笨,对皇位垂涎许久,但以他那点能力根本做不了什么,皇上将赫王消息封得滴水不漏,也没有将他立即斩首示众,就是想先审问出这么多年在背后利用蠢得无可复加的他之人是谁,最好是那个皇上想要的答案。
赫王总叫皇上失望,但这回,他却没有,因为赫王未受刑前就被刑具吓晕过去,醒来后一股脑将所有事都说了。
“曾、曾丞相!是曾家人帮我的。”赫王战战兢兢地坐在椅上,面前寒光凛凛的刑具让他又开始结巴起来,“虽然他们从没跟我定过协议,但找邻国的杀手和亡命之徒结盟,便是曾家人给我出的主意,还有些大大小小的点子,也都是他们说后我去做的。”
皇上听罢却皱起眉头:“是哪个人你记得吗?”
“不、不记得了。”赫王连连摇头,“他们都带着面具,或者易容,有时候偶尔碰面,他们讲些什么,我觉得对便去做。”
旁边候着的影卫简直想转身捂脸叹气,为何皇上如此英明睿智,而他的皇弟却可以蠢笨成这样,很明显人家没有说帮你,只是讲了几句话使你误以为罢了,倘若拿此话当证据,立马就会被驳回,赫王人愚钝,但愚钝成如此,也是挺不容易的。
皇上眉头始终没有纾解,反而再接下来赫王讲的废话中,愈发打结起,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总给人一种压迫感,着实可怖。
赫王被拖去关入打牢里,这回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叫,就被影卫打晕。
“果然他是个没谱的,算了,反正没指望能在这套到什么有用的事,你们看好他,别让他死了,他欠的债还没还呢。”皇上揉揉眉间,略显疲惫,“这几****不在皇宫,皇后如何?可有出什么事。”
当中一名影卫答道:“皇后无碍,诸事皆好。”
皇上这才怒火压下些。
在他眼里,没什么比自己的皇后相安无事来得更重要。
夏末已至暑气仍重,宫里嫔妃每日都要来凤翎宫请安,这是规矩,皇后按例问上几句话,体恤完嫔妃,便可让大家散了回殿休息。
后宫嫔妃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人,有些是当年太后身子健朗时,给皇上挑选的,还有些便是选秀时进宫的,后来朝中安定皇后也诞下皇子,皇上便没心思再弄个什么选秀来浪费国库,大臣对此说辞颇多,最后都被皇上以一句“若有银两为何不多给边疆将士军饷,且朕已有皇后,无须再添妃嫔”给驳回。
此事久了,大家便没那个心思再提,宫里嫔妃自然乐得其所,毕竟新人入宫只是徒添对手,多一个还不如少一个。
皇后这日刚刚叮嘱底下嫔妃注重别怕热贪凉吃太多生冷的东西,要注重身子时,襄妃却突然开口问道:“娘娘,这天虽热,但臣妾最近听风吹得久,倒觉得颇为疲累呢。”她扶扶发髻,保养得宜的姣好面容上,显出几丝无奈。
“襄妃这是怎么了?”皇后一如既往笑得恬淡,“可是有烦心事?”
她见状暗自咬咬牙,但还是露出笑意道:“皇后娘娘,三皇子已及冠了,臣妾私心想着,若能让皇后娘娘挑位王妃,自然是最好不过,但大抵是娘娘忙着入秋,忘了此事,臣妾忧愁许久,今日吹了风,身子便有些不适,娘娘莫要见怪。”
皇后道:“本宫怎么会忘记,可近日来头风又犯,难免力不从心,襄妃你心细,眼光也好,不如当帮帮本宫,给三皇子择个好女子,皆是再将人给本宫说说。”
襄妃当下站起来福了福身,语气放得极低:“臣妾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妾的福分,臣妾定会好好操办此事。”
皇后摆摆手,让她起来,又道:“长公主已嫁得良人,二皇子也有妻室。襄妃,三皇子的事不急,慢慢挑,最重要的事选个好姑娘,待明日皇上回来本宫便同殿下提提给三皇子封王赐府之事。还有四公主,她及笄日子快到了,珍妃,你同凝嫔先商议着此事,待安排后给本宫瞧瞧,及笄可是大事,怠慢不得,明白吗。”
嫔妃们赶紧福身,赞皇后娘娘一番。
见事情说得差不多皇后才让人都退下去,绿绣和秋瑾便上前扶她走入内阁休息。
皇后看着桌上还摆着准备给翁钧霆和翁墨规的玉石,都是及其难得的贡品,她想了想,蓦地沉默下来。
霆儿和规儿,年岁也不小了呢……
绿绣道:“襄妃娘娘也真是的,一副皇后娘娘您亏待三皇子那般,其实娘娘您早就备好各府嫡女的名单看起来了,偏偏她还着急成那样来提。”
皇后拿起一块白玉石看着,闻言便道:“她怎么说也是怀胎十月生下三皇子,又将他抚养长大,自然紧张。本宫记得霆儿前几日扇坠不大好,绿绣,你去翻翻皇上赏下来的东西里有没有蓝暖玉,那玉刻成扇坠很好看;规儿喜爱白玉石多些,这块不错,到时候给规儿吧,做点小玩意玩玩也好。”
秋瑾接过玉石道:“娘娘对五殿下和六殿下就是上心,殿下们收到定十分开心。”
皇后只是笑:“不过是些寻常玩意而已,哪有如此夸张。对了,还有阿霓阿言,她们两个女孩子家就该多打扮,将那些首饰都拿去送给她们俩,蜀锦和宫锻也要,秋瑾你扶本宫去挑挑。”
“娘娘,姑娘们都大了,不急这一时片刻的。”秋瑾将她扶起来,“而且霓轻姑娘就在宫里,很近的,您慢点她也不会跑了。”
皇后道;“本宫自然明白,但送去长安的话,就需要点时候,长安王府里也没有其他姑娘家,阿言一人住在那,虽然规儿不会亏待她,但本宫终归还是有些担心。”
秋瑾笑着劝道:“上回莉言姑娘入宫,奴婢好生细细看过姑娘了,殿下对姑娘是极好的,那些首饰和衣裳皆是不菲的,寻常人家或官家还拿不到呢。”
这回秋瑾倒说得很对,翁墨规尽管对琐事没什么心思管,但有什么好东西,几乎全给了莉言,包括那些玉石,而莉言,全部放进库房里,偶尔想起时便拿出来给翁墨规做点东西玩,刚开始木檀还有点心疼好东西姑娘没收都放库房发霉,但久而久之,便也看惯了,毕竟殿下往蔓娪院丢东西的次数可不是一般的多,若次次都拿来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皇后想了想,突然停下脚步:“霆儿和规儿再过三年便是及冠,届时阿霓与阿言也要及笄。”
绿绣同秋瑾对视一眼,觉得娘娘神情有些古怪,但还是先点点头:“对啊。”
皇后神色暗沉下来:“阿霓阿言及笄后,就得回铭天宗了。”
“啊?!”两人讶异地轻轻喊出声,旋即赶忙掩住嘴,对啊,姑娘她们是来辅佐五殿下和六殿下,当初皇上就向天下人说过了,待时候到后,铭天宗弟子便要回宗门,大家都十分清楚,可是那么多年过去。这件事渐渐给淡忘了,今日再想起难免有些吃惊。
绿绣忍了半晌,才低声问道:“娘娘可是舍不得?”
“这是自然。”皇后叹了口气,没什么心情去挑衣饰了,“阿霓阿言这些年本宫都看在眼里,她们两个是好姑娘,值得让本宫去疼,但一旦回铭天宗,本宫恐怕很难再看见她们两人了。”
绿绣很秋瑾一时半会都找不到话来安慰皇后娘娘。
另一边,不知情的霓轻正捧着书卷看,颇为投入,以至于五皇子翁钧霆走过来还没发现,待眼前稍稍暗下些许,她才抬起头。
霓轻看着他,唤道:“五殿下?”
翁钧霆嘴角还含了笑意,在旁边的石墩坐下:“你倒悠闲,还有心情在这里晒太阳看书。”
“不如此,我该做什么呢?”霓轻垂眸,翻过另外一页,漫不经心问道。
翁墨规都已经回长安几日了,翁钧霆却今日才回皇宫,而去夏狩之前,他曾说过会早回来的。
翁钧霆显然不大满意她这幅平淡模样,扬眉盯住她眸子:“我以为你会着急呢。”
“殿下,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霓轻还没等他回答便径自讲下去,“祸害遗千年,虽然不是我讲的,但我觉得,这句话十分有道理。”
翁钧霆不恼反笑:“敢说皇子是祸害,我可以认为那是侮辱吗。”
霓轻又翻过一页书,连眼睛都没抬:“殿下,若你想发火,请走出御花园左拐再走十步。”
“那是什么地方?”翁钧霆撑着下巴饶有兴致问。
霓轻道:“池塘,很大的池塘,您可以进去泡泡,降降火。”
“……”翁钧霆问道,“谁教你说这些耍人的话的?”
霓轻不假思索答道:“显而易见,是阿言。”
翁钧霆:“……”以后一定要让霓轻和那个莉言少碰面。